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宫门内外,所有侍卫宫人,连同见惯风浪的傅英,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足以惊世骇俗的一幕。
他们那位向来冷峻威严、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此刻竟赤着双足,发丝微乱,龙袍褶皱,不顾一切地紧紧抱着镇国将军谢清晏。
而且……还在哭?
还说着“错了”、“求你”?
这真的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吗?莫不是被什么精怪附体了?
谢清晏的僵硬程度堪比边关冻土下的岩石。萧执也的拥抱用力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那滚烫的眼泪渗过他玄色常服的衣料,灼烫着他颈侧的皮肤。
鼻息间是龙涎香混合着萧执也身上独有的凛冽气息,此刻却因那压抑的哽咽而带上了一种破碎感。
谢清晏的大脑一片空白。
预想中的雷霆震怒没有到来,等待他的,是一个失控的、卑微的、带着滚烫泪水的拥抱,和一句他从未想过会从萧执也口中听到的“对不起”。
这比任何斥责和惩罚都更让他无所适从。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那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但随即,更深重的疑虑和自我保护的本能迅速涌上。
这又是什么新花样?
他身体僵硬,悬在半空的手终是缓缓落下,却并未回抱,只是抵在萧执也的肩头,试图将两人之间那过于紧密的距离推开些许。
“陛下,”他的声音干涩,努力维持着冷静,“请您放手,于礼不合。”
“不合?什么礼?”萧执也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手臂却收得更紧,“朕就是礼!朕抱着自己的将军,有何不合?”
又是这般蛮不讲理的霸道,却与以往的冰冷威压截然不同,掺杂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执拗和恐慌。
谢清晏蹙眉,手上用了些力:“陛下!众目睽睽之下,您如此……成何体统!”
“体统?朕不要体统!”萧执也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视着谢清晏,泪水还未干涸,“清晏,你告诉我,怎样你才肯不走?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还是……要把我的心剖出来给你看?”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情绪激烈,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谢清晏的心上,也砸在周围所有旁观者的耳中。
傅英最先反应过来,吓得差点晕厥过去,连忙挥着手让周围那些已经石化的侍卫和宫人全都背过身去。
谢清晏也被他这番话震得心神剧颤。剖心?下跪?这真的是那个骄傲到骨子里的萧执也能说出来的话?
他看着萧执也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绝望,那不像是在作假。
“陛下,”他放缓了语气,“臣只是返回北疆驻地,并非不再回来。军务紧要,延误不得。”
“你骗我!”萧执也立刻反驳,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偏执的恐慌,“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你会离开我,永远离开我!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了!”
谢清晏彻底困惑了。他只是回北疆,为何陛下会认定他永不回来?
难道……是昨晚……
想到昨夜龙榻之上的痴缠与温暖,谢清晏的心湖再次泛起波澜。
“陛下,您先冷静些。”谢清晏感觉到萧执也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终究无法真的用力推开。
“您先放开臣,穿上鞋袜,此事……容后再议,可好?”
“不好!”萧执也一口回绝,手臂箍得更紧,“我一放手,你就会走!清晏,你答应我,你不走,你答应我!”
他仰起脸,泪眼朦胧地看着谢清晏:“你发誓!发誓你不离开我!否则我就这样抱着你,直到地老天荒!”
谢清晏哑口无言。
他看着这样的萧执也,头痛欲裂,心乱如麻。纵然心中有再多的委屈、不解和去意,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萧执也为了挽留他而自毁声名。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万千思绪,终是妥协般地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他声音低沉,带着无奈的妥协,“臣……答应您,今日暂不离京。”
萧执也狂喜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你不骗我?”
“君无戏言。”谢清晏别开视线,“现在,您可以放开臣了吗?您的脚……”
得到他暂留的承诺,萧执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狂喜过后是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袭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脚底传来的刺骨寒冷和细微刺痛。
但他仍然没有立刻放手,而是仔细地确认着谢清晏的表情。
终于,萧执也缓缓地、极其不舍地松开了手臂。
新鲜空气涌入,谢清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襟。
然而,他刚退开,萧执也却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身体晃了一下。
“陛下!”谢清晏和傅英同时惊呼。
谢清晏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萧执也顺势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靠在了谢清晏身上,脸色苍白,声音虚弱:“朕……朕脚疼,头晕……”
傅英连忙捧着靴袜上前,就要跪下伺候。
萧执却看也不看,只盯着谢清晏,眼神湿漉漉的,带着明显的依赖。
“清晏,”他声音微弱,语气却不容置疑,“你弄的。你扶朕回去。”
谢清晏:“……”
傅英:“……”
众侍卫宫人:“……”
谢清晏看着靠在自己身上、一副“虚弱不能自理”模样的皇帝,再看看那双确实被碎石划出几道红痕、沾满尘土的赤足,终是认命般地再次叹了口气。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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