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攥着香雪坊的奇楠锦盒走出铺子,本想直接回府,路过街角“翰墨斋”时,却被里头飘出的书墨香勾住了脚步,上辈子满脑子都是太子的公务,连静下心翻本闲书的功夫都没有。
如今难得有闲,挑两本游记解闷。……再摆碟糕点,倒壶好茶。
快哉快哉。她要在榻上悠悠。
这会儿铺子里人不多,江宁刚掀开门帘,角落里一阵压抑的争执声便撞进耳朵。
下意识放缓脚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书生紧抱布包,被两个壮汉堵在书架间。
“你手里抢的我们刚刚买的东西!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一条小命!”
壮汉伸手去抢,书生急得脸色发白,被壮汉这番颠倒黑白弄得快哭了,却死死攥着不肯放,还直愣愣回答:“不是你的东西!这是青州河工的账目,我……我要交给都察院!”
“青州”两个字让江宁指尖微顿——上辈子她曾协助太子核查过相关案牍,对这桩事格外敏感。
但……江宁自认这一世她没有那么高职业道德素养。
她刚要转身绕开,那壮汉却被书生推得趔趄,狠狠撞向旁边的书架。“哗啦”一声,几摞书砸落,其中一本擦着她的鼻尖落到脚前。
很好。好极了。
“光天化日之下在书铺动手,就不怕巡城卫闻声赶来?”江宁抬眸,声音冷静得听不出波澜。她没想着多管闲事,只是不愿好好的书被糟蹋,更不想自己被卷入混乱。
反正……江宁很平静地转头几步退到匆匆从隔壁铺子赶来的掌柜边。“掌柜。有人在你店里闹事。”
要打她就立刻往外跑。嗯。
壮汉回头见是个娇弱女子和个一脸无措的掌柜,顿时凶相毕露:“敢管老子的事?”说着就要逼近。
江宁往店铺外看看,目光扫过门口——翰墨斋临街,巡城卫的铜锣声隐约能听见,只要再拖片刻,便能引来人。
……
可没等壮汉再迈步,一道慵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哦?本王倒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京城的书铺里动粗。”
江宁侧头,只见贺昀拎着个食盒从一侧拐进来,大红衣袍在书墨香里格外惹眼,玉扇别在腰间,扇穗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悠。
他扫过江宁时挑了挑眉,随即把目光转向壮汉,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都察院办案,尔等竟敢阻拦证人,是活腻了?”
壮汉见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又听闻“都察院”三字,顿时慌了神,却还硬撑着:“我们……我们只是来找人的,这书生抢了我们的东西!”
贺昀没理他们,反倒弯腰捡起江宁脚边的书,指尖拂过封面上的灰尘,递还给她时,嘴角勾起几分玩味:“江姑娘也来挑书?倒是巧。”
江宁接过书:“……见过景王殿下。”她心里清楚,贺昀出现在这儿绝非偶然——青州贪腐案是都察院主查,这书生带着证据,贺昀多半是来接应的,只是没想到会撞上这一幕。
贺昀刚刚在香铺还说什么不是为了公务呢。江宁腹诽道。
与此同时,贺昀身后的暗卫悄无声息围上来,亮出都察院令牌。壮汉一见令牌,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就要跑,却被暗卫一把按住。贺昀这才走到书生面前,指了指他怀里的布包:“里面是青州河工的账目?”
书生愣了愣,随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连忙点头:“是!小人是青州河工的账房,发现知府私吞银两,偷偷抄了账目想递交给都察院,可他们一直追着我……”
贺昀接过布包翻了两页,指尖在“私吞河工银三万两”那一行顿了顿,对暗卫道:“把人带回都察院做笔录,这两个壮汉也一并带回去,问问是谁派来的。”暗卫应声押人,书铺里的骚动很快平息。
江宁看着贺昀有条不紊地处理完事情,心里暗忖——这人看着闲散,办起正事倒不含糊。
没等她收回目光,贺昀就转头看向她,眼神里满是调侃:“江姑娘。又见面了。”
江宁有些无奈“路过此处想买些书。”
“江姑娘逛书铺都能撞上抢书的,这运气倒是一绝。”贺昀提着食盒走近,眼尾带着笑,一副处变不惊的风流样。
江宁眉头跳了跳,忍不住了,微笑着看向贺昀:“可不是。若是王爷快些出香铺,赶到这书铺来,或者王爷不喜隔壁铺子的糕点,我可就能错过这种有趣的‘好事’了。”
贺昀难得有些尴尬,挠挠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食盒。
好吧他确实不小心多品了会儿香。
又不小心买了隔壁铺子的新糕点。
但是!他的人报的时间是申时三刻书生到这铺子来找掌柜!他卡点到了没错啊!
谁知道书生来早了,伪装成掌柜的侍卫还刚好不在,还刚好被二皇子的人盯上了……
思及此,贺昀轻咳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食盒:“书铺被闹成这样了前面有家‘清茗轩’,每年这个月的碧螺春极为不错,要不要尝尝?就当……都察院安抚查案中受惊的目击者。”
还有敲打她不能乱说今日之事。
江宁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
这可是贺昀。享乐主义的天花板。那碧螺春必然好喝极了。
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那就叨扰王爷了。”
清茗轩里人不多,贺昀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就吩咐店小二:“来一壶碧螺春,再上一碟杏仁酥、一碟桂花糕。”转头见江宁正看着窗外的柳树出神,又忍不住逗她:“怎么?怕本王对你有什么图谋?”
“王爷说笑了。”江宁收回目光,端起店小二递来的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神色依旧平静。
碧螺春很快端上来,茶汤嫩绿清亮,香气清雅。贺昀倒了一杯递给江宁:“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比去年的更鲜醇。”江宁抿了一口,茶香在舌尖散开,果然清甜爽口极了。
“这茶当真好喝。”
“那当然。这京城众多茶铺里最好喝的碧螺春就是它”贺昀得意地笑了笑,又说起青州案:“刚刚江小姐也听到了。这次青州知府贪腐,背后牵扯甚广,明日早朝我会把证据呈给圣上。后续还有发酵就是太子皇兄的事了,我只管查案,不管收尾。还望事了前,江小姐不要外传今日之事。”
提到太子,江宁指尖微紧,却没表露情绪,只是一脸理解地点点头:“那是自然。”然后又品了几口碧螺春。好喝。
再吃口糕点。
好吃。
贺昀见她如此,也知道她有分寸,没有再多说。他笑了笑,转而说起别的:“你要是喜欢碧螺春,下次我让清茗轩给江府送些过去。”
“不用麻烦王爷了,下次想喝我便过来买些。”江宁婉拒,她不想再和贺昀有过多牵扯,毕竟他是王爷,又管着都察院,离得近了,迟早会卷入朝堂纷争。
贺昀也不勉强,只是道:“也好。时候不早了,我让侍卫送你回府吧——刚才那壮汉的同伙说不定还在附近,你一个姑娘家出门不安全。”
江宁想了想,确实有道理,便点头应下:“多谢王爷。”
临走前,贺昀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递给江宁:“这个给你。”江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兰香香牌,上面刻着简单的缠枝莲纹,闻着有淡淡的兰香,正是在香铺他提到的那种。
“这是……”江宁有些疑惑。
“今日确实是本王贪乐去书铺晚了些,不料那书生提前到了,才让江小姐碰上这事”贺昀语气随意又带着几分真诚,“只是个小玩意儿,送你当补偿了。”
看江宁犹豫,又笑着补充道“拿着。当封口费行不行?”
江宁看着香牌,又看了看贺昀,只好笑了笑收下:“那多谢王爷了。”
坐上贺昀安排的马车,江宁打开木盒,指尖轻轻拂过香牌——这香牌做工精致,香气清雅,确实合心意。她心里合计着:贺昀虽然嘴欠了些,为人散漫了些,待人倒不算坏。
马车到了江府门口,江宁下车前,让侍卫给贺昀带了句话:“多谢王爷今日的茶和香牌,改日我让小桃送些江府做的茶点过去,算是回礼。”
侍卫转达时,贺昀正在清茗轩里把玩着玉扇,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他想起刚才江宁在书铺里冷静周旋的样子,又想起她喝到碧螺春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满足,忍不住觉得:往后这京城的日子,或许不会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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