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锦兰苑内灯火次第亮起,却透着一股不同于昨夜喧闹的沉寂。
李昭直至晚膳时分方才回来,面色微醺,带着些许酒气,显然是在外又有应酬。他踏入房门,见锦瑟正端坐在灯下,手中拿着一卷书,侧影娴静,灯晕柔和地勾勒着她美好的轮廓,竟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宁谧。
他心中微微一动,白日里因母亲刁难和族人试探而生出的些许烦躁,似乎也平息了些许。无论如何,这位新婚妻子容貌绝世,嫁妆丰厚,且似乎性情柔顺,易于掌控,于他、于侯府而言,确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夫人还在看书?”他走上前,声音刻意放得温和。
锦瑟放下书卷,起身相迎,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世子回来了。可用过晚膳了?妾身让厨房温着醒酒汤。”
“在外头用过了。”李昭摆摆手,目光落在她身上,烛光下,她肌肤如玉,眸若点漆,比白日更添几分朦胧之美。酒意上涌,心底那点旖旎心思又活络起来。昨夜因故未能尽兴,今夜…
他挥手示意屋内伺候的云苓、白芷退下。
两个丫鬟担忧地看了锦瑟一眼,见她几不可查地颔首,方才低头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屋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红烛高燃,气氛似乎变得暧昧而微妙。
李昭走近锦瑟,伸手欲揽她的腰,呼吸间带着酒气:“白日里让夫人受委屈了,今夜…”
锦瑟却像是受惊般,后退半步,避开他的触碰,同时迅速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茶盏,递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关切:“世子饮了酒,先喝口茶醒醒神吧,不然明日该头疼了。”
李昭动作一顿,看着她递到眼前的茶水,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美人当前,他也不好太过急切,只得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茶水温度适中,略带清香,似乎确实缓解了些许酒意。
但他放下茶盏,想要继续方才之举时,却见锦瑟又退后一步,微微侧身,从妆奁旁拿起一个精巧的香囊,递到他面前,脸颊微红,声音细弱:“世子…这是妾身今日闲暇时绣的,里面放了些安神的香料,望世子不弃…”
李昭挑眉,接过香囊。只见那香囊用料是上好的云锦,绣工极其精致,针脚细密,图案是寓意极好的麒麟送子,确实用了心思。他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清雅恬淡的香气萦绕而来,令人心神舒缓。
“夫人有心了。”他笑了笑,将香囊收入怀中,再次看向锦瑟,觉得这妻子虽出身商贾,但女红心思倒是不错,更兼这般小意温柔,心中那点不耐又散去几分。
然而,当他第三次试图靠近时,锦瑟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轻呼一声:“啊,险些忘了!世子,妾身今日整理嫁妆单子,发现有一方上好的端砚,想着父亲或许喜欢,不若世子明日帮妾身带去给父亲?只是妾身不确定父亲喜好何种样式…”
她说着,竟真的走到书案旁,拿起一份厚厚的册子,开始翻找起来,神情认真,仿佛全然未觉此刻的氛围。
李昭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一股邪火蹭地冒了上来。
一次两次是羞涩,三次四次便是刻意推拒了!
他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几分:“夫人!”
锦瑟仿佛这才被他的冷声惊醒,茫然无措地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惶恐:“世子…怎么了?是妾身说错什么了吗?”那眼神纯净又无辜,仿佛真的不明所以。
李昭看着她这般情态,一腔怒火竟发不出来,难道要他直说“你别忙这些了赶紧过来伺候我”?他自诩风流君子,这等话实在说不出口。且她句句都是在为侯府、为长辈考虑,他若发作,反倒显得他急色无理。
他只得强压下火气,硬邦邦道:“无事!这些小事明日再说不迟!夜已深,该安歇了!”说着,便要直接上前拉她。
锦瑟眼底冷光一闪,知道不能再拖。她看似顺从地放下册子,却在李昭的手即将碰到她的瞬间,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角甚至有细密的冷汗渗出,她捂住胸口,呼吸急促,眼看就要软倒下去。
“你!”李昭大惊,下意识扶住她,“你又怎么了?!”这一次,他的语气带上了明显的怀疑和恼怒。昨夜便是如此,今夜又来?
“世子…”锦瑟靠在他怀中,气若游丝,声音颤抖得厉害,“妾身…妾身心口突然好痛…喘不过气…”她说着,眼眶迅速泛红,泪水盈眶,却强忍着不肯落下,那份脆弱与坚强交织的模样,足以打动任何铁石心肠之人。
“怎会如此?”李昭皱眉,看着她不似作伪的苍白脸色和冷汗,心中的怀疑稍减,“白日不是还好好的?”
“妾身…妾身自小有心悸之症…”锦瑟断断续续,语带哽咽,“平日并不常发作…许是…许是昨日劳累,今日又…又心中惶恐,生怕行差踏错,惹母亲不快…”她将原因归咎于白日王氏的刁难和自己的紧张,合情合理。
李昭顿时语塞。母亲今日确实刻意刁难,她是新妇,心中惧怕忐忑也是常情。若她因此旧疾复发,传出去,母亲苛待新妇的名声怕是不好听,于他脸上也无光。
他心中的恼怒瞬间转为烦躁,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扶着她到床边坐下:“既如此,怎不早说?可要请太医?”
“不…不必…”锦瑟连忙摇头,虚弱道,“老毛病了…静卧休息片刻便好…只是…只是今夜怕是…怕是无法服侍世子了…”她说着,低下头,泪水终于滑落,滴在李昭的手背上,冰凉一片。
“还请世子…去书房歇息吧…或是…或是唤哪位姐姐来伺候…”她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委屈与自责,“莫因妾身…误了世子…”
美人垂泪,虚弱不堪,又如此“识大体”,李昭纵然有再多的旖念和火气,此刻也发作不得。他若强行留下,倒显得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若真去唤通房妾室来,这新婚第二夜便如此,打的是她这正妻的脸,更是打皇商沈家的脸,于他名声有碍。
更何况,她那“心悸之症”若因他勉强而加重,后果不堪设想。
李昭只觉得无比憋闷,仿佛一拳拳都打在棉花上,有火没处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温和的表情:“既如此,你好生休息。我…我去书房便是。”
说着,他几乎是咬着牙站起身。
“世子…”锦瑟唤住他,从枕边摸出另一个稍大些的香囊,递给他,眼中满是歉意与柔情,“书房夜凉,这香囊里妾身多放了些安神的香料,世子带着,也好睡得更安稳些…”
李昭看着她苍白脸上那抹强撑的笑容和关切的眼神,心头复杂万分,最终还是接过了香囊,语气生硬道:“…多谢夫人。你好好休息。”说罢,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都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锦瑟脸上所有的虚弱、歉意、柔情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面无表情地擦去脸上的泪痕,眼神冷冽如冰,哪里还有半分病态?
她缓缓坐直身体,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慢慢饮下,平息着因为方才一番做戏而微微急促的呼吸。
第一个难关,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那香囊里的香料,并非简单的安神之物,而是掺杂了极少量她从祖母所赠药物中分出的迷香粉末,气味被其他浓烈的香料掩盖,极难察觉。药量轻微,不足以致人昏迷,但足以助眠,让人睡得极沉。
再加上那杯被她提前下了药的茶水,双管齐下,足够确保李昭今夜在书房“安睡”到天明了。
而她“心悸之症”的说法,也为日后继续拒绝他的亲近,埋下了完美的借口。一个体弱多病、不宜频繁承欢的正妻,于情于理,他都无法强行逼迫。更何况,他还要维持他那虚伪的君子风度。
锦瑟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凉意涌入,吹散了屋内那令人作腻的甜香和残留的酒气。
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及远处书房渐渐亮起的灯火,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狡黠的弧度。
李昭,这才只是开始。你且好好享受,这看得见、摸得着,却永远得不到的煎熬吧。
你的噩梦,由我亲手缔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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