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天空飘起了细雨。
今天是镇上的赶集日，即便下雨，秦域也不想错过这难得的人流量高峰，他决定照常去摆摊。比较好的是他常驻的那摊位紧挨着卖猪肉的地方，那地方打了雨棚，秦域靠着他们的地方倒是能保证不被雨淋湿
麻利地布置好摊位后，秦域先在三轮车斗上铺上一层薄薄的塑料布，然后再垫上一层小毛毯，最后再将三轮车推到更靠近雨棚且背着风的地方用来安置秦有根。
“地上有水，你今天就在车上玩。”秦域告诉秦有根。
秦有根没什么反应，只乖乖的趴在车斗上往外面看。
屋檐上的水滴连成线，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溅起阵阵水花。秦有根紧紧抱着秦域昨天给他买的光头强气球，眼睛仍盯着雨帘，仿佛那些落下的水珠中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安顿好他之后，秦域便开始认真摆摊。可惜，因下雨缘故，今天赶集的人比平时少了许多，直到下午，秦域才勉强卖出去第一罐咸菜。
眼见雨势越来越大，又没什么生意，秦域便决定提前收摊，然后去给住校的招娣和盼娣送些东西到学校。每人两罐咸菜、几斤水果，外加一套新衣服。他将东西放在门卫室，保安会按照上面写的年级和班级，转交给各班老师，再由老师交到她们手中。秦域掐着时间过去，刚把东西送进去，盼娣就放学了。
秦域站在校门口等待，远远便看见盼娣欢快地朝他跑来。
“你伞呢？”秦域问她。
她咧嘴傻笑，说：“忘在教室了。”
秦域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雨伞递给她，然后自己拿出塑料布，把秦有根和自己仔细裹好。
回村的路上，雨势渐密，三轮车难以抵挡风雨。
“路上风大，你好好撑着。”
盼娣不想被淋湿，便只能用力撑着雨伞，撑得她龇牙咧嘴，一个劲儿地问秦域：“小爹小爹，咱家什么时候能买小汽车啊？”
秦域比她还想知道。
为了看清路，他塑料布还只能裹住脖子以下，整个人被雨淋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得费力回答盼娣的问题。
“等有钱了就买。”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有钱？”
“等我有钱的时候就有钱了。”
“那等你有钱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
雨水啪嗒啪嗒落下，秦域带着他们回家。
到家安顿好一切后，已经快到九点了，秦有根已躺在床上呼呼睡去，秦域去关走廊的灯时，留意到他一直用塑料桶养着的那几条小鱼今天又死了一条。
秦域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发现塑料桶里的水有些浑浊，那条鱼翻着白肚浮在水面上。秦域有些难受，蹲下身把死鱼捞出来，然后顺手埋在旁边的花盆里。
花盆上的小土包便从两个变成了三个。而小鱼则两条变成了一条。
“你也快走了吧？”秦域对着桶里最后一条小鱼说话，“看在我养你这么长时间的份上，你好好活，我答应你，等我哪天有空了，我就去河边把你放生...”
“免得你像你同伴一样变成肥料...”
“记住啊，要好好活。”
说完，走廊上的灯光，小院里一片，只剩窗外雨声滴答。
听着这雨声，秦域不自觉的想起今天回来的时候盼娣在三轮车上问的话。
--小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买小汽车啊？
秦域倒不想要什么小汽车，但他也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于是，他翻身下床，开灯，从陈旧的梳妆台上取走那个鞋盒子，然后回到床上。他轻轻打开鞋盒，里面是一些钞票，有零有整，有新有旧，从几毛到百元大钞不等。
虽然不是很多，但这些都是秦域这些日子里一分一毫用自己劳动换来的，攒废品、卖咸菜、送菜...
每收到一笔现金，无论多少，他都会放进这个鞋盒子里。
秦域把这些钱全部散开摊在床上，一张一张地数着。数到最后一张时，他把所有的钞票又重新整理好，一共是一千九百二十三零六毛，加上他微信钱包里面的三千六百多元，总共是不到六千元左右，再加上他这几个月都没去动用到的四个孩子的低保钱...秦域算了算，在保证日常开销的情况下，他大概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才能攒到五六万块钱。
这个结果让秦域眼神里浮现出一层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两年时间...他能等，念娣的腿不一定能等。
秦域轻叹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在那一堆零散的钞票上，心中五味杂陈。
-
为了尽快筹集到念娣治腿的手术费用，秦域抛出买咸菜和送菜之外又开始琢磨新的赚钱法子。
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等想到新的挣钱法子，他三轮车就又坏了！
“你说你整天累的像条死狗似的，又是摆摊又是送菜，这车跟着你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被秦域搁家门口守株待兔，守到的免费修理工--岩羊，正一边帮他修车一边开启他的念经模式。“这车胎先不说了，你自己看看你这车灯都坏了多久了？就舍不得换一个是吧？还是也等着我去买了给你换？每天摸黑出门，你就不怕哪天给自己开沟里去？”
“喂！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什么？”秦域对他展现了一个露八颗牙的标准微笑。
岩羊越看他越觉得不对，“你等会儿，站着别动！”他走过去，两只沾满柴油的大手直接捧住秦域的脸蛋，“别动！”，他瞪着眼睛，把秦域的头当球扭，扭过去，冷笑道：“我说你今天怎么跟个哑巴似得，瞧瞧，”他从秦域耳朵里掏出一物，“这是什么？”
秦域有些尴尬，“棉花...”
“为什么往耳朵里塞棉花？”
“额...”秦域望天，解释：“耳朵有点发炎？”
“真的？”
“嗯。”
“不是嫌我话多？”
秦域乐了，把另一只耳朵里的棉花也取了下来，说：“你这不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秦域认错很快。
岩羊冷哼一声，“信你我是王八蛋！小白眼狼！还有，你这三轮车我也给你检查过了，除了车胎和车灯需要换，其他的地方也都要好好保养保养，不然天天搁着山路上跑，你早晚得出事！”
“车胎一定得换吗？不能先修修看？”
说来说去，秦域就是舍不得钱。
岩羊嗤笑一声，“做梦呢，这薄得都能摸到钢圈了，怎么修？”
秦域一听就不乐意，心想，我找你来，就是希望能省了这一笔修车的钱，这下好了，白搭我等你这会儿功夫儿不说，想省的钱还是没省到。
于是，他小声嘟囔：“换胎贵不贵啊...”
岩羊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刚要继续怼他真是钻钱缝里去了，为了钱连命都不顾。视线下移，又落到他钻了棉的破外套上，嘴是无论如何也贱不起来了，认真劝道：“贵也得换啊，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真骑着这车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那可不是换胎的钱能解决的了！你这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还有那个...那个清朝小孩。他天天跟你在一起，要真出了事故你俩指定一块儿完蛋！”
他说的在理，秦域不敢再反驳，只能点头答应，“好好好，换换换，明天就拉去换。”
岩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瞧了瞧他那副抠搜的摸样，说，“你这小屁孩怎么回事，按理说你天天起早贪黑也挣了点钱吧，怎么连点小钱都舍不得花，你属铁公鸡的啊，一毛不拔！”
秦域在一旁赔着笑，不说话，心里却想着，算了，不跟你计较，像你这种一个车轱辘够我三年开销的人，是不会懂我们老百姓的人间疾苦的。
想着想着，他又不禁开始担心起车子换轮胎的事，心想，幸好这车是傍晚到家才坏，今天不耽误摆摊和送菜，可他明天怎么办？
要不去找李有富让他送自己一下？算了，那人爱占便宜，真让他送了，指不定怎么让自己还回去呢。明天他还是辛苦点把菜挑着去村口等公交算了，秦域这么想到。
“嗨，小孩。”岩羊伸了五个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发什么青春呆呢？我刚刚说的你听见没有？”
“啊？”秦域看他，问：“你刚刚说什么了？”
岩羊翻了个白眼，又自己给自己顺了口气，把自个儿给哄乖了之后，这才耐着性子重复着刚才的话，他道：“我说！你在这等着，我去借车。”
“借车？”秦域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你借车做什么？”
“帮你拉车到镇上去修啊！”岩羊道：“还是你打算自己推着去？二十多公里呢。”
秦域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你还能借到车？”
“废话！你这什么表情？”岩羊故意逗他，“算了，你还是自己去推那二十多公里吧。”
秦域：“...”
“你不会真是这么打算的吧？”岩羊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秦域摇头，“没。我就是在想...”
“嗯？”
“你一直，对谁都这么好吗？”
从秦域的性向来看，且他本身就对这个人的外貌有着极度欣赏，那当他问出这句话时，无论是不是刻意，多少都是带有一些暧昧。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还是只是对我这么好？
不成想，媚眼抛给瞎子看，岩羊听到这句话却仅仅只是楞了一下，大概不到三秒，又恢复臭屁。
“那当然，”他甩了一下头，摸摸头发，蹭蹭嘴角，一分钟恨不能八百个动作。
“小爷我从小德智体美全面开花，助人为乐方面那更是多次获奖的！”
今天例外，六点后更，因为今天加班。明天轮休不更。周一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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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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