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一辆沾满泥土的老式手扶拖拉机突突地行驶在山路上，车身颠簸得厉害，人坐在上面仿佛每一块骨头都要被震散。秦域扶稳身子，望着前方苍茫的群山，忽然觉得这一切荒唐得有些不真实。
岩羊却显得轻松，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双手稳稳握着操纵杆。
“你为什么会开这个？”秦域一脸茫然地问道。刚刚他说要去借车，秦域还以为他会借个皮卡、吉普，再不济也是借一辆李有富那种小货车，万万没想到居然借了辆用来耕田的拖拉机。
虽然能借到就很好了，但他实在好奇，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连这种车型都会开？
“以前在另一个山区待过一阵，那地方儿穷啊，比你们这儿还穷，镇上连个像样的招待所都没有...”
“当时我借住在一户农户家，他家正好有，我就学了。”
“那你有证吗？”秦域追问。
“没有。”
“......”
“没事。”岩羊无所谓地说，“在山里，哪有什么证不证的，能开起来就行。”
“可咱俩这不是上路了吗？”秦域指出。
“那怎么了？”岩羊侧过头打量他，说：“你还要去举报我不成？”
秦域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
算了，反正他们要去的那家修理厂就在城外，也不进镇，这么点路程应该问题不大。
秦域这么想着。
拖拉机在颠簸中继续前行，秦域的手紧紧抓着座位边缘。轰鸣声中，他听见岩羊又开始唱歌，这次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秦域依稀能听清几个歌词，似乎是什么“拖拉机”，又是什么“司机”。
“你叽里咕噜唱什么呢？”秦域问道。
“手扶拖拉机斯基啊。”岩羊回答。
“......”秦域沉默不语。
“怎么？你没听过？”岩羊扭过头，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那你听好了，我给你唱。”
于是，岩羊声情并茂地唱了起来：“北京开往莫斯科的快车，越过西伯利亚伏尔加河……卡宾斯基、柴可夫斯基、卡车司机、出租司机、拖拉机司机……”
秦域：“.....”
“怎么样，好听吧？”
“这首歌是什么时候的？”
“那早了去了。”岩羊想了想，自己也不确定，“估计是**十年代吧，那时候disco很流行的！”
“哦，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没有□□。”
那时候乌克兰人民还幸福着呢，他也还没出来呢，不然指定也得被写上去。
岩羊哈哈大笑。
秦域也不禁微微弯起了嘴角。他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磁场真是奇妙，尽管他与这个人相识不久，算不上熟悉，对彼此的过往经历也知之甚少，但不知为何，自从他来到这里，只有在与这个人相处时，才会感受到生活不仅仅是乏味。
甚至，在偶尔的对话和玩笑中，他能找到一丝久违的轻松与愉悦。这种感觉，在他现在的生活中似乎已经久违了。
拖拉机在崎岖的山路上继续颠簸，但秦域的心境却渐渐平和下来。他望着岩羊那张在阳光更显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受到过太多的冷眼与嘲弄，虽然这些都是原身遗留下的问题导致，但真正感受到恶意的人却是秦域自己，现在，能有这样一个愿意陪着他、帮他解决问题的人，且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对他来讲真的实属难得。
“快到了。”岩羊忽然说道，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简陋的厂房。
秦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一座破旧的修理厂。他心中一喜，终于，他屁股有救了！
都快颠散架了。
两人将车直接开进修理厂。
说是修理厂，其实也就是个带院子的农房而已，厂子里面堆满杂物，活儿少，老板正半躺在躺椅里打盹。
听见动静，老板被吵醒，见他两开着辆拖拉机拉着辆三轮车进来，老板心里有了普气，站起来，问：“哪儿坏？”
岩羊：“换个车胎，还有车灯。”
老板听完，自己走过来查看，他绕着三轮车转了一圈，三个轮胎都看了一遍，说：“前轮和左后轮摩擦的比较厉害，右后轮还好...你们是打算三个都换还是只换两个？”
不等岩羊说话，秦域先一步站出来，问：“换一个多少钱？”
“八十。”
“八十？！”秦域瞪大了眼睛，显然对这个价格有些吃惊。
岩羊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倒不是被这价格吓到的，是被秦域，“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吓我一跳...是八十又不是八百，你这车胎的尺寸大概是16寸，八十块很合理了好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秦域也恢复了冷静。
是的，抛出掉他现在却是很穷这一点来看的话，八十换一个轮胎其实也合理，怪只怪他实在太穷了。穷人就容易大惊小怪。
“那包含维修费了嘛？”秦域问老板。
老板点头，“八十就是一口价。”
“行，那就三个都换了吧！”秦域咬了咬牙，决定一次性解决问题。
老板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将三轮车卸下，推进修理间。
秦域和岩羊合力将三轮车推了进去，老板随即对他们说：“后天早上来取车。”
“后天？”秦域顿时感到不妙。对他而言，每天都要依靠三轮车送孩子、送菜，还要拉咸菜，连续两天无法使用实在是个大麻烦。于是，他换上央求的语气，向老板问道：“今晚能修好吗？只是换几个车胎，应该不麻烦吧。”
“今晚？”这次轮到老板皱眉，他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们来得太晚了，我的小工都已经下班回家了，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秦域听后，脸上露出难色。
岩羊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如果我也帮忙的话，今晚能修好吗？”岩羊转头对老板说，老板张了张口，正准备拒绝，又听他继续，“老板，这小伙子……”他指了指秦域，“真的很不容易。他家里条件困难，一个人抚养着四个弟弟妹妹上学，他每天就靠骑这辆三轮车到处捡垃圾、卖废品才能勉强糊口……”
秦域愣住了：“？？？”
捡垃圾？我吗？
岩羊脸色沉重，瞥了一眼秦域，演技精湛到秦域甚至在他眼神中看到了自己濒临饿死的画面。
要不是场合不对，秦域都想给他鼓掌了。
厉害啊，真是厉害！
老板听完岩羊的话，神色微有动容，不知信还是不信，但是笑着答应了。
“行吧！但是你得给我搭把手啊。”
“这没问题。”
老板点头同意，两人随即开始忙碌起来。
岩羊负责拆卸三轮车上的旧轮胎，秦域帮忙，老板则在一旁准备新的轮胎和工具。
趁老板找工具的空档，秦域凑到岩羊身边，低声说道：“你影帝啊，胡编乱造的台词张口就来……”
“你知足吧！”岩羊回应道，“我那是看你都快急哭了，这才想方设法地帮你。”
“我……”秦域本想反驳“我才不可能为这种事情哭”，但转念一想，岩羊也是出于好意，自己确实该知足。于是，他话锋一转，“不管怎么说，今天……谢了啊！哥们儿。”
“谁是你哥们儿！”岩羊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叫哥！知道吗？”
秦域却不肯叫，心里暗想，咱俩谁小还不一定呢。
“对了，”秦域好奇地问，“你多大？”
“二十五。”
“那咱俩差六岁。”
“你十九？”
秦域点了点头，内心却否认道，不，我三十一。
不过，就还真巧。不管三十一还是十九，都和二十五差六岁。
“那你还不叫哥？”
“不叫。”
“嘿，臭小子……”
“嚯！”老板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执。他走过来，见三个轮胎都已卸得差不多了，便拍了拍岩羊的肩膀，夸奖道：“小伙子干活不错啊，真够麻利的！比我养的那两个小工可是强多了！”
“是嘛！”岩羊半开玩笑地说，“那要不我来和你干算了。”
老板哈哈一笑：“行啊，只要你不嫌弃我这里庙小，我随时欢迎！”
秦域也忍不住笑了，心想这岩羊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能和人打成一片，自来熟的功夫真是无人能敌。
三人合力，不到九点便将新轮胎换好，车灯也修好了。秦域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老板。老板接过钱，数了数，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水桶和毛巾，说：“洗洗手吧，这活就是脏人。”
秦域笑着说，“好。”然后走到水桶旁，简单地洗了洗手。等他付完钱骑着三轮车出来，岩羊已经把那辆颠簸的老式手扶拖拉机开到路口上等着了。
“试试你那车灯。”岩羊发动拖拉机，说道。
秦域点点头，跨上三轮车后打开车灯，光柱笔直地射向漆黑的夜幕，一片明亮清晰，照得前方路面纤毫毕现。其实刚刚他们在厂子里已经试过，但因为里面本身就开着灯，所以实际测试效果并不会有现在在外面这样明显。现在一看，这车灯的效果果然不负老板那句“也就是你，换别人我指定要收二百六的”。
秦域满意地笑了笑，冲岩羊比了个大拇指。
岩羊撇过头笑了笑，然后转回身也回了他一个大拇指，
拖拉机突突地发动着，秦域跨上三轮车，尾随其后。
回村的这条路，全程不见路灯，唯有远处人家零星的灯火在夜色中微弱闪烁，四周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放眼望去，白天景色秀丽的山峰此刻犹如怪兽般，在黑暗中悄然蛰伏。伴随着从远处山口呼啸而来的山风，秦域本应心生畏惧，然而，当听到前方不时夹杂在轰鸣声中的歌声时，他心中的恐惧荡然无存，甚至还有心情小声跟着哼唱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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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不再相信谁的眼泪
她也不会再相信谁
曾经英俊的少年
他的年华已不再
明天估计也全是小情侣二人世界，后天开始走剧情，话说大家喜欢看他两在一起的剧情吗？其实我觉得我并不太会写感情，我也害怕写，比起感情我更喜欢写日常，虽然也写的不咋地。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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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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