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秦域意想不到的是，好不容易拿回行李，雪梨又说他暂时不打算离开了。
“为什么？”秦域疑惑地问。
雪梨低着头，用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一片落叶，声音细若蚊呐：“我……我还想再玩几天。”他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玉哥，我不想住镇上的旅馆，我害怕，你可以让我在你家再住几天吗？”
秦域注视着他那双既充满期待又略显忐忑的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赞同：“村子里条件有限，你可能会不习惯。”
“我会适应的。”雪梨连忙保证，接着补充道：“我昨晚睡得就挺好的！”
这确实。
想起早上他被秦大姐袭胸，还不自知，秦域差点没憋住笑。
雪梨一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松动，心中便觉得有戏，赶紧趁热打铁：“玉哥，玉哥，求你了，再收留我几天吧！你们这儿风景这么好，空气又清新，气候也不错，比我在杭州住着舒服多了。”他一边撒娇央求，一边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秦域，“我还可以帮你做些家务，也可以给你生活费，不会让你白养我的！”
“不是钱的问题。”秦域解释道，“我每天都很忙，要干很多活，还要接送家里孩子上下学，实在没空陪你。你在这儿又没有其他认识的人，要是再遇到汪航，他找你麻烦，你怎么办？”
雪梨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玉哥，我不怕汪航，而且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至于认识的人，这不是还有你嘛！玉哥，你就当我是个朋友，收留我几天好不好？我也没有其他朋友了...”雪梨的表情有些难过。
秦域本身就属于那种很心软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看雪梨焉了吧唧的样子，他心中不免就有些动摇。
“好吧，既然你想住，那你就再住几天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惹事生非。”
雪梨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嗯嗯，我保证听话，保证不给你添乱！”
秦域看着他那副认真又带着几分可爱的模样，心底的防线悄然松动了些。
他轻叹了一声，语气缓和下来，“走吧，回家。”
“嗯！”
两人转身往家里走，秦域替他拿行李，雪梨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两人身上，斑驳的光影映照出雪梨满脸的欢喜。
家里并没有人，招娣、念娣、盼娣在上学，秦有根在姜阿婆家。
秦域到家后就给姜阿婆打电话，说了准备去接秦有根回来。李家公婆都个顶个的厉害，为了不给秦大姐添麻烦，他现在有事不方便带孩子的话，偶尔也会把孩子放姜阿婆那里。姜阿婆一个人住，有个孩子陪着倒也觉得热闹一点。
“你忙你的。”姜阿婆不让他现在过去，说：“娃儿睡着了，等醒了，我再送他过去。”
两家隔得不算远，秦域也就没推辞，开始做耽误了一大上午的活计。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撒娇卖乖，雪梨立刻挽起袖子作势要开始帮忙干活，又迫于没有经验而摸不着头脑。
“玉哥，你现在要干什么？我来帮忙...”
秦域在穿雨鞋，“什么都不用。你坐着休息就行。”
“那怎么行！”雪梨却已经撸起了袖子，一脸干劲十足，“玉哥，我真的可以帮忙的，你别小看我！”
秦域见状，无奈地笑了笑，“不是小看你，是我现在要去喂猪，你帮不上忙。”
“喂猪？”雪梨眼睛一亮，来了兴趣，“玉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喂猪吗？我还没见过怎么喂呢。”
秦域本想拒绝，但看着雪梨那双充满好奇和期待的眼睛，实在不忍拒绝。
“好吧，既然你想看，那就跟我去吧。”秦域领着雪梨来到猪圈前。
牛圈拆了之后，地盘扩大，猪圈现在被分成了两个隔间，第一个圈里关的是秦域前段时间才从镇上买回来的猪崽，这些猪崽刚出栏不久，不足成年人手臂长。
一听见动静，猪崽们就立刻朝圈门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准备抢食吃。
“站远点，等会儿溅你衣服上。”秦域蹲下身，分别舀了一瓢猪食倒在槽里，猪崽们立刻围了上去，争先恐后地挤作一团，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
“哦。”雪梨后退一步，看着这些一个个白花花可可爱爱的猪崽，忍不住笑了起来。
“玉哥，这些小猪猪好可爱啊！”
秦域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小猪猪。
说话这调调怎么和秦有根一模一样。
正想着，雪梨又转到了第二个猪圈。
这里关的是之前留下的两头大肥猪，经过一段时间的悉心照料，这两头猪的个头比起秦域刚来时可谓翻了一番，圆滚滚的身子挤在一块儿，看见人便亮出獠牙。
比起可爱的小猪仔，这两头猪实在是很不讨喜。
“这两头也太丑了！”雪梨心里害怕，嘴上嫌弃，“一点儿也不好看！”
“好吃就行。”秦域很不走心的回了一句，然后打开猪圈门，雨鞋踏进一步。
“咦，它们正吃着呢，你进去干嘛？”雪梨好奇道。
秦域拿过摆放在一旁专门用来铲猪粪的铁铲，说：“铲猪粪。”
“咦，好脏。”雪梨捏着鼻子说。
“嫌脏就别看。”秦域说，然后便埋头弯腰吭哧吭哧的铲起了猪粪，比较方便的一点是，为了方便清理，当初在盖猪圈的时候就只盖了半围墙，所以他只需要把铲子往外一推就可以直接把猪粪送到猪圈下面菜园子里的化粪池里。后续又用来给小园施肥，所以并不费劲。
就是味道大了点。
雪梨捏着鼻子看了一会儿，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扭着身子走了。
秦域也没在意，继续铲猪粪，铲完之后他又去拉了根水管过来冲洗猪圈的地面。每天这样清理不容易滋生细菌。就算是夏天，气味也不会特别重。
洗完猪圈出来，秦域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他抬手擦了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早，便决定去菜园里转转。
雪梨正闲的无聊呢，一听，也要跟着去。
秦域便找了双雨鞋让他换上。雨鞋是旧的，雪梨不太情愿。只想穿自己的鞋子下地，说，“脏了也没事，我箱子里还带了替换的。”
秦域便吓他，“不是脏不脏的事，是这个季节地里有很多辣条，你那些字太薄了，可能会被咬穿进去。”
“辣条！？”雪梨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改了口，“那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和大多数人一样，雪梨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蛇，一听地里有蛇，立刻打消了跟去的念头。这倒是让秦域记住了。看来以后有不想让他跟着的地方，就说有蛇就好。
秦域忍笑想道。
独自一人往菜园走去。
菜园里种的菜长势喜人，绿油油的一片，风吹过，叶子轻轻摇曳。秦域沿着田埂慢慢走着，时不时弯腰查看菜叶的生长情况。这片一亩多的菜地现在是他们这个小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可不敢有半点马虎。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秦域才从菜园里回来，刚跨进栅栏便听见厨房里雪梨似乎在和谁说话，秦域有些奇怪。站原地喊了一声，“雪“梨？”厨房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大姐一脸气闷地从里面走出来，雪梨委屈巴巴地跟在她后面，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姐。”
“我有话跟你说。”秦大姐往身后使了个眼色。
秦域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有话不便当着雪梨的面说，便故意支开了雪梨。
“你先回屋去吧。”
“哦。”雪梨低眉顺眼地进了房间。
秦域看着雪梨进去后，才转身看向秦大姐，“怎么了？”
“他怎么还没走？”秦大姐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他说想再玩两天。怎么了？”
“赶紧让他走！”秦大姐急得声音都破了。
这倒把秦域弄糊涂了，连忙问：“怎么了这是？他惹到你了？”
“跟我没关系！”秦大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不等说话，便见雪梨又从屋里蹦跶着出来，掐着嗓子问道：“玉哥，这个风扇是不是用不了，人家好热哦。”
秦域掐了掐眉心，“嗯，坏了。你忍忍吧。”
“好吧。”雪梨用手给了秦域一个飞吻，这才转身进屋。
“你看看！你看看！”秦大姐快要被他气死了，“你看看他这个样子！男不男，女不女，这在我们农村怎么说？二椅子啊这是！你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你....”
“姐，你说话注意一点。”秦域皱着眉头打断她，只觉这个称呼实在是有点太侮辱人了，没想到却彻底激怒了秦大姐。
“我注意？”秦大姐手指头恨不能戳到秦域脑门上，“你把他这种人往家领，还好意思让我注意？我看该注意的人是你吧？”
“我怎么了？他又怎么了？”本来就累，再接二连三的被指责，秦域脾气也上来了，说：“还有，什么叫他这种人？他哪种人？”
“你好意思问！我刚刚来时候听见他在屋头开着扩音打电话，和一个男人！好不要脸哦~居然叫那个男人“亲爱的”恶心死了！”秦大姐作呕吐状。
秦域哭笑不得：“你怎么偷听别人打电话啊...”
“你不要岔开话题！”秦大姐气得脸都红了，压低声音道：“你自己想想，你在村里本来就是个什么名声！以前那些破事，大家虽然明面上不说，背地里谁不嚼舌根？你现在好不容易安生几天，现在又往家里领这么个...这么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儿，你是嫌话柄不够多吗？”
秦大姐话越说越重，越说越急，手指着屋子的方向：“你看看他那样子，说话捏着嗓子，走路扭着腰，还对你飞吻！这要是让村里那些长舌妇看见了，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到时候说你跟个男人不清不楚，你让孩子们在学校里怎么抬头？让我爹我妈在地底下怎么跟祖宗交代？”
秦域沉默着。
他知道，在这种信息相对闭塞的地方，人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还处于改革初期的范畴。他们认为，男人就该威武阳刚，女人就该柔情似水。像雪梨这种行为举止都透露着一股女气的男孩，就是变态，就是二椅子。
可...
这又是谁规定的呢？
“小玉儿。”秦大姐见他没反驳，以为他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语气较之前便缓了缓，苦口婆心道：“姐是为你好。咱们这种地方，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他一个外乡人，走了就是走了，但你不是，你以后要在这点生活一辈子，可不能跟着他学坏。”
不知为何，秦域胸腔里堵得难受，他看着姐姐焦急而关切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有些话再不说，或许永远都没机会说了，那不如趁现在说算了，可一想到秦大姐现在怀有身孕，受不得刺激，秦域又犹豫了。
秦大姐却仍在咄咄逼人。
“你听话啊，不要跟这种人来往，人家电视上都说了，这种二椅子都是有病的，就是那个什么..什么阿滋。”秦大姐说。
“艾滋。”秦域纠正道，眉头皱得更紧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秦大姐又道：“就是这种病！我们中国会有艾滋病就是他们这些人乱搞从外面带回来的，可恶的很！”
秦域忍无可忍，终于爆发：“姐，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知？雪梨坏不坏，我不知道，但你这么偏见确实是够坏啊！”他声音提高了许多，眼里透着愤怒和无奈。
秦大姐被他这席话怔在原地。
“你..你疯了是不是？居然敢这么说我。”
“我没疯。”秦域舒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你这样带有色眼镜看人。这样不好。”
秦大姐不说话，只用一种很失望的看着他，彷佛像是第一天看透他似得。
秦域很反感这种眼神。
“姐，”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惹麻烦，怕人说闲话。但是请你不要这样说一个不相干的人，因为...”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秦大姐，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我和他一样。如果他是二椅子，那我也是。”
这话一出，起初秦大姐还仿佛没听懂，过了几秒后才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砸懵了，猛地愣住，眼睛瞪得极大。
她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话已至此，秦域选择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我不像雪梨...那样，但我确确实实喜欢男人。以前不提，是怕你们接受不了，也怕给家里添麻烦。但请你相信，我不是因为雪梨来了我才这样。而是我一直就是这样。就算没有雪梨，迟早也会有别人，或者根本不需要别人，只要我自己以后一直不结婚，那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不对劲”，闲话也就不会断。”
“至于你说的名声。”他苦涩地笑了笑：“我早就没什么好名声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条。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再用言语伤害一个并没有做错什么的人。他只是看起来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但这不代表他恶心，更不代表他有病。”
“世界本来就是多元的，性向也是。”
终于，秦大姐像是消化了这巨大的信息，脸色由红转白，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声音破碎不堪：“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秦玉！”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喊秦域的名字。
秦域默默地看着她...的肚子。
“你别激动，你是孕妇。”
“我记得我是孕妇！”秦大姐气喘如牛，指着秦域破口大骂着重复：“你个小/逼/崽子，有种你再说一遍！”
“姐，我说了，和他没关系。”秦域的语气疲惫却坚定，“这是我自己的事，很早以前就是了。我只是……不想再瞒着你。”
也没必要。
秦大姐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恐慌。“疯了……你真是疯了……”她喃喃道，看着弟弟的眼神变得陌生起来，“你怎么能……你怎么可以……”
就在这时，雪梨大概是在屋里等久了，又或是好奇，悄悄探了个头出来，一双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们这边。
秦大姐立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所有的震惊和愤怒都化为了对雪梨的迁怒，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几乎要把他撕碎。雪梨吓得瞬间缩了回去。
“姐……”秦域还想说什么。
“别叫我姐！”秦大姐猛地打断他，声音尖利，带着哭腔，“我……我得回去想想办法……我走了……你别跟来！”她语无伦次，像是躲避什么瘟疫一样，猛地转身，脚步凌乱，背影仓皇。
留下秦域一个人站在原地，看似平静，其实心情如同被巨石碾过。
两世加在一起，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人出轨。
这感觉...真TM的刺激。
秦域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秦大姐消失的方向，拿出电话给李有富打了过去。
“姐夫，是我。你在家吗？”
“我姐刚刚从我家出去了，应该是要回家..”
“她情绪不太好，因为我俩吵架了。”
“好好，那就麻烦你了，姐夫。”
打完这个电话，秦域才缓缓转身，他看向屋内，见雪梨还躲在门后偷听。
“出来吧，没事了。”
接下来大姐要找大师来给秦域做法了。
喝符水倒计时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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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出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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