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槐树胡同,笼罩在一层稀薄的、带着凉意的金色薄雾里。昨夜的狂风骤雨和惊心动魄,仿佛都被阳光温柔地抚平、蒸发,只留下青石板路上湿润的水痕和空气中清新的草木气息。
小院正屋内,光线透过窗棂旧报纸的破洞,形成几道柔和的光柱,尘埃在其中无声飞舞。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静谧和……一丝尚未散尽的、令人心悸的灼热余韵。
萧阅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踏实暖意的疲惫中醒来。意识回笼的瞬间,身体的感觉先于视觉——腰间横亘着一条沉重而充满力量感的手臂,将他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牢牢地圈在怀中。后背紧贴着一片温热坚实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睡衣布料,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脊骨上,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生命韵律。
他微微动了动。
身后的人似乎立刻察觉,那条箍着他的手臂瞬间收紧了一分,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随即又缓缓放松。低沉沙哑、带着刚睡醒时慵懒磁性的声音,贴着萧阅的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垂:
“醒了?”
是楼时。
萧阅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瞬,昨夜那些破碎而滚烫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汹涌回脑海——绝望的办公室,那句“别怕,有我”,紧紧相拥汲取温暖的冰冷长夜,还有黑暗中,那个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和深沉占有欲的、几乎将他灵魂都点燃的吻……
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他闭着眼,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楼时也没有再说话。箍着他的手臂却缓缓上移,宽大温热的手掌,带着一层薄茧,轻轻覆上萧阅紧握成拳、搁在身前的手。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探索的耐心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一根根地、缓慢而坚定地,插入了萧阅微凉的指缝间。
十指相扣。
肌肤紧密相贴,没有一丝缝隙。
萧阅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灼人的温度和脉搏沉稳有力的跳动。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比昨夜那个吻更加深入骨髓的联结。
心跳在胸腔里失控地加速。
萧阅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手指,却被楼时更紧地扣住。
沉默在晨光里流淌,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清晰可闻。
楼时的下颌轻轻抵在萧阅的头顶,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发旋。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安宁”的暖流,混杂着昨夜残留的悸动,在两人紧贴的身体间无声地蔓延、交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萧阅终于缓缓转过身。
阳光透过窗户,柔和地洒在枕畔。他微微仰起头,目光迎上楼时那双近在咫尺的寒眸。
一夜过去,那眸底的冰冷似乎被阳光融化了些许,沉淀下一种深邃难辨的幽暗。但看向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复杂情愫。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视,不再是冰冷疏离的掌控。那目光里,有劫后余生的余悸,有失而复得的珍重,还有一种……萧阅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名为“温柔”的底色。
楼时也垂眸看着他。
少年清俊的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疲惫,眼底有淡淡的青影,嘴唇因为昨夜的辗转而显得有些红润微肿。阳光落在他微颤的睫毛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脆弱与坚韧,在他身上矛盾地交织着,却形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楼时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扣住的手,指腹带着薄茧,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索,抚过萧阅微微泛红的眼尾,沿着他挺直的鼻梁,最终停留在那微肿的、带着一丝破口的唇瓣上。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和细微的刺痛,让萧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楼时的目光,随着指尖的移动,变得更加幽深。
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蜜糖,又像是绷紧到极致的弓弦。昨夜被危机强行压抑下去的、那些汹涌的情感和破土而出的渴望,在这一刻的静谧晨光里,如同解封的岩浆,轰然喷发!
萧阅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冲破喉咙!他看着楼时眼中那越来越浓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暗流,看着那缓缓压近的冷硬而性感的薄唇……
就在那滚烫的呼吸即将再次交融的瞬间——
萧阅猛地抬起那只未被扣住的手!
指尖带着微凉的颤抖,却不是推开,而是轻轻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抚上了楼时睡衣领口,第一颗冰凉的铜纽扣!
铜扣坚硬冰冷的触感,与他指尖的微凉形成奇异的反差。
楼时的动作顿住了。
距离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萧阅仰着头,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所有的迷茫、脆弱、挣扎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所取代。
他望着楼时深不见底的眸子,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量:
“协议……”
他微微停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冰冷的铜扣,仿佛那是最后一道需要打破的枷锁。
“可以作废了吗?”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楼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一种近乎祈求的期待:
“我不想……”
他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坦诚和孤勇:
“……只是名义上的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楼时扣着萧阅手指的手掌,几不可察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萧阅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吸入眼底。那目光复杂得如同万花筒,带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炽热和一种近乎疼痛的珍视。
终于,在萧阅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几乎要被这沉默的审判压垮时——
楼时那紧抿的薄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一声极轻极沉、仿佛从灵魂深处溢出的、带着无尽叹息和尘埃落定般释然的低语,如同羽毛般拂过萧阅的耳膜:
“……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犹豫!
那只覆在萧阅唇上的手猛地移开,转而扣住了他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狠狠地按向自己!
滚烫的唇,带着灼人的气息和一种近乎毁灭般的占有欲,重重地、不容置疑地烙印了下来!
不再是昨夜黑暗中带着掠夺和安抚意味的吻。
这是一个宣告!
一个迟来却无比郑重的、关于归属和拥有的宣告!
唇齿交缠,气息交融。
萧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便被那汹涌的情感狂潮彻底吞噬。他放弃了所有的抵抗,甚至主动地、笨拙地回应着,双手紧紧攀上楼时宽阔坚实的后背,指尖深深陷入那紧绷的肌肉纹理之中。
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笼罩着床上紧紧相拥、忘情亲吻的两人。
尘埃在光柱中狂乱飞舞,仿佛也在为这迟来的情定而欢呼雀跃。
冰冷的协议被彻底撕碎,无形的枷锁轰然断裂。
从此,他们之间,不再是冰冷的契约,而是滚烫的、刻入骨血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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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帝都饭店会议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台下,长枪短炮般的摄像机、照相机镜头密密麻麻地对准主席台,镁光灯疯狂闪烁,发出连绵不绝的“咔嚓”声,刺目的白光几乎要将人吞噬。记者们屏息凝神,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亢奋的气息。
风暴的中心,萧阅独自一人端坐在主席台中央。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黑色西装,白衬衫挺括,没有系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纽扣,透出一丝从容不迫的锐气。几天前的疲惫和苍白被一种沉静内敛、却锋芒毕露的气场所取代。他的背脊挺直如青松,眼神锐利如刀锋,平静地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闪烁的镜头。
在他面前的桌面上,静静地放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和一个用黑色绒布覆盖着的方形物体。
“各位媒体朋友,”萧阅开口了,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厅,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令人信服的沉稳,“关于近日沸沸扬扬的‘阅古斋非法走私西周青铜兽面纹方罍’一案……”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全场,在几个神情闪烁的记者脸上稍作停留,随即收回。
“今天,我在此,正式做出回应,并公布真相。”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的镜头都死死锁定在他身上!
萧阅伸出手,动作沉稳而优雅,揭开了面前那块黑色绒布。
灯光下,一只造型古朴、锈迹斑驳、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青铜方罍,呈现在众人眼前!兽面狰狞,纹饰繁复,与之前新闻中公布的那张模糊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台下一片哗然!闪光灯亮成了白昼!
“这件,”萧阅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就是被举报、并作为‘证据’指控我的所谓‘西周一级文物’。”
他拿起桌上的那份文件,打开,将其中一页彩色的、放大清晰的检测报告图片,正面推向台下无数的镜头!报告上,盖着数家国际顶尖金属检测机构和文物鉴定机构的鲜红印章!
“这是由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材料实验室、英津大学考古实验室、以及国家博物院青铜器鉴定专家组,三方联合出具的检测分析报告!”
萧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谎言的锋利:
“报告明确显示:该器物表面铜锈成分异常,含有大量现代工业合成树脂粘合剂!其铜锡铅比例,与已知西周青铜器数据库存在显著偏差!更重要的是——”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如鹰隼,手指猛地指向那只静静陈列在桌面上的青铜方罍!指尖精准地点向兽面纹饰中,一只兽目的瞳孔深处!
“这里!”萧阅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惊雷炸响,“这道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贯穿兽目瞳孔的直线凹痕!”
镁光灯疯狂闪烁,镜头拼命拉近!高清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那道在放大镜下暴露无遗的、笔直得如同用尺子画出来的凹痕!
“这是典型的现代高速切割工具——激光切割机留下的痕迹!”萧阅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审判,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会议厅,“其切割精度和留下的微观熔融形态,是任何古代铸造工艺都无法模仿的!这就是这件‘国宝’身上,无法磨灭的、属于现代赝品的——致命破绽!”
“轰——!”
整个会议厅如同被投入了炸弹!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震惊地交头接耳,闪光灯几乎连成一片!真相如同利剑,瞬间刺破了精心编织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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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半山别墅。
巨大的落地屏幕墙上,正在直播着帝都饭店那场石破天惊的新闻发布会。
陈世荣穿着丝绸睡袍,端着红酒,悠闲地坐在真皮沙发里。
当看到萧阅拿出那件“方罍”时,他嘴角还噙着一丝不屑的冷笑。然而,当那份盖着三家顶级机构印章的报告图片被推至镜头前,当萧阅那冰冷而锋利的声音,清晰地指出兽目瞳孔深处那道激光切割痕时……
“咔嚓!”
陈世荣手中的水晶红酒杯,被他失控的力道瞬间捏得粉碎!猩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泼溅在他昂贵的睡袍和地毯上!他脸上的从容和冷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陈世荣失声低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形!那道激光痕,是他亲自监督、要求工匠在最后一道做旧工序后,用最精密的仪器在内部留下的、几乎不可能被发现的“保险锁”!萧阅怎么可能找到?!还拿到了三家顶级机构的铁证?!
屏幕里,萧阅那张年轻、沉静、却锋芒毕露的脸,在镁光灯下如同胜利者的宣告。陈世荣死死地盯着那张脸,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他知道,他完了!他精心策划的局,他耗费巨资打造的赝品,他试图置萧阅于死地的阴谋……在这一刻,被彻底碾得粉碎!等待他的,将是身败名裂和无尽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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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家老宅,楼晚晚的卧室。
巨大的电视屏幕上,同样播放着发布会的画面。当萧阅斩钉截铁地指出那道激光痕,当台下记者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叹和掌声时……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楼晚晚喉咙里迸发!她像疯了一样,抓起手边一个昂贵的水晶烟灰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巨大的电视屏幕!
“砰——哗啦!!!”
屏幕应声碎裂!玻璃碎片和电火花四溅!画面瞬间消失,只留下一片狰狞的黑暗和滋滋的电流声!
楼晚晚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胸口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她精心策划的、以为万无一失的毁灭计划,她期待看到的萧阅身败名裂、像狗一样求饶的画面……全都没有出现!反而让那个贱人踩着他们的尸骨,站到了光芒万丈的顶点!成为了力挽狂澜、揭露黑幕的英雄!
巨大的落差和灭顶的失败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脏!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萧阅!楼时!!”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鲜血淋漓,“我不会放过你们!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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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饭店会议厅后台,灯光昏暗的通道阴影里。
楼时静静地靠墙而立。
他依旧穿着那身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便装,身姿挺拔如松,仿佛融入了阴影本身。他微微低着头,目光却穿透通道的阻隔,精准地落在大厅前方、那个站在聚光灯下、如同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的身影上——萧阅。
看着他的爱人,在绝境中悍然亮剑,以无可辩驳的铁证,将污蔑者钉死在耻辱柱上!看着他沉静的面容下,那燃烧着智慧与勇气的火焰!看着他接受着众人的惊叹、敬佩,以及……迟来的公正!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骄傲、欣慰、还有一丝后怕的复杂情愫,如同暖流般在楼时冷硬的心底无声流淌。他冰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右手。
无名指上,一枚崭新的、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一道冷冽金属光泽的素圈戒指,在阴影中折射出内敛而坚定的光芒。
那是昨夜情定之后,他亲手为彼此戴上的。
没有言语,只有无声的承诺。
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圈冰凉的金属。
阴影里,楼时的目光,如同最忠诚的守护者,也如同最骄傲的见证者,始终追随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
风暴平息,阳光普照。而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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