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晨还带着料峭寒意,陈曦揣着刚从牙行借来的纸笔,正往城东的木料铺走 —— 他要把修缮铺子需要的木料、瓦片数量记下来,好跟老板讲价。城北的土路被昨夜的细雨润得泥泞,他走得格外小心,裤脚还是沾了不少泥点。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碾过地面的 “轰隆” 声,越来越近。陈曦下意识地往路边躲,可那马车跑得极快,像是根本没打算减速,他只觉得后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中,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摔进了路边的泥坑里,手里的纸笔散了一地,瞬间被泥水浸透。
“放肆!” 一声厉喝响起,几名身着玄甲的卫士立刻围了上来,腰间的佩刀出鞘半寸,寒光凛冽。陈曦趴在泥里,浑身疼得像散了架,勉强抬起头,就看见一辆装饰奢华的玄色马车停在面前,车厢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顶端竖着一面小小的玄色旗帜,上面绣着一个 “萧” 字 —— 是竟陵王萧子良的车驾!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前世牢里的恐惧再次翻涌上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怎么回事?” 车厢里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回王爷,撞到个平民。” 为首的卫士躬身回话,语气恭敬得不敢有半点差错。
车厢的车帘掀开一条缝,陈曦没能看清里面人的模样,只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扫过自己,像刀子一样刮在皮肤上。下一秒,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下人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攥着一叠沉甸甸的钱串,走到陈曦面前,居高临下地把钱扔在他身边的泥水里,声音里满是不耐:“这五两银子,够你治伤,也够你那点材料钱了。别再挡着王爷的路,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下人转身就走,连看都没看陈曦一眼。玄甲卫士收起佩刀,簇拥着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泥水,溅起的泥点落在陈曦的衣角,马车很快就消失在路的尽头,只留下一阵扬起的灰尘。
“小曦!小曦你怎么样?” 堂叔提着刚买的早饭跑过来,看见趴在路边泥里的陈曦,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把他扶起来,“是不是疼得厉害?咱们去医馆!”
陈曦被堂叔扶着坐起来,浑身的骨头像是都断了,可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叠落在泥水里的钱串,这五两银子就是五十贯!一贯是一千文,五十贯就是五万文!这笔钱,足够他把糖水铺修得好好的,还能剩下不少买原材料。
“叔,我没事,不用去医馆。” 陈曦忍着疼,伸手把钱串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面的泥水,“这点伤不碍事,咱们先把钱拿回去,这钱能修铺子了。”
堂叔看着他苍白的脸,又看了看那叠钱,眼眶有点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叔怎么跟你爹交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陈曦咬着牙站起来,虽然疼得龇牙咧嘴,眼神却很亮,“咱们先回去,我得好好算算,怎么用这笔钱把铺子修得又好又省。”
回到住处,陈曦找了块干净的布,把这五两银子仔细擦干净,然后铺在桌上,开始一笔一笔地算账。他记得昨天去牙行问过,松木做的货架和门板,一丈长的木料要两百文,他需要五丈木料,就是一贯钱;青瓦一块两文,铺子的屋顶大概需要两千块瓦,就是四贯钱;石灰、浆糊、铁钉这些零碎的东西,大概需要三贯钱。要是请木工和瓦匠,一个木工一天要一百文,瓦匠一天要八十文,至少需要五天才能完工,光人工就要九贯钱 —— 这太贵了。
“叔,我想好了,咱们自己干。” 陈曦指着账本对堂叔说,“我去请个老木工,让他教我怎么刨木、做货架,给他两贯钱就行,比请个木工干五天便宜多了。瓦匠也不用请,我跟着隔壁的李瓦匠学,他之前说过想找个人搭把手,我帮他干活,他教我怎么铺瓦,不用花钱。这样算下来,材料加少量人工,二十贯就够了,剩下的钱还能买毛驴和糖水的材料。”
堂叔愣了愣,看着陈曦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叔听你的,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干。”
第二天一早,陈曦就去了城东的老木工家里。老木工姓王,做了一辈子木工,手艺好得很,就是脾气有点倔。陈曦提着两贯钱和一斤刚买的茶叶,诚恳地跟王木工说明了情况,王木工看着他手上还没好的擦伤,又看了看他眼底的认真,最终点了点头:“行,我教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学木工累得很,你要是怕苦,现在就走。”
“我不怕苦。” 陈曦立刻应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陈曦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帮王木工劈柴、磨工具,然后跟着学刨木、锯木、做榫卯。松木的木刺很尖,他的手很快就被扎得满是小伤口,磨得通红,晚上用热水泡手时,疼得直咬牙,可第二天还是照样早起。王木工看他学得快,又肯吃苦,心里也多了几分好感,不仅教他做货架,还帮他修改了铺子的布局,让货架摆得更合理,还能省不少木料。
铺瓦的时候,陈曦跟着李瓦匠爬上屋顶。初春的风还很凉,屋顶的瓦片滑得很,他好几次差点摔下来,李瓦匠吓得赶紧拉着他:“你慢着点,别着急!” 陈曦只是笑了笑,继续往上爬:“李叔,没事,我小心着呢。早点铺完瓦,铺子就能早点开业。”
堂叔看着他每天累得沾床就睡,手上、身上都是伤,心里又疼又骄傲,每天都变着花样给他做些好吃的,煮点骨头汤补身体。周围的街坊看他这么拼,也都忍不住帮衬 —— 隔壁的张婶帮他洗了几天衣服,对面的赵大爷帮他修好了后院的井,连之前嘲讽过他的王婶,都送了他一筐刚蒸好的馒头。
就这样,二十天过去,糖水铺终于修缮好了。新做的松木货架擦得锃亮,摆得整整齐齐;屋顶的青瓦铺得平平整整,再也不会漏雨;门板重新刷了朱红的漆,上面挂着块新做的木牌,“陈记糖水” 四个字写得遒劲有力;后院的井也修好了,井水清澈甘甜;铺子门口还摆了两张新做的木桌和几条长凳,供客人坐着喝糖水。
看着焕然一新的铺子,陈曦心里满是成就感,连身上的伤都不觉得疼了。
接下来,就是买毛驴和原材料了。陈曦打听了很久,知道城南的牲口市场有不少二手的毛驴,价格实惠,还很健康。他起了个大早,带着十贯钱,往城南赶去。
城南的牲口市场很热闹,到处都是牛羊的叫声和商贩的吆喝声。陈曦跟着人群走,仔细打量着每一头毛驴,看它们的牙口、毛色,还试着牵了几头,看它们温不温顺。最后,他看中了一头棕色的毛驴,牙口很轻,看起来只有两岁,眼睛很亮,牵的时候也很乖,不踢人不叫唤。
“小哥,这头驴我要了,多少钱?” 陈曦问驴的主人。
驴主人看他是个年轻人,笑着说:“这驴是我家母驴下的,健康得很,能拉货能载人,一口价十一贯。”
“大叔,我是开糖水铺的,买驴是为了拉原材料,不是为了倒卖。” 陈曦笑着说,“我身上就带了十贯钱,您看行不行?要是行,我现在就给钱;要是不行,我就再看看别的。”
驴主人看他说得诚恳,又看了看他身上的青布长衫,知道他确实不是有钱人,想了想,点头道:“行,十贯就十贯!看你是个实诚人,这驴卖给你,我放心。”
陈曦高高兴兴地付了钱,牵着毛驴往干果铺走。他要买点莲子、百合、红枣、桂圆这些做糖水的原材料,还得问问有没有新鲜的冰糖。
干果铺的老板姓刘,是个热心人,看见陈曦牵着毛驴来,笑着打招呼:“小哥,你这驴真精神!是来买干果的吧?”
“是啊,刘叔。” 陈曦笑着点头,“给我称五斤莲子、三斤百合、十斤红枣、两斤桂圆,再要十斤冰糖。”
刘老板一边称货,一边跟陈曦聊天:“小哥,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南齐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竟陵王殿下带兵去西域,打了三个月,把西域十八部都收服了,昨天刚班师回朝!”
陈曦心里咯噔一下,又听到了 “竟陵王” 的名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刘老板没注意到他的神色,继续说:“今天城西的集市可热闹了,那些西域人第一次来咱们南齐,带着不少西域的特产,跟咱们老百姓交易。陛下特意让竟陵王殿下去主持大局,有王爷在,那些西域人不敢随意抬价,也不敢耍花样,咱们去买东西,肯定划算!”
“西域特产?有哪些啊?” 陈曦忍不住问,他对西域的东西很好奇,要是有新奇的干果,说不定能加到糖水里,让糖水的味道更特别。
“多着呢!” 刘老板眼睛一亮,“听说有葡萄干,晒得干干的,甜得很;还有巴旦木,剥了壳就能吃,香得很;还有一种叫椰枣的,听说比咱们这儿的红枣还甜!你要是有空,也去看看,说不定能淘到好东西。”
陈曦心里动了动 —— 葡萄干、巴旦木、椰枣,这些都是他以前没听过的,要是能买到,加到红豆沙、莲子羹里,肯定能吸引不少客人。而且,刘老板说有竟陵王主持,那些西域人不敢乱喊价,价格应该很实惠。
“谢谢刘叔,我忙完就去看看。” 陈曦付了钱,把干果装在驴背上的竹筐里,牵着毛驴往回走。
路上,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毛驴慢悠悠地走着,竹筐里的干果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陈曦看着路边热闹的景象,心里满是期待 —— 糖水铺很快就能开业了,要是能从西域买到新奇的干果,生意肯定会更好。
只是,一想到要去城西的集市,可能会遇到竟陵王,他心里还是有点怕。但转念一想,集市那么大,竟陵王是去主持大局的,肯定在最前面,他只要远远地买了东西就走,应该不会遇到。
回到铺子,陈曦把干果卸下来,整齐地摆在货架上,又给毛驴喂了点草料和豆子。看着焕然一新的铺子、温顺的毛驴和满架的干果,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一世,靠着自己的双手,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接下来,就是好好经营糖水铺,过安稳踏实的日子。至于城西的集市,他决定下午就去,淘点新奇的干果,为开业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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