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你的呢。”
“你力气大,人也一点都不小气,头脑好用,刀枪棍棒样样都强,我是连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的。”
“当然了,那里也很厉害。”
“今晚也可以放在里面睡觉吗?……喜欢,很喜欢的。”
被“收缴”了全部家当的松子终于放下个人感受,或主动或被动地说了几句土匪爱听的话。
翌日。
或许是小弟重生之喜冲淡了一些愤怒,也或许是景历觉得大家既然都穿上衣服了,还是做个人比较好,总之他没有像夜里那样揪着和尚逼供。
他想,和尚是该庆幸的吧,可能要把小小的良心抛掉,松掉大大的一口气了。
可是没有。
出乎景历意料,和尚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殷勤,一忽儿跑过来给他抻袍子,一忽儿给他沏茶,鞍前马后,无微不至……哼,司马昭之心!
“我可告诉你,就算你把王富贵的活儿全替了,那些金叶子,”景历哼哼两声,“我也不可能给你的。”
松子明显很失望:“我说很多了啊。”
哼哼哼,你看,我没猜错吧。
景历敲敲桌子:“我可是实话实说,你讲的那些不真诚,还小声,蚊子哼一样,还有,讲那种话的时候你躲什么,爽到流口水的表情很羞耻吗,还藏,还不给我看,你果然就是个小白眼狼。”
松子眼发直,胸口上上下下起伏了许多次,最后重重一塌,认输一样说,“我知道了,下次不躲,给你看。”
哈?
这个人。
景历扭过脑袋去琢磨,又献殷勤,又不与他犟嘴,这和尚,果然是个抠搜的守财奴,是因为全身家当拴在这里,所以这么听话的吧?他用眼角余光瞄松子,哧,那可就不能怪他了。
土匪以不光彩的手段扣下了和尚,又继续不光彩地霸占和尚的耐心和爱。
他理直气壮。
奇怪的是,和尚竟然也没有怨言。
景历不得不承认,松子靠在自己肩膀,用一把哑哑懒懒的嗓子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是很受用的,因为受用,还想听更多,也就昧着良心挑了很多毛病。
这要是搁在从前,和尚早跳到他脸上大放厥词了。
现在竟然没有。
果然两个人的关系变化了,连和尚都开始学好了。
景历这样想着,呼吸都变得轻飘飘起来,一边暗爽,一边又有隐约的不安,像他这种一直以来站在高位的付出者,一朝丢了面子失了里子,竟然很反常地被悉心呵护起来,变成了得利者,真是很容易让人患得患失。
幸而景历是个不讲道德的土匪头子,他霸占着松子,向松子讨要更多的耐心和爱,理更直,气更壮,甚至有了点恃宠而骄的苗头。
最后,他转回来,幽幽地跟和尚说:“我现在就要看。”
…………
松子捂着耳朵,脸红通通地去开了门。
景土匪头子在后面催促他:“快点。今日要整饬寨务,跑很多地方,搬很多东西,不想去就不要去,回你自己的屋里去。”
他的语气充满刻意,好像只是想要拿繁重的事务试探好逸恶劳的和尚,因此,说完后,景历的眼神也黏在松子的脸上。
他看到松子有一下捏拳头的动作,最后还是放下手,露出了盖着个浅牙印的耳朵,又揉揉屁股,垂头丧气地说,“要去。”
哼。
景太子又说:“你看起来很不乐意。”
松子稍微打起一点精神,“没有不乐意,我只是屁股有点疼,以后早上不做了可以吗。”
哈。
景皇帝勉为其难道,“谁让你晚上不乖一点,老是喊累。”
他看松子实在蔫巴,想了想,从袖里拿出二十来枚金叶子,放进一个盒子里,撬开书房里的一个暗格,说:“别说老子苛待你,我收掉的银子,是你自己心甘情愿交到我这的保证金,日后……哼哼,总会还你的。至于这里边的银子,也留给你。”
“留,留给我?”松子又惊又喜。
“嗯,以备不时之需。”景历说。
松子把手指轻轻地往景历那边碰一下,景历就没再说话了,愉悦感在胸口缓慢堆叠,把脚步和呼吸变得轻飘飘。
两个人沿着小路走下山。
喜街凋零许多,摊子没有了,人烟也淡了,长风刮着零星的枯枝碎雪,到处都笼罩在灰扑扑的天色下。松子看到许多工事房的伙计在扛着箱子往山下走,他俩站在路边让道,松子拽拽景历的袖子,忧心忡忡地问:“寨子要不行了是吗?”
“?”
松子小声作出分析:“前几日我就看见那边拆哨塔了,街上那些黑心小摊也消失了,书塾帮忙的大家连饭都吃不上,都是喝粥,配一根那么小的红薯,啧啧啧。”
他表情夸张,好像遭受了什么虐待,景历想,跟那个啃草皮吃野果的和尚比起来,现在的和尚已经被他养得很好了。
想是这样想,骄傲也有这样骄傲,但景历嘴里还是讲:“这几日寨子里乱,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他目光里的松子听了这话,先是吃惊,而后似乎有些忧虑,若有所思地发了一会儿呆之后,眉头逐渐舒展,变成一种细微的忐忑。
最后听到松子经过激烈思想斗争后的一句叹:“那我吃少少的。”
哦?
也还行,到底是没有说什么“我才不要跟你一起,跟你一起没有饭吃”之类的话。
愉悦感在胸口充盈起来。
景大皇帝很满意,景大皇帝的尾巴又翘起来了。
早说嘛,早知道和尚对他吃药的反应是百依百顺,他一早就该告诉和尚了。
“是的,你看你给我撩的,为了让你爽,老子连药都吃起来了。”
“我可都是为了你。”
“你不报答报答我吗?好吧,嗯,自己来。”
哈哈。五颜六色的欢乐水泡充斥在景历脑海里,他牵住了和尚的手。
…………
这两日冷,天阴,天空是一枚香熟的鹅蛋壳,他们从土坡走到书塾的后门,景历先与米先生谈了药材的数量,又亲自跟进了撤寨的事。
寨子里消息闭塞,在跟楼伽虚与委蛇的这两日,景历探到消息,新帝已经在北边登基了,除了南逃的几颗钉子还在叫嚣,其余已全部归顺,听说新帝行事霸道,未免被秋后算账,寨子人员已经逐步撤出,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开始分批次送走,约莫三日后,寨子人员活动范围应该缩小至喜街与山腰两处。
松子一直跟在他边上,偶然听到一些“撤退”,“拆除”,“变卖”的只言片语,心里拔凉拔凉的,所以,跟他的猜想一样,景历确实不富裕了,这都开始变卖物件了。
之后,景历还得转几个地方,他让松子留在书塾里:“天黑之前我来接你,外边走动的人多,别瞎跑。”
“知道了,”松子犹豫再三,拽住了景历的袖口,“若是很难了,那些金子……”他别开脸,“你拿去,拿去用,日后再还我也可以的。”
景历怔住,而后笑了一下:“你那仨瓜俩枣,自己留着吧,等这里的事了了,我带你往北去,你把自己顾好,别的别管。”
他得走了。
转头一看,天色乌麻麻的,零零落落的横梁竖板散落在路旁,像一座寨子不详的骨骸,他野惯了,性子也横惯了,一阵风一样,哪里都没有归处,哪里都是归处,但他回过头来看和尚的时候,却觉得和尚在暗光下的身形很单薄,是一副被好好地照料过,因此再也经不起辗转流浪的模样。
莫名其妙地有点心慌。
莫名其妙地抬起了手。
景历摸摸和尚的光头,感受到那熟悉的戒疤纹路,又看到松子耳珠软垂,没忍住也碰了碰,松子没有什么反应,就是抬起眼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可能是松子今日的温驯乖巧安抚到景历了,他安心下来,说,“去吧,等我过来,好好的。”
松子眨一下眼睛:“知道了。”
那只手掌的温度在松子的头顶留了很久。
那种踏实和安心随着温度在皮肤表层传递,他想,他要对景历更好一点。
不是现在这种“好。”
松子沉下心来,仔细琢磨了一下,他常常说,景历对他好,他对景历也好,但这两种“好”有着明显的区别。
他的“好”是带有明确目的性的,他需要这个“食物”,为此可以悉心照料,勤于浇灌,这个“好”的根源是索取,指望通过微不足道的付出就可以得到数百上千倍的收获,是一种欺骗,是一个陷阱。
但景历的“好”是罩着坚硬外壳的果子,看起来五毒俱全尖锐易伤,但里边的果仁香软绵密,毫无攻击性。
这样比起来,松子就很惭愧了。
阴天冷日下,一卷风夹着黄沙打过来,松子抱紧了自己的手臂,后背发冷,赶紧小跑着离开了。
景历拍掉袖子上的黄沙,他抬头,打了个喷嚏,看到天已经擦黑了,灰色的雪雾从山林里涌进来,石头道上的雪化了点,路面反着细细碎碎的火光,角落里一群人围着个老头子,看起来在砸摊子。
“谁骗钱,老子没骗!老头子我啊,年轻时就走南闯北,路子自然是广啊,手里头的药就是在墙里都未必能买着!”
砰砰砰一通乱砸。
“你们这些,有眼不识泰山……”
砰砰砰又一通乱揍。
老头抱着脑袋蹲下来,大叫。
“真的!不信你们去问,有个小和尚光买药就买了两次,一次催//情药,一次保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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