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的客院藏在一片苍翠的楠竹林间,晨雾尚未散尽,竹影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凉斑。
云岫扶着晏嵫踏进门时,鼻尖先撞上一缕清苦的药香,混着竹露的潮气,竟与杳熹山后山的气息有几分相似。梧奕跟在身后,左胳膊的绷带又渗了些暗红,却还伸手拂去云岫发间沾的竹叶,低声道:
“这地方倒清净,适合养伤。”
晏嵫靠在竹制的廊柱上,墨色劲装的肩线绷得极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
他抬眼看向云岫,见她正盯着院角那丛开得正好的白薇花发愣。
“三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云岫回头,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道袍的老者缓步走来。
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笑意,手里拄着一根缠着藤蔓的木杖,杖头嵌着块温润的暖玉,正是青岚宗宗主百珧。
他身后跟着两名弟子,手里捧着木盒,想来是伤药与文书。
“百珧宗主。”晏嵫拱手行礼,百珧连忙上前扶住他。他只看了伤口一瞬,眼神微不可察地沉了沉:
“是止桓所为吧?”
这话一出,云岫心头猛地一跳。
百珧却笑着摆摆手,引众人进屋坐下。屋内陈设极简,只有一张铺着竹席的矮桌,墙上挂着幅水墨山水画。他亲手给三人倒了杯竹茶,茶汤清碧,飘着几片新鲜的竹叶,热气裹着淡淡的清香散开。
“止桓……”百珧捧着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眼神飘向窗外的楠竹林,“我只知道,他是上古神座下最后一名守护者,大抵守了那尊神万余年。”
云岫的手顿住,想起止桓昨夜说的话。晏嵫也抬起头,只是沉静地看着百珧。
“万年前,大陆地心的岩浆翻涌,天裂地陷,”
“那时我躲在石缝里,亲眼看见那尊上古神挡在众生面前。祂的神身一点点崩解,化作山川河流堵住岩浆裂口,神力拆成碎片散进灵脉,才让这世间不至于彻底覆灭。”
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淡绿色的灵力,在空中勾勒出模糊的画面:
赤红的岩浆吞噬大地,一道巨大的金色身影矗立其间,神躯崩解时洒下漫天光屑,落在灵脉深处,化作点点莹光。
云岫看着那画面,心口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热——脖颈上的吊坠正在发烫,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也开始轻轻颤动。
“止桓便是那时消失的。”百珧收回灵力,叹了口气,“祂要守着上古神最后的残魂,可后来……世人渐渐忘了那尊神。杳熹山靠着神脉化形的仙灵越来越多,却没人再记得神力的源头,连止桓也被当成了异类。”
云岫若有所思。
若百珧说的是真的,那么幻景里那座“杳熹仙庙”大半真实存在,就是止桓故意给她看的。
她想起在杳熹山仙庙看到的景象,香客们拜的是师尊与师兄师姐,连上古神的神像都没有。
晏嵫看着百珧,声音还有些哑:
“止桓说,云岫是上古神神力的最后容器,这话……”
“此事我并不知。”百珧打断他,目光落在云岫身上,带着几分复杂。
“确实,杳熹山自云岫之后,再无生灵能化形……可谁能知道原因?看你们用灵力的样子,也不像是灵脉断了。”
云岫三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回话。倒是百珧笑道:
“世人皆不知你们杳熹山的真实身份,若非老夫我活得久,又早与你们师尊相识,哪里能看得出你们是什么石头小鸟的?不必在我面前担心这个。”
是了,梧奕即刻问道:“若是如此,止桓又是从哪知道的?“
百珧摇摇头,看向云岫:
“这便是我个人的猜测了——止桓找杳熹山的人复仇,却恰好发现了小由体内的神力”
云岫下意识按住那股力量翻涌的地方。
她体内……真的有神力?
那么,她能化形、能修炼,甚至能感知到别人的心声,都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她吞了上古神的神元?
止桓说的一切,难道都是真的?
“那凝灵玉髓……”梧奕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真能治好止桓留下的伤??”
百珧点点头,从身后弟子手里接过木盒,打开后露出一块莹白的玉髓,通体透着淡淡的金光,正是凝灵玉髓。
“这玉髓生于上古神脉核心。青岚宗千百年,也就得了这么一块。保不准止桓也是冲它来的。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云岫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杳熹山遭了止桓的袭击。而云岫,就是为了这玉髓而来的。
十年一次的比武大会,高手如云。要拿到第一,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九死一生、遍体鳞伤都是轻松的词了。
晏嵫看着云岫,反而劝道:“尽力即可。总有其他办法。”
梧奕也在一旁附和:“干不过记得跑!”
百珧看着三人的模样,将凝灵玉髓放回木盒,递给身后的弟子。又叮嘱了几句伤药的用法,才带着弟子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云岫几乎都泡在后山的竹林里练剑。
晏嵫偶尔会指点她几招。但大多时候还是在房里昏睡,高烧不退。
梧奕则忙着煎药换药。他的伤似乎并不似晏嵫那般严重,左胳膊的伤口渐渐愈合,却还是不能用力,只能坐在竹椅上,时不时递上一杯温水。
比武大会开幕那日,青岚宗的主峰热闹非凡。依山而建的比武场层层叠叠,最高处的长老席缀着七色幡旗,猎猎作响;三座比试台泛着青光,边缘的防御符文流转不定,像裹着一层淡青色的水膜。
云岫站在报名处,看着身前长长的队伍。
“别紧张,”梧奕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轻轻的。
“你连晏嵫师兄的剑都能接几招,放轻松打就好了。”
晏嵫站在一旁,墨色劲装外罩了件宽大的灰袍,遮住了渗血的绷带,他看着云岫,声音平稳:
“守好自己的剑法,重意不重力,别被对手的节奏带偏。”
第一场比试很快开始。
云岫的对手是流云宗的一名弟子,名叫林风,擅长快剑,剑光如流星,刚一上场就朝着云岫刺来。
剑尖带着凌厉的灵力,刮得她脸颊生疼。云岫赶紧凝神,剑身在身前划出一道半圆,堪堪挡住对方的攻击。
“叮!”
剑光碰撞的瞬间,云岫只觉得手腕一麻,对方的力量比她想象中强得多。
林风见她挡住,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笑一声: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有点本事,不过也就这样了!”
说完,他手腕一转,剑招变得更快,密密麻麻的剑光朝着云岫罩来,像一张巨大的网。
云岫被逼得连连后退,裙摆被剑光划破了几道口子,露出的肌肤渗出血珠。
她看着眼前的剑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沉下心去感受周围的灵力——
山间的竹风、空中的云气、甚至身下青石板的纹路,都在她的感知里变得清晰。
就在林风的剑尖即将刺到她心口时,云岫忽然动了。她的身形变得像只灵巧的小雀,在剑光中穿梭,避开了所有攻击,同时手腕一转,剑尖朝着林风的破绽刺去——正是她最擅长的“惊雀”!
林风没想到她会突然反击,慌忙抬手去挡,却还是慢了一步,剑尖擦着他的肩甲划过,带起一缕血线。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却被云岫接连翻跃的剑招打得混乱不易,直出界外。
他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没听过名号的小丫头打败了,看着云岫:
“你……你这招是什么?”
云岫收剑而立,额角沁出细密的汗,却还是笑了笑:“杳熹山的剑招,怎么样?”
比试点到为止,对手出界,裁判很快走上台,宣布云岫获胜。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云岫遇到的对手越来越强。
百草谷的弟子,擅长用毒术,将毒粉藏在剑光里,差点让她中毒;还有散修中的高手,手持重锤,力量惊人,逼得她只能靠灵活的身法躲避。
越往后,她打得异常艰难,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晏嵫没有缺席任何一场。他总喜欢在比试台东北侧坐着,安静地看完全部。
云岫的招式在一场场比试中熟练、融合。
不断被逼入绝境,却数次爬起求另一生路。从不畏惧,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退缩。打不过,就求变。剑招不行,就用药;药无效,就开结界。
跌跌撞撞,摸爬滚打;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居然也让云岫一路打了过来。
没有人能想到——包括晏嵫,云岫居然能打进半决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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