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音一日的休息,另告假了两日。
道是返乡探亲。实则,嗣音早已包下一艘两层的大型游船,筹划了一场春日宴。宴会游护城河两周,由河东至河西,历时两天两夜。
嗣音已命人将宴帖,全数派送出去,宴请所有皇室贵族、世家公子、文人雅士等。佯装久闻木公子名讳,嗣音亲自送去一份宴帖,给常驻于绛月楼的木公子。并亲得木公子同意赴宴。
木公子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知晓他的来处,亦无人知晓他的去处。
嗣音早已筹划好,设好宴船,布好了沿河的陆上水下、及船上的守卫。里三层,外三层,以确保宴会期间万无一失。
春日宴,是嗣音得皇上特批的宴会。皇上亲自指派皇室卫兵,供嗣音宴会调派。
为请君入瓮,嗣音可是下足了功夫。不惜冒着可能会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春宴一日。所有人凭宴帖,在城东码头上船,由官兵驻守,维持秩序。当日不仅是受邀之人,都城几乎满城百姓,皆闻讯前来,企图一睹宴会盛况。
上船之后,便直至宴会结束,方下船。
听闻木公子上船,一阵轰动,众人都想一睹木公子尊容,却听闻木公子以一副银面具示人。更是引得众人跃跃欲试。
彼时,嗣音正在船上正厅,宴请众皇子及公主。嗣音垂睑饮酒,闻讯,嘴角悄然微微扬起。
其余时间,便是自由活动时间,船上有不间断的酒水膳食供应。船上有可供宴客一人一间的客房。
嗣音从酒侍的托盘里取下两杯酒,走向独倚栏杆的木公子。先声道:“木公子亲临春宴,实乃闻人的荣幸!”河风吹散嗣音的长发,将午后的阳光打的涣散。
众人已入各自房间,稍作午休,目下无人,周围一片宁静。木公子接过嗣音递过去的酒。此刻已取了面具,食指轻挑银面具,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嗣音转身伏于栏杆,任风吹散她长发,她微仰头,饮一口酒。“你倒像一个人。”木公子似不经意道。与嗣音并排伏于栏杆,目视远方,
“哦?”嗣音不动声色。嗣音拿过他手上的银面具,忽而,戴在自己脸上。若无其事道:“这样呢?”
木公子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讶,快到若非心中有数,嗣音还真以为是看错了。
嗣音带着银面具,黑发迎风,仰面饮酒,模样不羁,又越发动人。
“很像他,又不像。”木公子眼眸略微动容,有些失神,忽而,缓缓倾向嗣音。
在木公子有下一个动作之前,嗣音伸酒杯轻轻抵住他倾前的脸旁。“木公子,莫不是醉了?”
木公子回身,不以为意地扬起嘴角,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公子丰神俊茂,超凡脱俗,也能理解满城人的趋之若鹜,能窥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木公子一抹衣袂已足矣。
每个房间皆有熏香,且同是一种熏香,独独木公子房间,没有熏香。此为一个引子。木公子回房之际,三根银针袭来,木公子轻巧闪过,只见三根银针没入门框。
木公子本欲闪身而过,却在闻见香气之后,下意识伸手拔出一根,复随手丢弃银针。俨然是轻鸾的迭香,却非轻鸾的力道。
随后,自有嗣音安排的暗卫,密切留意,此迭香除了在木公子房间,还去了哪个房间,或谁没有在房间。一众熏香则是掩人耳目。
嗣音大咧咧地窝在公主房中,枕在公主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公主剥好的荔枝。似静候鱼儿上钩。公主则在看书,腾出一只手,便轻抚着嗣音散下来,软绵绵的长发。
静谧之下,嗣音忽闻见极细的三声叮响,嗣音何其熟悉此声。嗣音跳起来,鞋也不及穿,确保门外无人,便直接开门查看。
门框上,果然钉着三个迭香银针,嗣音心中暗叫不好。嗣音悄然拔去三个银针。
此时暗卫回来消息:一个时辰间,所有的房间都钉有此针。暗卫报已尽数除去银针,并未教人发现。嗣音早知不会如此简单。
嗣音沉着眸子,沉思,也不着急,潜了暗卫继续盯着,有何异动,继续上报。
嗣音反身回去,穿好鞋,整好衣衫。“我要出去一下,阿瑶,你在房间等我。”
“我不想回来看不到你。”嗣音在公主额际落下一吻,复喃道。
公主手下不动,仍捧着那本书,也没多问,便只是轻点点头,柔声道:“切记不可胡闹。”
“遵命!”嗣音弹起,有模有样地作揖道。
公主失笑,凝眸看着嗣音出去的背影。只要不过火,便由她。
嗣音在船头设了一方桌台,一盏灯,一壶酒。嗣音一身单衣坐于其中,守株待兔。嗣音一声令下,头顶接连开始绽开烟花。
一瞬,便吸引了所有宴客,走出房间观看,满天绽放的烟花,皆喜形于色。
嗣音邀众皇子入座,亲自为他们倒一杯薄酒,一一递给他们。既能一夕之间,在所有房间掷于三针,必是知晓其中缘故。既知道木公子与轻鸾的渊源,迷迭针目标是木公子,木公子虽能躲过,却料来会接触迷迭针,嗣音在赌木公子的反应。
可知碰过迭香之人,不出三日,难以消散。嗣音首先递一杯于大皇子,大皇子向来不饮酒,便推拒了。嗣音命下人为大皇子,上了一杯茶。
嗣音为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各自递上一杯酒。递酒之际,指尖皆没有弥留的迷迭香。惟独大皇子……
就在嗣音疑虑之际,远远地,传来一阵惊呼。嗣音闻声看去,木公子竟负手独立于船顶,船的最高处。仍是那副银面具。烟花在他身后绽开,场景着实令人惊艳。
嗣音凝眸,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抹木公子的身影,不动声色。奈何相隔太远,嗣音无法判断虚实。
烟花停了。
所有人几乎回了房间,余行人三两,及独立于船顶的木公子。
嗣音仍独坐于桌台,一壶酒,一盏灯。木公子轻功一跃而下,落于船头站定。嗣音抬手示意,木公子便大方在嗣音对面坐下。
嗣音为木公子倒上一杯酒,递去。递酒之际,果然闻见弥留其指尖的迭香传来。因远处尚有行人,他便没有摘下面具。
“但愿此行,能让木公子尽兴而归。”嗣音举杯道。
“与有趣之人同行,自然。”木公子举杯道,与嗣音酒杯相碰。面具后的眼神不易察觉。
木公子不含糊,一饮而尽。嗣音亦然,饮酒间,悄然观察眼前的木公子。
嗣音转念,试图冒险试探一番。开口道:“木公子,那日绛月楼,多亏你出手相救,闻人感激不尽。”
“聊以薄酒,敬公子一杯。”嗣音朝木公子举杯道,面上无异。
嗣音冒着如若是木公子本人,将会遭到起疑的危险,抛出这个问题。因嗣音原身,并未与木公子有过交集。嗣音深知,纵然不是木公子本人,也不容忽视。
殊不知躲过了迷迭香的试探,却没想到嗣音出其不意,铤而走险,抛出如此简单的话语试探,这或许是对方没有料到的。
木公子停顿半晌,轻道了声:“诸事在身,倒不记得此事,若真如此,是否证明你我二人有缘?”他眼神流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嗣音,似从嗣音眼中探寻什么。
他举杯回应,回答很是圆润。你来我往,不动声色。殊不知嗣音已内心回转,面上仍是一副欲言又止之意,让人探不出虚实,与其一饮而尽。
饶是无懈可击的回答,也百密一疏。木公子怎会不知,二人从未正式碰面,又为何会有这模棱两可的答案?
木公子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也越发让嗣音心惊。如若眼前之人非木公子本人,能在短短时间将迷迭针潜入船上所有房间,不仅亲自上船,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的替身潜入船上。
嗣音思及有些后怕,不知继续下去会有什么后果。纵然万劫不复,嗣音也已踏出第一步,不复回头。因这迷迭针已深深扎进嗣音骨血。
夜间。
嗣音虽更靠近一步答案,却还是悬着一颗心,放不下来。嗣音若有所思地,踱步回到公主房间。
公主还在看书,却又似走神了,应是在等嗣音回来。嗣音关上门,转身,公主见嗣音眉头紧蹙,略微失神。
公主拉嗣音坐下,素手,轻轻抚平嗣音皱起的眉头。柔声问道:“阿音,这是怎么了?”
嗣音抓住公主的手腕,将脸颊贴进公主手心,闭目,缱绻公主手心细润的暖意。轻声答道:“应是无事的。”
“饿了吧。”耳畔传来公主如水声音。
嗣音睁开眼才发现,公主已熬了一小锅粥,等着嗣音回来。嗣音不看,便知,问道:“栗子粥。”香气已然漫入嗣音喉鼻
“你倒是鼻尖。”公主边道,便轻轻给嗣音盛一碗。
嗣音欣喜之际,忽而坐起身,认认真真地看着公主,一本正经道:“阿瑶,嫁予我可好?”
公主将粥递给嗣音,掩面轻笑。嗣音皱鼻,问道:“阿瑶,笑什么。”
“阿瑶,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嗣音抱胸侧身,嘟囔道。
“我喂你可好?”嗣音不觉公主顾左右而言他,点头称道:“好。”
公主更是笑道:“还说不是小孩子。”
嗣音倏忽将公主压在身下,公主倒在床榻,双手勾着嗣音颈项,似水柔情地看着嗣音。
嗣音只觉心尖传来温热酥麻之感,倾身吻住公主的唇。公主不禁轻咬下唇,双颊已绯红,如晚霞漫过。
嗣音轻轻在公主肩上啃咬,留下一点点的嫣红印记,像蚂蚁啃咬般酥酥麻麻。
破晓前,嗣音悄然潜回自己房间。刚进去,便觉不对劲,赶紧捂住口鼻,刚要反身。
一道剑气袭来,影影绰绰间,嗣音凭着直觉躲闪。此人身形很是熟悉。招招致命,怕是昨晚的问题被识破了。
对方似不让嗣音逃出房间,嗣音了然,因嗣音有吩咐暗卫不得入嗣音房间。嗣音一出房间,便有暗卫护身。
宴船里三层外三层,木公子怕是只有这一个替身潜入。嗣音房间俨然被下了大量迷迭香。嗣音边捂住口鼻,边要躲闪。
虽两人身处昏暗,嗣音却不会武功,很快身上几处受了剑伤。嗣音不能再处被动,否则将性命不保。嗣音不及细想,推倒房间重物,制造出重大声响。
嗣音实在无力支撑,眼看着对方的剑直指嗣音喉咙。
下一刻,对方闪身而去,消失无踪。显然是暗卫已至。
嗣音负伤,跌倒在地,意识不受控制地,开始涣散。朦胧间,嗣音昏迷前,最后一眼,看到一个身影,缓缓前来,将嗣音抱起。
嗣音再次醒来时,见自己躺在一个陌生客房。身上的伤口,肩上、臂上的多处伤口,似乎被处理过,却像是勉强处理了一半。
嗣音心下一惊,看向房中负手而立的身影,俨然是二皇子梅珺璟。嗣音大惊失色,怔怔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二皇子忽而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嗣音,神情掩于阴影中,让人捉摸不透。
一向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目下竟带着一身寒意。“你接近长公主,意欲何为?”
显然,二皇子有所察觉嗣音的身份,嗣音身上的伤应是二皇子亲手处理的,至于为何处理至一半,可想而知。
“嗣音对公主的心,日月可鉴。”嗣音一字一顿道。
“你究竟是何人?”二皇子复问道。
嗣音犹豫了许久,问道:“除殿下以外,可还有他人知晓?”
“无人知晓。”二皇子虽沉声,却也不掩饰道。
“殿下,我可以和盘托出,我可否求殿下,暂且替我将此事保密?”嗣音咬咬牙,复问道。
二皇子定定地看着嗣音的眼睛,不似有假,随后,轻点了点头。
“我复姓闻人,这是真的。只不过,我本名叫闻人初雪,闻人嗣音是我兄长,我则是闻人嗣音的亲妹妹。”
嗣音缓缓道来:“当年,不幸逝世的人,非闻人初雪,而是家兄闻人嗣音。蒙古偏远,消息不通也属无奈,奈何皇上一道圣旨下来,闻人莫敢不从,只好替兄领旨归城。”
嗣音顿了顿,复道:“另外,家父与家兄的死,似有蹊跷,在下亦想趁此查出其中曲折,更甚能替父兄报仇,还请殿下理解,在下将感激不尽。”但嗣音对密昭之事、及烟笼居的所见,只字未提。
二皇子已背过身去,轻叹了口气。随后,传来他轻道了声:“你先去包扎一下伤口,日后切记多加小心。”
嗣音欲下跪谢恩,二皇子转身扶住她,嗣音掷地有声道:“殿下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嗣音轻捂着伤口,自己房间是回不去了,嗣音吩咐下人处理好原先的房间,为自己收拾另一间房间。
嗣音本不想公主担心,当下,却觉无处可去。便回去了公主房间。公主已然起身,一身单衣,似刚洗漱好。
才分开多久,嗣音便一身负伤回来,公主大惊失色,传来药和水,便屏退所有下人。为嗣音褪下衣衫,包扎伤口,便动手,眼泪竟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不亲眼所见,不觉触目惊心,公主头一回见嗣音受这么重的伤,她还能忍着来到她房间。
公主内心不可抑制地心痛,明明嗣音是个女儿身,为何要受这么多的罪?伤在嗣音身上,痛在她心上。
公主为嗣音包扎好伤口,嗣音已枕在公主腿上,昏昏欲睡,似消耗了所有气力。
公主轻轻抚摸嗣音的头发,极细声道:“我可怜的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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