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带阿奴回一趟蒙古。”嗣音如是说。
“何时?”公主问道。公主声音平静,嗣音听不出她的情绪。
嗣音心里有些乱,目下无心去猜公主的心思。她不知自己该用什么眼光看待公主。不知公主究竟怀揣着什么秘密,不为她所知。
“不久,便要启程,抵达之时,应正值年关。”嗣音复道。
“几时回来?”公主看向嗣音,似有眼波轻泛。
“新年后,便回来。”嗣音看出公主眼里的担忧与不舍。
公主似乎欲言又止,嗣音有些不明。公主自然没理由与嗣音一同回去。公主看着嗣音,不知为何,公主意味不明地道了句:“此次,能否先不回去?”
嗣音想趁此静一静,实则逃避,有种害怕知道答案的心情。半晌,嗣音摇摇头,道:“已经答应阿奴了,我们都许久没有回去,想带她回去一趟,过个新年。”
公主不语。既自己已经决定,嗣音也没再多问。
临行前。
嗣音仍是深夜潜入绛月楼,想跟轻鸾说一声,自己将回蒙古一段时间。
想来一个新年,举国同庆,轻鸾应该也能相安无事。嗣音将她前来的原因,跟轻鸾说了一遍。所幸见到轻鸾,依然安然无恙,没有什么状况发生。至少她能安心回蒙一趟。
即使她隐约觉得,此次见到轻鸾有些怪怪的。“嗯,你走吧,我要休息了。”轻鸾一脸平静道。这般平静,却让嗣音有些心忖。
从嗣音刚来时,轻鸾就心不在焉,似不愿让嗣音在此久留。虽平时也会如此,却没有这一次那么明显。他在担心什么?嗣音知道问不出原因,只得先行回去。
“那我先回去了,此次离开,几个月才能再见面,你自己多保重。”嗣音略显担忧道。
嗣音最后看轻鸾一眼,便原路离开。嗣音垂着头,一步一步走向公主府。刚刚从醉仙楼喝了一壶酒,才有胆过来。
站在公主府门口踌躇,夜风生冷,眼下又觉酒劲不够。似有心灵相通一般,公主府大门应声而开,公主从里面款款而来。公主似清楚嗣音每时每刻的行踪。
公主走至嗣音面前,没说什么,似闻出嗣音身上的酒气,伸手,先拉着嗣音进去。
入内室,嗣音坐下,怔怔发呆。从身上拿出烟杆子,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公主反身回来,手里拿着湿过水的巾帕,轻轻给嗣音擦拭脸颊。嗣音微仰头,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公主,暖黄烛光下,面容恬静,眼里似带着无限柔光。
公主双手,轻轻握住嗣音的脸颊,公主抬头间,眼里竟似有泪光,看着嗣音。酒差不多该醒了,嗣音目下却觉天旋地转,看不清公主。
嗣音艰难地闭目,道了声:“阿瑶,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你,你便杀了我吧。”
嗣音睁眼,只见公主眼里旋转的泪,转瞬划下:“不会有那么一天。”
公主的这句不会有那么一天,是说不会让嗣音离开她,还是说就算嗣音要离开,公主也不会杀了她。
嗣音脑袋天旋地转,公主轻抚嗣音的脸,倾身吻下去。今夜却又带着揪心的情愫,剥茧抽丝般。
离开前,公主给了嗣音一个锦囊。嗣音收于怀中,莫名觉着安心。
不日。嗣音举家返蒙。
不知为何,此行,嗣音竟有些晕马车,一路脑袋天旋地转。一直倚在寄奴肩上,半睡半醒,仍觉晕晕乎乎。寄奴轻拍嗣音肩膀,喂她喝口水。
因着嗣音的缘故,车程本可以快些,却仍足足行了一个月,才回到蒙古。
虽那依诺要求说由他迎接她们,带她们回蒙古王毡入住,嗣音却婉拒了,她表示想回去原来她们居住的村落入住。
嗣音已提前与那依巴图一家,打好招呼,麻烦他安排一下,她们入住原先的蒙古包。
未曾想,他回信说一直为她们留着,有定期打扫,她们离开之后,并无他人入住。且以后无论何时,她们都可以回来这里,这里永远为她们而留。
那依诺仍是偕一队人马,远在入蒙古的边境,便来迎接她们。护送她们回到了居住的村落,那依诺便回去了,不作停留,便是留她们收拾休息一番。
到达村落,已是午时。
那依巴图做了一桌子菜,邀他们共用午饭,迎接她们再次归来。用完午饭,她们各自回帐。舟车劳顿,确实乏累。
此次,寄奴与嗣音入住同一帐篷。寄奴正欲收拾。嗣音伸手拉她,一同躺下。嗣音将她揽入怀。喃道:“乖,陪我睡会,东西让下人收拾便是。”
嗣音仍是有点晕,午饭也没吃多少,揽着寄奴,倒头就睡。嗣音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寄奴还乖乖睡在嗣音怀里。
嗣音下巴蹭了蹭寄奴的头发,寄奴睁眼,有些睡眼惺忪,卸下往日浑身的刺,目下倒是多了几分可爱柔美。
嗣音伸手捏了捏寄奴的脸颊,轻道:“明日,我带你回狼窝看看。”寄奴眼里闪着星光,用力点点头,喜形于色。
寄奴必是思念母狼,虽人狼殊途,内心却对那匹母狼,有着深深的感情。
昔日狼女,已然长大。
翌日,休整好,嗣音便策马,带着寄奴回了森林。
未曾想,见到的狼窝,却已然杂草丛生,毫无生气。只见一匹偏瘦小的狼,辗转回到狼窝,却形单影只,显得落寞。
寄奴奔上前,熟练地发出一声低嚎。那匹狼,全无警惕,奔到寄奴身边,蹭了蹭寄奴。
哪怕几年不见,却依然一眼便认出了寄奴。那匹瘦狼,亦是回以一声长长的低嚎。
寄奴再回身时,却扑进嗣音怀里,悲恸大哭起来。寄奴似乎从那匹瘦狼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
嗣音轻拍着寄奴的后背,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轻问道:“母狼不在世了是吗?”
寄奴在嗣音怀里点点头。见寄奴情绪不稳,嗣音便带着寄奴回去了。
午后。一阵安抚,寄奴才情绪平稳下来,睡了过去。
嗣音全无睡意,出来,坐在昔日与哥哥并肩的矮墙上。忽而,天上,轻飘飘地,下起雪来。
嗣音坐在原处,一动不动,雪簌簌而落,落满嗣音发间、衣襟。在她身上消融,透着寒意。嗣音仍不为所动。
到来的寄奴,心疼地从背后抱住嗣音,又开始低声抽泣起来。嗣音反身而坐,寄奴哭得双眼绯红,煞是惹人疼惜的模样。
看着嗣音,一阵一阵的抽泣,泪流不止。嗣音有些手足无措,突然不知该如何安抚她。寄奴却一垫脚,便以唇覆上所以的唇。
嗣音明显没反应过来,双手愣在半空中。嗣音轻轻推开寄奴,轻轻擦拭她脸颊的泪珠。虽收她入房,却一直将她视为家人,而嗣音知道,寄奴却视比生命更重要。
这一阵子,都有寄奴伴在左右。是夜。嗣音枕着手,躺在草地上。寄奴倚在嗣音身畔坐着,不远处,生着火,热着酒,偶尔为嗣音倒上一杯。
漫天星辰,雪撵枝桠。
嗣音将收到的每一份未拆封的、公主的信,皆收妥在一个木匣子里。包括之前收到公主的锦囊。
不知为何,嗣音从未开启。亦从未回信。嗣音不知该如何回,嗣音暂未捋清自己的心绪。却一封一封地收信,似收信便是她与公主唯一的联系。收到公主的信,嗣音便安心。
远远两声轻咳,嗣音抬头,只见那依诺拎着一壶酒,站在不远处。
那依诺走上前,在嗣音一旁坐下,放下酒壶。寄奴便为那依诺倒上一杯酒,嗣音给他递过去。
嗣音略显神情凝重,开口道:“阿诺,有什么法子,让我远在都城,却能很快传信于你。”
那依诺本欲饮一口酒,忽而放下酒杯,紧张地问道:“阿雪,你可是遇到了何事?”
半晌,嗣音摇摇头,复道:“暂时无事,只是我此次回去,恐都城不再太平。”
闻言,寄奴也不免紧张地看着嗣音。嗣音的下一句,更是让寄奴大惊失色。
嗣音复道:“另外,拜托你一件事,此次我想将阿奴暂留在蒙古,要麻烦你安排一下。”
寄奴闻言,倏忽抓住嗣音的手臂,眼泪便簌簌而落,朝着嗣音一个劲地摇头。
嗣音正想安抚寄奴,却在下一刻,听见寄奴开口,“不,不……”一直重复着一个不字。
嗣音震惊地看着寄奴,转瞬又喜出望外。嗣音见寄奴情绪不稳,赶忙道:“好好,我先不说这事,你别哭了,好吗?”
那依诺从腰间口袋掏出一颗珠子,递给嗣音。嗣音接过珠子,珠红如血,圆润剔透。
那依诺道:“这是血灵珠,如果你急需找我,便将它摔碎,我手中的另一颗血灵珠,便会出现裂痕。到时,我会即刻带着人马,快马加鞭地赶去都城支援你。”
“谢谢你,阿诺。”嗣音收好珠子道。
“我们之间,不用言谢。”那依诺复道。
忽然有段时间,公主的来信断了。这让嗣音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嗣音开启木匣子,首先打开锦囊。发现锦囊里面是公主的玉牌。嗣音微惊,不知为何公主要将此等不离身之物,交给嗣音。公主想要暗示嗣音什么?
嗣音不禁想到临行前,公主对嗣音说的话,要求嗣音可否暂时不要回去?嗣音真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公主如此心思缜密之人,嗣音竟丝毫未考虑公主是否有其他用意?
嗣音一封一封地,拆开公主的信,虽未从中察觉异样,却总让她不安。难道是因为嗣音音讯全无,公主气恼了?
正值新年。嗣音却也无法即刻返城。接下来公主便再无音信,究竟是何原因,难道公主发生了什么事?嗣音越发担心起公主。
寄奴拉着嗣音参加了新年的篝火大会。大会上,所有人披着哈达,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盛况空前。嗣音却心不在焉。
嗣音虽有预感,却未曾想事情来的那么快。嗣音忽而停驻,离开了宴会,远远地在草地上坐下,周遭安静下来。
嗣音拿出烟杆子,添了烟草,抽起烟来。寄奴觉嗣音不见了,寻着嗣音走了过来,轻轻在嗣音身旁坐下。
察觉嗣音的忧心,寄奴依偎在嗣音肩上,伸手轻抚嗣音的背,静静地待在嗣音身边。
“阿音,阿音……”一遍一遍地唤着,似在安抚嗣音。是嗣音教她叫的,寄奴声如黄莺。
寄奴似在慢慢恢复说话,尽管进度极慢。却能看到,她很用心学,似为了能与嗣音好好说话。能在嗣音忧心之时,为嗣音出点主意。
嗣音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知何时,作罢了让她留在蒙古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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