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得罪了!”
锦被被宁远猛地一抖,如一面战旗般覆在穆蓉身上。
宁远已单膝跪在床前。
穆蓉自然也听到了方才傅修卓那一声喘息。
这一个时辰,太难熬!
漫长的好像被埋在土里,眼看着被掩埋,身体却完全不受掌控。
这会儿试图跟那只白猫头鹰说话,可那作死的鸟好像真的死了一样,根本没动静。
总算又能重新控制这具身子!
穆蓉试图活动着刚刚攥紧的手。
“活人喘气罢了。”
明明在心底嗤笑宁远的夸张,却不由自主地绷紧脊背。
掌心残留的温度让她想起方才的触碰。
一具活死人的身躯,也会如此灼热?!
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男人的气息。
不去想!
穆蓉索性阖上眼睑。
因为只有这样也才能掩盖住眼中翻涌的情绪。
脸颊烧得发烫,连耳垂都染上红晕。
“主子!主子!”
宁远跪在床边,尽量克制,声音却也嘶哑地像被砂纸磨过。
“主子,我是宁远!您听得见吗?!”
诶,他怎么可能听得见。
穆蓉心中不禁觉得好笑。
喘口气而已,重生一世,穆蓉很清楚:他还得挺尸至少十年呢。
然而,听着宁远喉间压抑的哽咽,她渐渐收敛了心中的嗤笑。
“主子……主子。”
宁远话少,但不是木讷。
这份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却说不出一个字的滋味,她是懂的。
当年溯燕关,她也在血泊中这般喊过父亲……
明知道父亲再不会回来,却喊到嗓音嘶哑。
木床开始摇晃,穆蓉眯眼看着宁远双手按在傅修卓胸口,在拼命摇晃他的身躯。
“不是说这胸口碰不得么。”
穆蓉腹诽。
本来不介意躺着看热闹。
可转念一想,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她都来不及手刃仇人,就被宁远这闷葫芦摇死。
那她岂不是白费力气去做这个空头世子夫人。
但眼下身上只有一床被子,又不方便动作太大。
于是,穆蓉佯装轻叹,微微侧身时揽了下绣枕上垂落如瀑的发丝。
她在傅修卓耳畔呵气如兰道,“宁大人,方才不是叮嘱我不能碰世子胸口么。世子只是在安睡,宁大人先别急。”
……他在安睡?!
傅修卓的意识在混沌中挣扎。
方才就听见宁远在连连叫他好多声。
还有个陌生女子声音!
此时就贴在他耳畔!
宁远那小子何时变得这般聒噪?
还不快把身旁的疯女人给叉出去!!!
一瞬身体的反应,让他差点儿以为自己还是在军营里。
傅修卓本不是重欲之人,但也是个正常人。
偶尔晨起时,他也会自己随意捋顺一把。
他想再抬手,别说手臂,却发现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那方才……难道并不是他自己?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睁不开眼睛,脑袋还被震得发晕。
傅修卓只觉得肩胛骨突然传来一股力道,痛!
使出这么大的力道,正是宁远。
这小子是要捏碎他的骨头吗??
怎么把力气使在他这里?还不快去掐死身旁的女人!!
他傅修卓堂堂将军,统领三军,号令百万雄师,岂能容忍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份奇耻大辱,让他几近崩溃。
可是偏偏,无论他怎样用力……
竟是连指尖都完全动弹不得半寸!
此时,在一旁看热闹的穆蓉几次忍不住唇角上扬。
眼看着亲手栽培的忠实部下宁远要把傅修卓这副肩膀捏碎,其实她是真不想拦着啊!
但真把这活死人给捏死了,她这个刚上任还没暖屁股的世子夫人哪还坐得下去。
听见肩头被按得咯咯作响,穆蓉知道不能再等。
可她的手太小太柔弱。
权衡之后,她没去直接推开宁远,只把手轻轻放在傅修卓的肩头上。
关切的声音已经运用得轻车熟路,“宁大人,你太用力!宁大人,你把世子弄疼了。”
然而,宁远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劝阻。
穆蓉抬眸时,见宁远深邃眸中猩红一片。
完蛋!
他这是魔怔了!
还得添点儿戏份。
穆蓉稍作酝酿,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抬声道,“宁远!你清醒些。”
随即,她猛地扬手,腕间玉镯轻晃,红着脸喝道,“宁远!不许伤我夫君!”
这一巴掌看似凌厉,实则连片雪花都打不碎。
穆蓉本来就是做个样子,哪里用上半分力气。
夫君。
诶!
这两个字烫得她舌尖发麻。
多可笑啊,她竟要这样称呼她的灭门仇人。
不过,就是这样一巴掌,远比一记铁锤更有力道。
宁远瞬间回过神来,双膝跪地:“属下糊涂!请夫人责罚。”
何止是糊涂!
傅修卓心中恼火。
等等……夫人?!
他何时娶的亲?
怎么就有了夫人!
大岳疆土未复,他誓不娶妻,哪里来的夫人!
况且听闻家中为兄长续弦,已经害了个姑娘家做未亡人。
既然霍家已有大哥的子嗣,他更是没有半分娶亲的念想……
枕边怎么就有人了呢!!
此时穆蓉杏眼通红,紧盯着宁远。
让这个闷葫芦开口不容易,这场戏,她必须唱得滴水不漏。
穆蓉手指微颤,指着宁远含泪颤声道,“宁大人向来沉稳,方才怎么这般失态?”
宁远惭愧不已,不再搪塞。
“世子昏迷二百余日,属下第一次听见世子清晰的呼吸声。方才乱了方寸,若不是夫人点醒,险些害了世子。”
二百余日?!
穆蓉心头骤紧。
溯燕关败是在去年十月。
如今正是六月十六。
原来傅修卓当真从战场归来便成了活死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
“夫人!”
宁远一声低唤打断穆蓉的思绪。
只见他突然抬头,眼神灼热得骇人,“世子方才的呼吸确实不同,可劳烦夫人相告,您方才对世子做了什么?属下愿代劳一试。”
刚刚有些朦胧意识的傅修卓听见宁远这番话,吓醒的心突突跳的简直要被气炸。
他若是醒着,真能气骂出声!
这傻小子是嫌他死得不够透?
宁远兄弟俩从八岁跟着他,从来没对这两人动过手的傅修卓,这会儿恨不得坐起身,抬手扇他两巴掌。
可惜抬不起来!
想想也是滑稽可笑,他竟是连无奈地叹口气都不能。
此时,一旁的穆蓉险些咬破舌尖:宁远这榆木脑袋真是好样的,处处给她加戏。
非要逼她说破不成?
可是——这话该怎么说呢。
真正毫无忌惮动手的那只鸟,此时在呼呼大睡。
也不知道这次是戏份到了火候,还是脸上自然染了霜红。
穆蓉垂下眼帘,睫毛在烛光中投下颤动的阴影,“这是我们夫妻之事……恐怕,世子不会愿意宁大人代劳。”
一句话细声细气挤出来,可真是要累死她。
话音落下,穆蓉自己先被这谎言烫红了耳尖。
就算宁远是个钢铁直男,这次他也听懂了,顿时面如火烧。
“夫人……”宁远张了张嘴,他不是宁清,再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穆蓉摆摆手,“明日那嬷嬷横竖还是要来验查的,世子累了。宁大人也先歇着吧。”
赶紧都滚出去!
动弹不得的傅修卓简直想把他一脚踹出去,一时不知该更怨哪一个。
作为一个边沙古将,明知道不合时宜,宁远出口却只会这一句话,“宁远愿为夫人肝脑涂地!”
穆蓉抿唇笑了。
总算这场戏没白唱!
很好,想要的这不就来了么。
“宁大人。没什么事儿,别跪着了。”
穆蓉的声音温润如初夏晚风,轻柔舒心。
宁远背脊的汗,也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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