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入夜了,你的头好些了没?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宝菱一整天都哭得伤心。
芯子换了,哪有记忆。
穆蓉自然没法告诉她的贴身丫头她是附身重生之人,只打岔道,
“我的头没事儿,闹出这么大动静,府里竟是没人过来打探?”
宝菱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小姐真忘了?明日是世子的大婚之日。全府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咱们屋里的事儿,哪有人会去禀报。”她忽然噤声,难过地觑着自家小姐的神色。
原来她一个未亡人,死生无人问津。
世子新婚?是什么鬼?!
傅修卓竟要娶妻?
一个卧床废人,竟然还配娶妻?
“傅修卓、”直呼姓名不合适,穆蓉勉强咽下,才喃喃道,“世子不是躺着么?也能娶妻?”
“是冲喜啊!”宝菱被自家小姐唐突的问题,惊讶地瞪大眼睛,“自打世子回来之后,每个月十五月圆日都是冲喜之日!”
“每个月?”穆蓉也难掩唏嘘,“王侯纳彩,也不过三妻四妾,他这是要集齐一个戏班子?”
宝菱急得直摆手,“小姐,别提了。至今一个都没成呢!那些新娘子洞房夜全吓哭了!侯爷把她们都卖掉了。”
穆蓉闻言微怔。
宝菱又压低声音,“传闻年初被卖出去的新娘子,身子被世子屋里人用绳子勒的全是伤痕,至今还不能走路。然而,这都没吓退争着要嫁给世子的人,成百上千呢。侯爷这次可是百里挑一亲自选的人!”
那祸国殃民的奸臣,还有人争先恐后要嫁给他?!
看着窗外满院准备着冲喜的红绸,刺得她眼眶生疼。
傅修卓!
她猛地合上掌中折扇,竹骨硌得掌心渗出血丝。
这具身子如今竟连把扇子都折不断了?
穆蓉盯着掌心红痕,昔日徒手折箭的蛮力消失殆尽。
“小姐!”宝菱惊呼着递上丝帕,“小姐皮肤白皙,这双手平时可是连金镯子都戴不得的。”
这副皮囊竟这般柔弱?!怪不得她傍晚试着翻墙都撑不起身子来。
穆蓉见窗外有人,松开扇子,眸光倏地转向窗外。
“宝菱,你瞧窗外,那人是谁?”
宝菱顺着望去,浑身血液骤然僵住。
廊下阴影里,三公子傅修倔正歪着头冲着她们嬉笑,眼神黏腻如毒蛇吐信。
她猛然打了个寒颤:难道小姐真的连他都忘了?!
从不记得自家小姐这般平静地与傅修倔对视!
“小姐,他就是三公子啊!”
“他便是傅修倔?”穆蓉眯起眼睛打量起来。
成为幽魂之后,在世间漂泊,却偏偏进不得傅府半步。
她不知这傅府中的事,自然也不知这纨绔三公子整日外头荒淫无度,在家里专爱偷窥她这个未亡人。
宝菱狠狠咬着牙,泣声道,“小姐未出阁时是京城贵女,如今却要被这种下作东西糟践!”
她猛地抬头,眼里通红,烧着恨意,“今早他假意送茶,竟、竟偷了小姐的绣鞋!奴婢当该拼了命拦他,却没拦住!”
“所以,我是被他逼死的?”穆蓉指尖轻叩折扇,眸中寒光闪过。
宝菱哇一声大哭着瘫坐在她脚边。
穆蓉望着铜镜中这张娇媚柔弱面孔,眸光渐柔。
原身是丞相嫡女又如何?
生母早逝,被父亲当做联姻手段,嫁入傅府便成了活寡妇。
被小叔子这般作践,除了以死证清白,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竟是个可怜人。
“别哭了。”她安抚着宝菱,也是在心里对着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低语:我知道你生前受了委屈。
别怕,如今我来了。
你的债,我替你讨。
傅老三,这笔账不用攒着,这就替你先收拾他。
正想着,蛰伏在体内的妖突然慵懒笑道:【喂,别急着收拾,那贵公子看着皮相不错。】
穆蓉冷笑一声,在心中制止道:【闭嘴。窑子里泡出来的货色,一身脂粉腌入味儿了,你也下得去嘴?不是说要找的是个极干净的么?】
【哼,少耍花样。记清楚了。子时一刻是我的时辰!】
穆蓉当然记得这场交易。
与她交易的鸟妖是只雪鸮。
说白了,就是只白猫头鹰。
这鸟妖与她同借一个身子。
说要寻个干净男子,夜里采补精气。
取足三百六十日,便能补足遗失的妖气。
到那时,鸟妖离去,这具肉身才真正归穆蓉所有。
而现在,一魂一妖,谁离了谁都没得活路。
没有妖气撑着,穆蓉这缕残魂根本驭不动肉身;
可若没了穆蓉,这寒地修成的鸟妖,连人间银钱该怎么使都弄不明白,更别提勾引男人。
僵持一瞬,二者同时安静下来,各怀鬼胎地听宝菱继续说话。
“三公子每日早中晚必来窥探,尤其是小姐……沐浴的时候。”
宝菱边说着话,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昔日里伤神的眼中明亮刺眼,迸发的寒意让她十分陌生,不禁打了个冷颤。
穆蓉微微一笑,很好。
既然傅家三公子如此爱慕她,那便陪他好好玩玩。
“宝菱,去开门。”
“不不,不可啊!”
宝菱拼命摇头,“小姐,三公子送来的点心都掺和了迷情散,他心里想的是占小姐便宜啊。”
穆蓉自然听得懂,眼尾一挑微微笑道,“去。接过来,我们明日要好好谢谢三公子。”
六月十五,月华如水。
傅府朱门洞开,十丈红绸铺地,鎏金喜烛高燃。
檐下九九八十一盏琉璃宫灯映得夜色如昼,礼乐隐隐,沉檀香霭里,仿佛连窗外晚风都凝住三分。
扶柳阁。
穆蓉一身白衣似雪,对着耀眼的红色窗格,她懒洋洋地杵着下巴,看着宝菱快速将迷情散撒入酒盏。
“小姐,这两日他送来的药,咱们这便都还给他了。可是,这药性,真的够吗?”宝菱手抖得厉害。
“他不是爱看美人饮鸩么?”穆蓉的手抚过胸前,指尖又划过杯沿,“今日让他看个够。”
宝菱刷一下红透了脸!
这还是她家小姐吗!
看着宝菱呆滞的表情,她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
穆蓉只把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再提,又指向门外。
门外有说话声,大家都在议论今晚的新娘子。
“媒婆说,这位新娘子三岁徒手拧断鹅脖子。”
“听说她还被送到军营里骑过马,就为镇住世子爷的煞气!”
“入秋后再不能冲喜,看样子咱们世子就等着今晚的新娘子了呢。”
……
院门外的丫鬟小厮们对今天的冲喜新娘子议论纷纷。
冲喜新娘子大半年选了七八个,一个没成。
因为,冲喜有个必须的条件:洞房夜,不能哭!
宝菱收好为三爷备下的酒水,也跟着搓着眼睛模仿着:“小姐,可惜你不记得了,之前那些新娘子她们各个哭得梨花带雨。”
哭?
普通女子能做世子夫人,荣华富贵可得,该被人羡慕。
可是,新娘子各个会哭?
穆蓉眸光一冷。
冲喜洞房夜不能哭?
她不禁嗤笑出声。
外面把骠骑大将军描绘的气宇轩昂,原来是个能把冲喜新娘吓哭的恶煞模样。
真正的傅修卓,定是比厉鬼还骇人吧?
再好的身世,想来配上张凶煞的脸,狠厉的性子,枕边新娘子也是会哭的。
不过,管他长什么样子。
哪怕是个恶鬼,今夜也不过是她的刀下鬼。
穆蓉微不可察地眯缝起眼睛,冲喜新娘子?
离傅修卓最近那个位置,伸手便可要他的命,有点儿意思。
“宝菱,”穆蓉抿了抿垂下的鬓发,嫣然一笑,“你说,若新娘子在洞房夜笑了,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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