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莲少爷?这又是哪个?你嫁个男人拜了天地天皇老子都同意了,怎么又来个少爷得看脸色?】
穆蓉险些冷笑出声,怨不得这鸟也来打趣。
她要不要改嫁这等大人的事,昨夜连傅家老太君都点了头,如今竟要看一个黄口小儿的脸色?
傅烨莲,是傅修武留下的独子,父母双亡的侯府嫡长孙。
宝菱把莲少爷说成是天底下最干净俊俏的贵少爷。
听宝菱说这小少爷都不肯跟老太太一起用茶,穆蓉理解,这不就是个洁癖么。
莲少爷这几日出远门求学,今日才回。
直到暮色四合时,穆蓉才真正见到这位莲哥儿。
此前整个下午,傅老太太拉着满府女眷在花厅吃新妇敬茶,等着侯爷去丞相府为她请封诰命。
姜夫人虽绷着脸,到底当众将松涛院的牌子郑重交到穆蓉手中。
“从今往后,蓉儿丫头就是咱们傅家的文二奶奶。”老太太为穆蓉戴上翡翠镯子,清脆的碰撞声里,满屋丫鬟婆子齐声应和。
暮色渐浓时,满福院里已摆开三桌席面。
穆蓉随女眷们入座,听三小姐捻着帕子轻笑,“一夜间大嫂变二嫂呢!老太太可得立个规矩,叫错一回罚一杯。”
“再加一条!”二小姐跟着道,“二嫂今年定要给二哥添个少爷小姐。”
【他们让你生孩子呢。】
哼,蹬鼻子上脸挺快,不过让他多活两天,还想着子嗣?
穆蓉悠悠品茶,根本就没在听这些人说话。
这天方夜谭的话题却让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蓉儿既是文儿的妻,自然是要的!”
“冲喜新房有讲究,昨夜同房,今日圆房……”
没去理睬这屋里的荒唐话,忽闻一道清越嗓音破开喧闹,“莲儿来给老太太请安。”
身后掠过一阵松香,穆蓉抬眼时,正见个红衣少年向老太君行礼。
一袭朱红锦袍本该艳烈如火,穿在他身上竟透出几分霜雪气。
待少年直起身,穆蓉才惊觉:这哪是什么垂髫小儿!
少年肩线已见棱角,束发的玉冠下瓷白后颈,分明是个十二三岁的翩翩少年郎。
再细打量,一双凤眼,沉静得又不似少年。
穆蓉心中黯然:傅家害她穆家诛九族,一个仇人之子,不过是夜里一拧脖子顺手的事儿。
老太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忙去笑着拉少年手臂:“外出回来也不换身衣裳就来?”又朝着穆蓉努了努嘴,“今儿可是你母亲的好日子。”
他一进来众人都不敢开口,只跟着陪笑,穆蓉却敏锐地注意到少年嘴角那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显然府里的事他已经了然。
不及细想,那身影已转身离去。
看着这副身形觉得几分眼熟,“宝菱?”穆蓉借着漱口转头,却见小丫鬟盯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发怔,茶盏倾了都未察觉。
她的贴身小丫鬟,这是对着小少爷另存了心思?
穆蓉推开茶盏并没开口。
不过半盏茶功夫,莲哥儿已换了素白锦袍回来。
素白锦袍衬得他愈发清俊,发间玉钗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
他站定时,衣袂纹丝不动,更显沉稳。
“莲儿来迟了。”少年声音清冽,如碎玉投冰,对着穆蓉鞠躬道,“不知该唤母亲,还是改称婶娘?”
满室骤然寂静。
老太太的茶盏停在唇边,姜氏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无人出声解围。
称呼无所谓,只是这刻薄的语调让穆蓉指尖微颤。
她终于想起这副相貌为何眼熟:前世游魂时,曾在金銮殿上见过这位年轻的兵部尚书。
书案前执朱笔批军报的模样,与眼前少年重叠。
是他无疑!
中了进士,日后的权臣!
那时大岳衰落,早已无人挂念穆家军。
倒是他一个人,事隔十年,仍一次次启奏重查溯燕关一案!
十年后,他是这世上唯一还替穆家军伸冤之人……
想起晨间宁清的挑衅。
穆蓉拉回思绪。
心想不过一个称呼,管他叫什么,不过一个半大孩子,她根本无所谓。
穆蓉放下茶盏,眼波微转,帕子已按上微红眼角,“莲哥儿向来这般懂事,倒叫我这个做母亲的更愧疚了……”
话音未落,莲少爷已经跪在老太君面前,“莲儿斗胆一问,可是有人逼我母亲为二叔冲喜?”
他不信柔弱到整日暗自垂泪的小母亲,会突然跳出来主动为二叔冲喜。
姜氏看了眼老太君,才摇着团扇掩唇道,“瞧瞧莲哥儿这话说的,昨儿个可是她自己求着要嫁。”
见老太君茶杯不落,想想屈儿被打这会儿还跪在祠堂,昨夜的事儿被牵扯出来又要被罚,姜氏只能讨好着老太君,陪着笑解释一番。
“莲哥儿有所不知,昨日的新娘子突然临阵逃了,老太太老爷都没法子的时候,多亏你母亲挺身而出……”
“若莲儿不许呢!”莲少爷直接打断,看向老太君。
他甚至不屑说句缘由。
穆蓉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看向老太君。
只见一向有主意的老太君此刻也只顾着慈眉善目地看着这个小主子。
若说傅修卓是她的心头肉,这一位小主子才是老太太的心尖肉。
不等旁人开口,穆蓉直视少年眼睛,轻声道,“莲哥儿若是不愿,以后称我声婶娘便是。”
“你父亲在天之灵,想必为了世子也是愿意的。”
才不过两句话,见莲少爷突然眼睛雪亮,豁然点头。
本以为这场有惊无险的周璇就此结束,穆蓉刚松了口气,谁知少年竟对着老太太猛地叩首,“既如此,求老太太准莲儿过继给二叔。”
他想干什么?
非得缠着她?!
【本座倒是觉得这少年不错。】
穆蓉一时耳鸣。
满桌子人都抬起袖子遮住要惊掉的下巴齐刷刷看向莲哥儿。
“诶呀,胡闹呀!”老太太手中佛珠轻拍在案上,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去唤侯爷来!”
“孙儿自幼得二叔教导,已无缘在父亲身边尽孝,若能为二叔身边添些生机,也真心想为二叔尽一份薄力……既是冲喜,孙儿愿同母亲一起过续二楣。”少年嗓音已经染上哽咽,“求祖父成全!”
家中爵位越过武儿传给了文儿是老太太的心病,莲儿是嫡长孙,被老太太捧在手心里宠着。
真的过续给文儿,对傅家也是好事儿。
安国侯自然明白,老太太叫他来,不是商量,就是让他开这个口的。
安国侯的目光从长孙身上移开,便几不可察地点了头。
暮色渐浓时,八个樟木箱已抬进松涛院。
穆蓉望着刚指挥小厮摆放好书籍的少年背影,仍然不可置信。
怎么看都是有些刁钻古怪的少年,想想日后同一屋檐下,总不能让他成了拖油瓶,碍着自己。
想着李教头之事,不如看看他的可用之处。
于是,她假意寒暄,“这几日出门在外,莲哥儿可还好?”
少年搁下书卷,转过身规矩行礼回道,“托母亲福。”
抬眼时眸光微动,“母亲还是第一次这般问莲儿。”
穆蓉心头一咯噔。
呲。
看着清秀少年,还真是矫牙。
平常一句家常话,也能出错?!
见案上铺着纸卷,她面不改色顺势道:“那功课可曾落下?”
“请母亲批阅。”莲哥儿温声回答后,双手奉上狼毫。
批阅?
穆蓉纳闷。
她上辈子舞刀弄枪,哪懂这些文墨!
原来他们“母子”之间竟这般无趣,还要查验功课?
正迟疑间,接过来笔,墨汁已坠在宣纸上。
烛光里,穆蓉倏然瞥见少年眼底闪过的寒芒。
“母亲,您今日握笔与往日大有不同……”
突然松手,狼毫坠地,穆蓉却大大方方随口笑道,“吃了酒,手滑。”
不好!
这小子,够狡猾。
她垂眸掩饰心惊,自己并不知道原身赵小姐的字迹,险些暴露!
听见宁远在安排莲少爷伴读们的住处,穆蓉干脆垂眸不再开口,心想你小子差不多行了吧。
然而,少年不慌不忙地蹲下身,拾起笔,仰头时竟问:“母亲可是在想着今夜圆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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