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野猪肉的浓香像个勾子到处飘,院门没关严实,隔壁的李婶子扯着她那个瘦猴似的闺女李二丫,像两条泥鳅似的钻了进来。
李婶子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先在院子里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上剐了一圈,才堆起满脸假笑,扬声招呼:“哎哟!秀娥妹子,这是弄啥好东西哩?香得俺们在隔壁都坐不住了!”
张秀娥正拿着铁钎子戳着锅里的野猪肉,试试烂没烂,一听这声音,脸立刻拉了下来。
她“哐当”一声把铁钎子扔回锅里,双手往围裙上一擦,叉腰转过身,鼻孔里哼出一股冷气:“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嫂子。咋,我家锅里的肉香,还能飘过墙头去勾了你的魂?”
这话夹枪带棒,一点不留情面。无他,实在是这李婶子前科累累,尤其坏了程晚意那桩顶好的亲事。
想起那事张秀娥就心口疼。
隔壁村的白秀才白书臣,虽说家里是打铁的,但架不住人家争气,念了书,考中了秀才,仪表堂堂,说话温声细语。
程大勇早年碰巧帮过被野狗追的白书臣一回,白家感激,又见程晚意生得标致,便默许了这桩亲事。
张秀娥心里美得不行,觉得闺女总算能跳出这山沟沟,找个知书达理的相公。
谁承想,就在两家过定礼的节骨眼上,这李婶子“恰好”瞧见程晚意和她远房表哥程正虎有说有笑地从镇上回来。
那程正虎也是个直肠子的猎户,和程晚意自小玩到大,兄妹情分罢了。
可到了李婶子嘴里,就变成了“程家闺女不检点,还没过门就跟别的男人拉扯不清”,添油加醋一番,愣是传到了白家耳朵里。
白家出了个秀才,更看重名声了,当即就冷了脸,亲事自然黄了。
张秀娥气得要去撕了李婶子的嘴,那李婶子还装无辜,拍着大腿喊冤:“哎呦喂!俺哪知道会这样?俺就是随口一说,谁成想白家当真了哩!这能怪俺吗?”
如今这搅屎棍又闻着味上门,张秀娥能有好脸色才怪。
李婶子脸皮厚,假装没听出张秀娥话里的刺儿,腆着脸往前凑,眼睛还不住地往锅里瞟:“瞧妹子说的,远亲不如近邻嘛!俺这是闻着香,替你们高兴哩!哟,这可是野猪肉吧?程大哥和……那个谁,猎到的?真是好本事!”她故意含糊了谢尘卿的名字,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蔑。
跟在她身后的李二丫,缩着脖子,一双眼睛却不安分地往屋里瞄。
程晚意站在房门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关于白秀才的记忆涌上来,让她对眼前这个满脸堆笑的中年妇人也生不出什么好感。
张秀娥冷哼一声:“高兴?可不敢劳您高兴!俺家这点事,可经不起您那张嘴再‘随口一说’!肉是猎到了,可惜没多的,就不留嫂子吃饭了!”
这话等于直接撵人。李婶子脸上的笑僵了僵,看着张秀娥那喷火的眼睛,终究没敢再纠缠,干笑两声,扯着还在东张西望的李二丫,灰溜溜地走了。
张秀娥朝着她们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呸!晦气东西!见不得别人家有点好!”
程晚意走到母亲身边,轻声问:“娘,之前那白秀才的事,就这么算了?”
张秀娥叹了口气,“不算了还能咋的?人家是秀才公,咱是高攀。经李婆子那么一闹,白家那样的人家……唉,也是咱意儿没那福分。”她说着,摸了摸女儿的脸,“不过现在也好,谢安那小子……好歹实在。”
程晚意没说话:福分?恐怕是躲过一劫还不知道。那白书臣后来可是卷入党争,下场凄凉。
经李婶子这么一打岔,她倒是暂时把昨晚的惊疑压了下去。眼下,填饱肚子,然后好好想想怎么跟那个“实在”的相公周旋,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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