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娥以为那顿抢白能让李婶子消停一会，却没料到这人脸皮厚过城墙。
她压根没回家，而是抄近路绕到了村头大槐树下，那是程大勇和谢尘卿从镇上回来的必经之路。
日头渐高，村头聚了些闲来无事晒太阳、扯闲篇的村民。
远远看见程大勇和谢尘卿的身影，众人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程大勇今日显然心情极好，黝黑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手里拎着个布包袱，露出的一角是块鲜亮的红布，另一只手则提着个油纸包，隐约能闻到糖和蜜饯的香甜气。
这架势，一看就是卖了野货，给家里闺女置办了好东西。
跟在他身后的谢尘卿，依旧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空着手，脚步迟缓，只是默默跟着。
李婶子瞅准时机，一拍大腿就迎了上去，嗓门扯得老高，恨不得全村都能听见：“哎哟！程大哥！你们这可算是回来啦！俺们在这村头可都盼着呢！”
程大勇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停下脚步：“李婶子？有啥事？”
李婶子眼睛像钩子似的，在程大勇手里的布匹和零嘴上打了个转，啧啧两声，声音又尖又亮：
“程大哥，不是俺说你们！你家猎到这么大一头野猪，这可是咱村冬天里顶顶稀罕的好东西了！咋就悄没声息地自家拉去镇上卖了？也不说分点给村里大伙儿尝尝鲜？大家乡里乡亲的，平日里可没少互相帮衬吧？”
她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村民眼神都变了。
羡慕、嫉妒、还有几分觉得在理的不满。
可不是吗？这程大勇本就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猎手，如今又白捡个虽然傻却力气不小的谢尘卿帮忙，这大雪封山的时节，别人家连只野鸡都难逮，他家却能猎到野猪，还卖了钱买这些稀罕物……凭啥好事都让他家占了？
顿时，就有几个平日里就好嚼舌根的婆娘跟着附和：
“就是啊程猎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听说那野猪老大了，卖了不少钱吧？”
“瞧瞧，还给闺女买红布呢，真是疼闺女……”
程大勇是个直肠子，一听这话，脸瞬间涨红了。
他猎到的野物，自家处理，天经地义，怎么到了这些人嘴里，倒像是欠了全村似的？
他气得胡子直翘，想反驳，却又笨嘴拙舌，只能梗着脖子道：“我……我自家猎的，想咋处置就咋处置！”
李婶子要的就是他这反应，立刻拔高声音，“哎哟喂，程大哥你这话可就伤人心了！俺们又不是要白占你便宜！可你想想，去年冬天你家困难，俺家当家的不还借过你们半袋糙米吗？还有村头王老五，前年帮你一起抬过野猪……这邻里情分，难道还抵不上几斤肉？”
她这是故意翻旧账，把程大勇架在道德的火上烤。
谢尘卿低垂着头，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泼妇，分明是眼红挑事。
他眼角余光扫过周围村民各异的神色，心知若让程大勇继续硬顶下去，只怕真要犯了众怒，以后在村里难免被孤立排挤，于他隐藏身份也极为不利。
就在程大勇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快要控制不住脾气时，谢尘卿突然抬起那张俊美却呆滞的脸，茫然地看了看李婶子，含糊不清地说：
“爹……饿饿……家……”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却像盆冷水，稍稍浇熄了程大勇的火气。
对啊，跟这长舌妇在这儿扯什么皮？秀娥和意儿还在家等着呢！为这点事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他也懒得再跟李婶子纠缠，狠狠瞪了她一眼，瓮声瓮气地对周围人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这肉是卖了换钱给我闺女压惊的！改日、改日猎到小的，再请大家喝酒！”
说罢，不再理会众人的目光，招呼了谢尘卿一声，大步流星地往家走去。
谢尘卿赶紧“哦”了一声，迈着笨拙的步子跟上，留下李婶子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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