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德全走后,贤贵妃看向苏瑾,眼中满是感激,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瑾的手背,温暖道:“今日若非有你,本宫恐怕已遭了皇后的毒手。你叫苏瑾是吧?从今往后,你就留在本宫身边,负责本宫的膳食安全,不必再回御膳房当那个随时可能丢命的试菜官了。本宫会让人给你换身衣裳,再拨两个小太监伺候你,月钱也按二等宫女的份例给你。”
苏瑾心中一喜,有了更稳定的生存空间,也有了接近宫廷核心的机会。她屈膝行礼,声音恭敬却不卑微:“谢娘娘恩典。奴婢定当尽心尽责,守护娘娘的膳食安全,绝不让任何有问题的食物进入娘娘口中。”
殿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同于太监宫女的轻手轻脚,而是带着几分常年掌勺的稳劲,每一步都踏得很实,像是在丈量着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一个温和却有力的男声响起,隔着门帘传来,带着几分恭敬:
“臣周满仓,求见贤贵妃娘娘。听闻娘娘今日收到坤宁宫送来的燕窝,臣有些事宜想向娘娘禀报,还望娘娘恩准。”
贤贵妃连忙让宫女掀开内门锦帘,笑道:“周总管快请进,本宫正想找你呢。”
锦帘被宫女轻轻挑起,绣着缠枝莲纹的帘角扫过青砖,带起一缕微风。走进来的男子身着藏青色暗纹锦袍,领口与袖口滚着银线,腰间系着墨色玉带,缀着一枚羊脂玉扣,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他约莫二十五六岁,身形挺拔如松,不胖不瘦,肩背挺得笔直,一看便知是行事端正之人。面容清俊,眉如墨画,眼似朗星,眉宇间总带着几分温和笑意,唯有那双眼睛格外明亮,像是能看透食材肌理般,透着沉稳与锐利。这便是御膳房总管周满仓,大雍王朝最年轻的御膳房总管,一手厨艺冠绝宫廷,连陛下都常对左右说“有满仓在,朕吃得放心”。
周满仓走进殿内,脚步轻缓却沉稳,青砖上未发出半分声响。他对着贤贵妃躬身行礼,动作标准流畅,既不失恭敬,又无半分谄媚,声音温和如春日暖风,却字字清晰:“臣周满仓,参见贤贵妃娘娘。娘娘凤体违和,臣未能及时前来请安,还望娘娘恕罪。”
“周总管免礼,”贤贵妃示意宫女搬来一张梨花木椅,椅垫上铺着素色锦缎,“快坐,本宫正好有件事要请教你,你来得倒是巧。”
周满仓谢过恩典,侧身坐在椅上,只坐了半边身子,双手放在膝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他抬眼看向贤贵妃,目光带着几分关切,开门见山:
“娘娘,臣今日前来,实则是为了坤宁宫送来的那碗燕窝。方才李德全公公将燕窝送回御膳房,说是娘娘胃口不佳,要暂存御膳房。臣瞧着那燕窝成色不对劲,寻常东海贡燕炖熟后,燕丝该是透亮柔韧,可那碗燕窝的燕丝却泛着暗沉,闻着味道也有些异样,似是混了别的东西,所以斗胆来问问娘娘,您可曾尝过?”
苏瑾站在一旁,心中暗自赞叹周满仓的观察力竟如此敏锐。方才李德全送燕窝回御膳房时,定是急着交差,未曾多想,却没想到周满仓仅凭一眼一闻,就察觉出了燕窝的异常,这份对食材的敏感度,不愧是御膳房总管。
贤贵妃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对苏瑾道:“苏瑾,把那碗燕窝拿给周总管看看吧,也好让他瞧瞧,咱们今日险些遭了多大的祸。”
苏瑾应了声“是”,转身走到桌前,端起那碗盛着温水、粉末与颗粒的燕窝,碗是白釉青花的,温热的水汽透过碗壁,在她指尖留下一层薄汗。她缓步走到周满仓面前,将碗轻轻递了过去。
周满仓接过碗,动作轻柔,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他先是低头仔细观察,目光在水面漂浮的白色粉末上停留片刻,又移到碗底的褐色颗粒上,眉头渐渐皱起,原本温和的神色也沉了几分。接着,他微微低头,凑近碗沿轻嗅,鼻尖几乎要碰到水面。当那股甜腻中夹杂的苦涩味传入鼻腔时,他的脸色瞬间变了,眼底的温和被震惊与愤怒取代。
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捻起一颗褐色颗粒,放在指尖揉搓两下,颗粒瞬间散开,变成细小的粉末。他再将指尖凑到鼻尖,仔细一闻,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像是覆了层寒霜。
他缓缓将碗放在身旁的小几上,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这水面浮着的,是曼陀罗花粉,碗底沉的是曼陀罗种子磨成的细粉。还有这股若有若无的金属味,结合方才银簪验出的痕迹,该是掺了蜂蜜稀释的微量砒霜。皇后娘娘怎能如此行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杏儿吓得捂住了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掉,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有衣袖摩擦青砖的细微声响,在殿内回荡。
周满仓端坐在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小几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压抑心中的怒火。他的目光落在碗中燕窝上,眼底满是失望与痛惜:
“膳食本是养命之物,讲究的是新鲜、洁净、本味,要的是滋养身心,可如今却成了害人的利器,这是对食的亵渎,也是对祖宗定下的宫规的践踏。
臣十五岁进御膳房当学徒,至今已有十几年,见过不少宫廷争斗,却从未有人像皇后这样,无视膳食安全的底线,用毒物残害皇室成员。在臣眼里,食是最神圣的,哪怕是争权夺利,也不该玷污这最基本的准则。”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苏瑾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心中暗自佩服,在这深宫之中,竟还有人能坚守食的本心,不被权力争斗所裹挟。
贤贵妃眼中泛起泪光,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她抬手拭了拭眼角,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周总管,你也知道,皇后素来忌惮本宫。先前本宫劝陛下少修行宫、多赈灾民,触怒了她,她便在陛下面前进谗言,让本宫禁足在此。如今见本宫失宠,便想趁机除掉本宫,以绝后患。只是本宫没想到,她会用这般卑劣的手段,在膳食里下毒,连一丝情面都不留。”
周满仓沉默片刻,手指停止了敲击,他抬眼看向贤贵妃,眼神坚定如铁,语气郑重:“娘娘放心,此事臣绝不会坐视不管。御膳房是臣的职责所在,臣守着这一方灶台,便是要确保送到各位主子面前的每一口吃食都是安全的。如今有人想在这里动手脚害人性命,臣第一个不答应。”
周满仓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太监尖细的传报:“陛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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