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许动!”李听莹不知道何时过来了,原本白皙的脸颊被炭灰蹭得一道黑一道灰,额前碎发也被火燎得微卷,就差拿烧火棍指着。
“你,回去躺着。”李听莹不由分说走上前,伸手就将夏晴往床边推。她掌心带着刚拢过炭火的温度,热乎乎的。
夏晴和春絮都转着干涩的眼睛,胸口因呼吸急促而微微起伏,鼻子里发出沉重的气声,像是被浓烟呛坏了。
夏晴被按回床榻时还想挣扎,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破锣:“四姨娘…… 这不合规矩,哪有主子伺候下人的道理……”
春絮也撑着坐起身,咳嗽着劝道:“四姨娘快出去避避,这病邪凶得很,莫要传染给您……”
灵芝已经烧糊涂了,只是嘤咛一声,翻身沉沉睡去。
“都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你我,安心躺着,我去给你们熬药做饭,保管把你们都养得白白胖胖的。”李听莹将夏晴按回去,又出去了。
大花脸李听莹端着水盆再进来时,已经准备了三条巾帕,在水里浸润,捞起来攥干,依次给三人擦脸降温,最后再垫在额头上。
她给三人喂了水,“还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要不要再添床被子?” 她挨着床榻问了一圈,得到否定的答复后,才又急急忙忙地跑回厨房 —— 药罐里的汤药该好了,午膳也得抓紧备着。
大厨房的人病倒了不少怕是无人顾及她们,李听莹不知道的是,因为 “东厢房闹鬼”“四姨娘招邪” 的流言传得太凶,下人们都避之不及,才拖到这般时候。
灶房里的烟火又升腾起来,李听莹守在药罐旁,看着汤药咕嘟咕嘟冒泡,鼻尖萦绕着苦涩的药香。刚将熬好的汤药分成四碗晾着,转身又淘米洗菜,要给病号们做些清淡营养的饭菜,还要单独给沈闻竹准备流食。忙到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灶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抬手胡乱抹了把脸,反倒把黑灰蹭得更匀了。
头发也有几丝被火燎乱了,灵芝睁开眼就看见李听莹像个叫花子似的头,忍不住发笑。
“噗哈哈……” 一阵沙哑的笑声突然传来,灵芝正趴在床沿看着她,笑得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像破了洞的风箱。
李听莹摸-摸脸,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有多喜人,灵芝一出声,夏晴和春絮也睁开眼,看见李听莹的样子忍俊不禁。
李听莹:……
“起来喝药。”大郎喝药了。
让你第一个笑,你先喝。
汤药刚熬好,还带着滚烫的温度,苦涩的味道飘得满屋子都是。灵芝皱着眉喝了一-大口,脸瞬间皱成了老太太的褶子,苦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李听莹早有准备,快速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甜丝丝的味道瞬间驱散了苦味,惊得灵芝瞪圆了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眼尾竟泛起了水光。
后面两人也享受了同样的待遇,李听莹像个陀螺一样没停歇,又去厨房端出不一样的预防药,跑去喂沈闻竹。
三个人各自神色复杂,嘴里的蜜饯沁出甜丝丝的味道。
春絮看着四姨娘离开的方向好久,灵芝用被子盖住脑袋,露出眼睛。夏晴背过身侧睡看不到脸。
“吱呀~”
李听莹进来之前用艾草熏了全身,生怕自己身上有病毒,还用皂角加盐水猛搓双手,脸都顾不得洗过来了。
她端着药走到沈闻竹身边,拿起软管喂沈闻竹喝药。
沈闻竹的脸色愈发的好了,脸颊也充盈了,此时正被李听莹喂着药,似乎是觉得苦,眉毛轻轻地蹙起,眼皮也抖动着,带着长长的睫毛虚弱的扇动,那脆弱模样,害得李听莹还以为自己在干坏事。
李听莹喂完药,接着在他嘴里塞了个蜜饯压着苦味。
她腿发软的坐着歇息了一会儿,再喂完午膳,然后收起软管,对沈闻竹耳语道:“大少爷,最近院里生了时气,这几日可能要日日多喝药,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之前他每日都要喝药,现在又加一道,沈闻竹可真苦逼。
她又仔细检查了沈闻竹的被褥,摸了摸他的体温,确认没有发热的迹象,才放心地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腰背传来一阵尖锐的酸涩,她扶着门框缓了缓,只觉得自己像个拉扯四个娃的老妈子。
累屁了。
听到李听莹忙活了一上午,沈闻竹的大手逐渐收紧,他很担心四姨娘的身体。
太傻了,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多想想……
自从昨夜的桂花雨过后,沈闻竹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起她,他的脑海里没有她的长相,只有声音和气味,声音和气味勾勒起几笔淡淡的影子。
光是这样,沈闻竹想起她的时候,心跳总是容易加快。
——
李听莹脚底生风,一上午都没停下来过,准备好其他人的饭菜后,就看见已经有其他的丫鬟送来了午膳。
李听莹:……
原来还送啊,只是送得晚了。
两个丫鬟提着食盒匆匆进来,见到她时慌忙行礼,神色里的惊慌藏都藏不住。李听莹早已见怪不怪,东厢房的 “凶名” 在外,每个第一次来的下人,都觉得这里不干净。
可哪里不干净了?灵芝每日都把院子扫得一尘不染,桌椅擦得能照见人影。
李听莹看着两个丫鬟匆匆离去的背影,直接伸出手道:“等一下!”
两个丫鬟身体一僵,随即转过身低头站着,有个胆小的,似乎身体还打着颤。
太夸张了吧?
有些无语的李听莹指了指食盒旁掉落的布巾:“你们忘东西了。”
年纪稍大的丫鬟上来拾走,李听莹又说话了。
丫鬟们:……
“你们是不是怕我?”李听莹挑挑眉上前。
两个丫鬟赶紧说:“四姨娘多想了,怎么会!”
小丫鬟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大厨房的人都不愿来东厢房,便故意欺负她们这些新来的,硬是把这差事推给了她们。
大丫鬟是小丫鬟的亲姐姐,见状连忙往前站了站,悄悄将妹妹挡在身后,生怕李听莹迁怒于她。
“……”李听莹走上前,伸出手,大丫鬟的心脏紧了紧,小丫鬟腿都要软了。
“来,你摸-摸看,我是不是热的,再摸-摸我的脖子,是不是有脉搏。”李听莹伸出脖子。
大丫鬟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腕,温热的触感传来,清晰的脉搏在指下跳动。她猛地收回手,愣怔了好一会儿 —— 真的是人,有温度,有脉搏,神情坦荡,半点不像被恶鬼附身的样子。
“四姨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反应过来后,大丫鬟拉着妹妹 “噗通” 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在她看来,认错总是最稳妥的。
李听莹心里疯狂挠头,她神情严肃:“我不知道外面怎么传的,我就是人,东厢房也没有鬼,不信的让她们……”
来摸她呗!
“呜呜呜……”小丫鬟不知怎么地突然哭了,大丫鬟咬牙,责备地拱了拱身边的哭包。
“大厨房那里,都传着……”小丫鬟话没说完,就被大丫鬟捂着嘴,呜咽的话从指缝里溢出,听不清,大丫鬟连忙拿着东西一边责怪小丫鬟一边向李听莹认错,拔腿就跑。
李听莹:……
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昨天还收拾过大厨房的人,不知道今天又在背地里怎么说她。
罢了,肯定还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呗。
李听莹看着大厨房送来的简单饭菜,还没有她做得营养全面,于是将饭菜收起来,把自己做的端进去招呼三人吃饭。
三个人病得严重,李听莹莫明想到了之前的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烧了三天,浑身像软面条,嗓子干刺,浑身酸痛,李听莹怀疑作者干脆直接把那次的症状照搬过来了,因为这些症状太眼熟了。
写得乱七八糟的,有没有一点职业操守,至少写之前查查对应症状呀。
三个人像无骨虫,在床上倒得歪七扭八,能自己动手的很少,李听莹要喂,吓得三人连连摆手,吃饭还要四姨娘喂,这算什么规矩?
不过还是她们仨败下阵来,实在是没力气,三人吃完躺在大通铺上,只觉得浑身好像被马车踩过一遍又一遍,这次的风寒怎么那么难受?
都感觉自己要死了,倒是四姨娘身体好,竟然无事。
李听莹端着水盆进来,又要给她们擦身降温,摸到夏晴依旧滚烫的皮肤,不由得皱紧了眉。试了这么多办法,怎么还是不见降温?古代没有酒精,只能用凉水反复擦拭四肢物理降温,这笨办法耗时耗力,效果却有限。
“四姨娘……如此恩德…奴婢…”夏晴咳嗽着:“奴婢感激不尽…”她活了这么大,从未被人这般悉心照料过,都是自己去照顾别人。
李听莹擦着夏晴的脸,发现原来夏晴这么瘦。
“好好休息吧,不必说这些,你我之间没那么生分。”李听莹忙了半天,有点疲惫。
真不知道女主角怎么熬过来的,她记得女主角好像也很善良来着,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们。
啊,李听莹捂着胸口,真是膜拜女主角了,她真的要累暴毙了。
又擦了其他人四肢,各种感谢的话李听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明明她和她们相处得越来越好,可一旦她做出超越“主子”身份的举动,感激和惶恐便会立刻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仿佛她每一次真心的付出,都在无声地提醒着她们,也提醒着自己——她们之间,横亘着一条名为“尊卑”的鸿沟。
就好像你拿她们当朋友处,她们总是对你客客气气的,到底还是时代在她们之间留下的痕迹不一样吧。
李听莹端着水盆站起身,腰背传来一阵酸涩的抗议。她看着床上因疲惫和病痛而沉沉睡去的三人,心中那份因被“客气”对待而产生的细微失落,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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