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荣,看你着急忙慌地,这是要上何处去?”
木正平眯起眼睛,嘴角上扬,眼睛里没有笑意。他拦住宋国荣,从他怀中掏出几本账册,慢条斯理地翻阅。
宋国荣跪在地上,木正平枯瘦的手抚摸他战战兢兢的脸。
他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像看着死物,“国荣,你太令我失望了。”
宋国荣跟了木正平这么久,太了解他这个眼神。宋国荣如坠冰窖,闭上眼睛,等待宣判。
他累了,已经不想再向他妥协。
他信林远山的人品。只要能护住他的家人,他并无所求。
“你真就如此信任那个黄口小儿?国荣,这不是你往日的作风。”
枯瘦的手掐进宋国荣的脖子,木正平脸色阴森,看着他呼吸不上来气,“国荣,你小孙女的抓周宴,我还送了她一个小老虎布偶,你还记得吗?”
宋国荣眼神变得惊恐,他垂在下面的手抬起,疯狂地扣木正平,获得一丝空气后,从喉咙泄出求饶:“木老,我错了,别伤我家人。”
木正平松开他的脖子,宋国荣失力滑在地上,狼狈地瘫在木正平的脚边。
木正平拄着拐杖,身后的人护在他身边,他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一滩烂泥的宋国荣,不屑地说:“若是每一个背叛我的人都能以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而获得我的原谅。我木正平一介布衣,走不到如今的地位。”
木正平扭头,背对着宋国荣,他佝偻的背影投下长长的阴影。他看着远处日暮的天空,命令道:“杀了他。”
说完,便径直向前走。
人老,便信神佛,见不得血腥。
“xiu~”
破空声从斜后方传来,是一粒石头。刀掉落在宋国荣脚边,木正平转身,看向远处的人。
沈邵手上挂着弹弓,双手抱胸,倚着身后的树,吊儿郎当地问:“木老,这是何意?”
林二拿着大刀,护在他身边。
木正平跟他对峙,阴鸷的眼神犀利地看向他。
这人,知晓他的秘密,绝不能留。
“老朽处理一个家奴,不知小沈大人,有何指教?”
沈邵向前走了两步,歪歪头,高束的马尾俏皮地垂落,声音嘲弄:“宋大人竟是木老的家奴,在下也是涨了见识。”
他走到宋国荣身前,将宋国荣扶起护在身后。
沈邵:“宋大人我便先带走。木老,没有意见吧?”
不等木正平回答,沈邵转身便离开,宋国荣小声提醒:“账本。”
沈邵转身,三两步蹦到木正平面前,没等木正平反应过来,抢过他手中的账本,尖利的虎牙耀武扬威地冲他磨。
“不属于木老的东西,在下代为保管。二,走啦。”
木正平没料到他行事会这般放浪形骸,愣了片刻,猩红的眼睛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砰!”
林二并未扭头,仅凭感觉接下从后方飞来的刀。
森寒的刀泛着寒光,沈邵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二,扔回去。”
刀扎在扔刀人的脚下,离他的脚不过寸余。
沈邵:“木老不必相送。”
木正平身体摇摇欲坠,他扶着身边人站定,原地缓了一阵,说:“送往州府的信万不能有误,多派一些人护送。”
*
泛黄的账本起着毛边,有些字迹并不清晰,但所记详细,每笔支出清晰了然。林远山翻了几页,说:“这便是木老真正的账本。”
他点评道:“宋国荣是个人才。”
能在木正平身边潜伏这么久,还能记下他所有账目往来。
宋国荣,是个人才。
沈邵也看了几眼,他问:“抓了他?”
林远山摇头,“这个老东西,中饱私囊,私自昧下旬阳数十年的盐税,将这笔钱秘密送往京城。他背后关系网之大,不是目前我能撼动的力量。”
沈邵还是年岁不大,压不下这口气,不忿地说:“那就这么放过他?”
放过他,不止沈邵不服气,林远山心口也窝着无名火。
放过他?
林远山可没这么大的胸襟,更没有这样的气度。
林远山:“既然死罪治不得,他活罪难逃。”
林远山借助系统的帮忙,挑选出几笔牵涉较小的案子。
“单是这几笔,便够这老东西吃几年牢饭。”林远山轻哼一声,冷嘲道:“倒是便宜了这个老东西。”
林二站在一边,突然说:“他已经够老了。”
林远山噗嗤一声笑出声。
二虽说憨憨的,倒看得透彻。
那便暂且留他一命。
留他后半生在牢狱度过。
这样的处置,对于一辈子耀武扬威的人,比了结他的性命还要令他难受。
季晨与宋国荣投诚林远山,衙门所剩之人便不足为惧。
迄今为止,林远山才算真正掌控旬阳。
“找寻可靠之人,配合你们调查这几笔支出。必要之时,可以借助季晨和宋国荣之手,定要将木正平罪迹调查清楚。”
林远山无法从盐税上面做文章,只好从其他方向着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木正平昔日横行旬阳。上行下效,他家中子侄也多为蛮横无道之人。
想抓他们的把柄,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往常的旬阳县令要么跟他同流合污,要么被他暗中杀害。轻易得手,倒竟叫他更加猖狂。
林远山:“罪证找全之时,当场抓捕。”
沈邵与林二离开后,林远山走向旁边的一间房。
宋国荣平静地等待判决。
宋国荣:“林大人想要如何处置在下。”
他的手,沾染了干净的亦或着脏污的鲜血。
他自知罪孽深重,即便帮忙拿到木正平的账本,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宋大人满门心思想得到本官的处罚,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将功补过。”林远山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品了品,“毕竟宋大人还没有享受天伦之乐,实在不必急着去地府报道。”
宋国荣不可思议地问:“林大人能放过在下?”
好死不如赖活。林大人说的对,他还没有享受天伦之乐,他不想死。
若木正平没有将他视为弃子,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向林远山投诚。
他想活。
“放不放过,还要看宋大人。”林远山离开这间屋子,走到门口,补上一句:“若宋大人日后全心为旬阳,本官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宋国荣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多谢大人。”
不是谁都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宋国荣全身颤抖,已有孙辈的他,竟感受到了初生。
沈邵与林二办事利索,不出三日,已经找到木正平所犯罪证。
沈邵带着数十名衙役,当场抓获了木正平。
木正平此时没有了寻常的装腔作势,他挣脱沈邵的束缚,大喊:“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要见林大人。”
林二压住他的胳膊,沈邵声音冰冷:“林大人自在公堂等你,木老倒不用如此着急。”
沈邵:“全部带走。”
木正平犯事的子侄也被沈邵一并带走,浩浩荡荡一片。
“木正平,你隐瞒私下田产商铺,以此少缴赋税。你名下商铺管家灾年哄抬物价,欺压百姓,强买强卖。你私放高额利钱,借此侵占借贷者家产,纵容家仆、子侄欺凌百姓,勒索财物,鱼肉乡里……”
林远山将堂上的惊堂木敲得震天响,声音掷地有声:“如今证据确凿,你认还是不认!”
旬阳县衙正堂对着外面的大街,林远山命人将县衙大门打开,百姓亦可监督县衙办案。
外面的旬阳百姓小声低语,对着木正平指指点点。
有些被他坑害之人神情激愤,恨不得冲进去替林大人主审,只恨扒不下来这恶毒之人三层皮。
先来一百大板,看他认还是不认!
木正平负隅顽抗:“我不认。”
林远山:“如今证据确凿,问你不过是县衙固定流程,容不得你认或是不认。”
林远山:“依据大晋律法,木正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木正平判处十年牢狱,木府所有财物全部充公。犯事子侄,依据所犯之事,判处三年到七年牢狱。”
林远山看向外面的人,提高音量,说:“望各位乡亲都能约束自身,遵纪守法。大家切记,法不可违,违法必究。任何违反大晋律法的事情,都将受到律法的惩罚。任何人,都不例外。”
“好一个法不可违,违法必究。林大人一番话,当真是振聋发聩。不愧是零伤亡解决旬阳大灾之人。本官佩服。”
百姓自发给说话的人让道。
木正平灰败的眼神在听到来人的声音后瞬间变亮。
他有救了。
“本官乃通州知府谭升河。”
林远山眯起眼睛。
通州知府?
他来旬阳做甚?
旬阳穷得叮当响,百姓衣不蔽体之时他不来。
而今,旬阳最大的毒瘤即将被捉拿在案,他倒是来了。
来得可真是巧。
木正平的眼神变化被沈邵捕捉,他压低声音,提醒:“来者不善。”
林远山食指敲击桌面。
这是他们三个独有的交流方式,林二与沈邵对视一眼,提起警觉。
林远山起身相迎。
知府正五品。而他一介县令,不过七品。
在这个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古代,林远山自是不能将人晾在门外。
谭升河坐在主位,林远山坐在次位。
谭升河:“本官此次前来,是前来褒奖林大人。林大人凭借自身学识胆魄,化解此次旬阳大灾,理应得到嘉奖。”
下面的百姓面露喜色,为林远山高兴。
林远山谦逊地说:“下官身为旬阳县令,自是做该做的事。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功绩。”
谭升河眼睛闪过一丝嘲弄。
做该做的事。
那历届的旬阳县令将旬阳治理得乌烟瘴气,莫不全是尸位素餐之辈。
这个旬阳县令,有点意思。
沈邵压下心中的不适。
在旬阳,林远山便是最大。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说他是旬阳土皇帝也不为过。
可此时,他在对着一个陌生人陪笑。
他不愿林远山对人弯腰屈膝。
林远山外柔内刚,心系百姓,正直坚毅,就应该神采飞扬,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而不是屈居人之下。
谭升河:“依本官所看,此案诸多疑点,不如稍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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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后面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考试
后面变成三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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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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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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