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电影院的空气里弥漫着旧座椅绒布和灰尘混合的沉闷气味。巨大的荧幕上，黑白光影流转，讲述着一位饱受折磨的天才画家的一生。音效有些失真，却意外地贴合了此刻压抑又微妙的氛围。
楚晏僵硬地坐在苏霁旁边的座位上，脊背挺得笔直，几乎不敢完全靠向椅背。那罐冰咖啡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铝罐外壁凝结的水珠浸湿了他的掌心，他却浑然不觉。全身的感官似乎都失灵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又急促地擂鼓，每一次跳动都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能清晰地闻到身边人身上那股极淡的、熟悉的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这味道让他神经紧绷，又奇异地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苏霁没有看他，目光似乎专注地投向荧幕，桃花眼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下显得深邃难测。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喝着另一罐咖啡，仿佛真的只是来看一场电影。
这种沉默的、不带任何压迫感的陪伴，反而让楚晏高度紧张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紧绷的肌肉逐渐酸软，他下意识地微微塌下了肩膀，像一个终于找到地方喘息的、疲惫不堪的旅人。
电影的剧情恰好放到主角在创作瓶颈中痛苦挣扎，对着画布嘶吼、癫狂，最终又归于绝望的沉默。
楚晏浅棕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荧幕上那个疯癫艺术家的痛苦，像一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他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恐惧和混乱。他被系统逼迫去“体验”的黑暗，似乎找到了一个荒谬的共鸣点。
就在这时，苏霁的声音忽然轻轻地、几乎融在电影配乐里响起，带着一种客观冷静的口吻，不像安慰，更像是在点评画作：
“凡高的痛苦，源于他过于炽热敏感地感知世界，却找不到输出的阀门，最终被自身的情感焚毁。”
你是么？
她顿了顿，侧过头，目光在黑暗中精准地落在楚晏紧绷的侧脸上。
“而你的痛苦，晏楚，源于你在被动吞噬外界强塞给你的黑暗，却失去了过滤和转化的能力，正在被异化。”
我说的对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他层层包裹的、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内核。
楚晏猛地一颤，手里的咖啡罐差点脱手。他愕然转头，对上苏霁在黑暗中清亮得惊人的桃花眼。她知道了？她怎么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
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要立刻弹起来逃离这个地方。
“别动。”苏霁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电影。你的反应太大会引起别人注意。”
小猫爱炸毛可不好
楚晏的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她的声音和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我不关心你遭遇了什么，或者正在经历什么。”苏霁转回头，重新看向荧幕，语气淡漠得像在讨论天气，“我只看到一个还算有点天赋的演员，正在用最愚蠢的方式自我毁灭，并且……糟蹋他的工具。”
工具？他吗？
“演员的身体、情绪、感知，都是最精密的工具。过度损耗、不加节制地滥用，甚至任由其被污染，最终的结果不是成就艺术，而是彻底的报废。”她的声音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你想变成那样吗？一具只会条件反射般模仿痛苦和暴力的空壳？甚至……更糟？”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楚晏心上。系统在他脑中疯狂尖啸，试图用更强烈的黑暗情绪覆盖这些话，但它们却像钉子一样楔入了他的意识。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痛，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我没有……选择……”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几乎将他击垮。他竟然在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人面前，流露出了最深层的无力感。
苏霁沉默了片刻。电影的光影在她脸上流转。
“选择永远都有。”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了一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只是有的选择，需要付出你无法想象的代价去换取。比如，在彻底疯掉之前，喊停。或者，在沉没之前，抓住任何一点看起来不像救命稻草的东西。”
她意有所指，却没有点破。
楚晏怔住了，浅棕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剧烈地闪烁。她是在暗示什么？暗示他可以……向她求助？代价是什么？她到底是谁？
无数疑问几乎要冲口而出，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自身不堪的羞耻，让他死死咬住了嘴唇。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再无交流，只是沉默地看着电影。楚晏的心乱如麻，电影剧情再也看不进去半分。苏霁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与系统的警告激烈交锋。
电影散场，灯光亮起。刺目的光线让楚晏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感到一阵眩晕。
人群开始嘈杂地退场。
苏霁站起身，将空咖啡罐扔进垃圾桶，没有再看楚晏，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
“下次见面，如果你还想有下次的话。告诉我，你想演的角色，是只能活在黑暗里的怪物，还是一个……能站在光下的人。”
说完，她拉高了风衣的领子，随着人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放映厅。
楚晏独自站在原地，周围是空荡的座椅和散落的爆米花纸袋。那句轻飘飘的话，却像有千钧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怪物……还是……人？
系统冰冷地提示：【目标言语具有高度迷惑性和危险性，建议彻底隔离。】
但这一次，楚晏没有回应。他只是慢慢地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罐冰咖啡带来的凉意，早已消失殆尽。但另一种更深沉的、关于“选择”的冰冷和灼热，却刚刚开始灼烧他的灵魂。
他知道，从他踏入这个电影院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已经永远无法回头了。
而电影院外的阴影里，一个不起眼的男人收起了伪装成手机的高倍焦相机，对着通讯器低声道：“目标已接触，时间约两小时。内容无法监听，但情绪互动明显。汇报给罗森先生。”
暗处的眼睛，从未离开。
感谢小天使我会给你写信的，加更一章，非常感谢你对小白作者的支持！！[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7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