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分别后的第二天，《暗夜行者》片场。
楚晏的状态跌入了前所未有的谷底。他眼眶深陷，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拖拽感。苏霁那句“怪物还是人”的诘问，像一枚精准投入深水的炸弹，在他脑海里持续引爆，余波不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壁垒。
系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剧烈的内在冲突，并将其判定为最高级别的威胁。它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加大了信息灌输的强度和频率，试图用更汹涌的黑暗彻底淹没那份刚刚萌芽的、软弱的自我怀疑。
一场拍摄男主角在逼仄巷道里被追杀、最终绝地反杀的戏。楚晏饰演的，是那个被男主角顺手解决掉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喽啰之一。
“Action！”
打光板反射出刺目的光，模拟着巷战混乱的光影。楚晏和其他几个龙套依着指令，面目狰狞地扑向男主角。
按照剧本，他应该被男主角一个利落的肘击放倒，然后蜷缩在地上“死去”。
然而，就在男主角的手肘即将击中他的瞬间——
楚晏浅棕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大小！系统灌输的无数街头斗殴、致命反制的技巧如同失控的代码洪流，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不是承受，而是猛地一矮身，左手格挡的同时，右腿以一个极其刁钻狠厉的角度扫向男主角的支撑腿！动作快、准、狠，带着绝非表演的、真实的杀意！
“唔！”男主角完全没料到这一出，结结实实被扫中，痛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狼狈地向前扑倒！
“卡！卡！卡！”导演暴怒的吼声几乎掀翻屋顶，“晏楚！你他爹在干什么？！你想杀人吗？！”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片场中央——楚晏还维持着那个攻击后的姿势，眼神空洞而凶狠，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而被扫倒在地的男主角，正捂着小腿，疼得龇牙咧嘴，惊怒交加地瞪着楚晏。
楚晏猛地回过神。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看着周围人惊惧、厌恶、看疯子一样的眼神，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他……他刚才做了什么？
【完美！这才是真实的反应！弱肉强食，一击必杀！宿主，你正在掌握真正的力量！】系统的电子音却带着一种亢奋的赞许。
不……不是的……
巨大的恐慌和强烈的自我厌恶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发抖。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滚！你给我滚出去！以后老子的戏，你他妈别想再沾边！”导演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出口破口大骂。
楚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在一片死寂和无声的指责中，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片场。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周围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凌迟。他知道，他完了。不仅是在这个剧组，可能在这个影视城，都很难再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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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苏霁的画室里。
“警告！目标楚晏情绪数据极度异常！肾上腺素水平飙升，伴随攻击性行为爆发！片场监控显示他与主要演员发生严重冲突，已被驱逐！”苏小统的警报声急促响起。
一会儿没看着，谁又欺负我家猫了？
苏霁正在调色的手猛地一顿，桃花眼瞬间眯起，闪过一丝冷厉。
“冲突细节？”
“物理冲突。楚晏使用了系统灌输的格斗技巧，击倒了男主角。非剧本安排。”
很好，我家猫没吃亏。
苏霁放下调色刀，指尖沾着的猩红颜料像一抹血痕。“系统在反扑。它意识到楚晏的动摇，试图用更极端的方式将他彻底拉回黑暗，并断绝他所有的后路。”理性迅速分析出最可能的原因，“他被驱逐，孤立无援的状态，正是系统最喜闻乐见的。”
她走到洗手池边，快速清洗手指，语气果决：“不能再等了。他现在正处于最脆弱的崩溃边缘，要么被系统彻底吞噬，要么……抓住我们抛出的绳子。”
“绳子？”
也可以说是锚点。
“给他一个离开当前环境，并且能‘合理’地继续他演员身份的理由。一个……能让他暂时远离泥潭，在我们可控范围内的‘安全屋’。”
苏霁的大脑飞速运转，“我记得，杨导那部文艺片，《雨巷》，是不是还在找一个戏份不多，但气质要求特殊的年轻男演员？那个角色，是不是就是一个内心充满矛盾、在自我毁灭边缘挣扎的诗人？”
杨导是圈内少数真正注重演员内心戏、并且以耐心引导闻名的导演。那个角色，几乎是为此刻的楚晏量身定做。
“是的。但竞争激烈，而且杨导要求极高……”
“把楚晏在《暗夜行者》片场‘失控’的那段监控录像，匿名剪辑掉前因后果，只留下他最后那个攻击眼神和动作的特写，发给杨导的私人邮箱。”苏霁下令，桃花眼中闪烁着冷静算计的光芒，“附上一句话：‘这不是表演，这是真实的崩溃。或许这就是您要找的‘濒死感’。’”
这是一步险棋。但杨导的猎奇和惜才心理，很可能会被这种极端真实又充满毁灭性张力的“表演”所吸引。
“同时，”苏霁补充道，“以艺术投资人的身份，联系杨导工作室，表示我对这个项目很有兴趣，尤其是对这个‘诗人’角色选角的关注，愿意提供部分赞助，但希望选角能‘更大胆、更贴近灵魂本质’。”
双管齐下。一边用极致的“真实”勾起导演的兴趣，一边用资本的力量轻轻地施加影响，为楚晏撬开一扇门。
“那楚晏这边？他刚被驱逐，现在状态极差……”
“我知道。”苏霁拿起车钥匙，“所以我现在要去‘捡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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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那间出租屋的。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霉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系统持续不断的、蛊惑他彻底放纵和报复社会的低语。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就在他意识快要被黑暗彻底吞没时，老旧的门铃嘶哑地响了起来。
他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动物，警惕地望向门口。
门外没有声音。
他挣扎着爬起来，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小猫透过猫眼在看我”苏霁忽然觉得自己的想象很有意思。
苏霁站在门外，依旧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浓稠的黑发随意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平静得近乎残忍的桃花眼。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保温袋。
她怎么找到这里的？她来干什么？看他笑话？还是……
楚晏的大脑一片混乱，身体却先于思考，颤抖着打开了门。
苏霁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惨白的脸、凌乱的头发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没有任何惊讶或责备，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是这副模样。
“看来，你做出选择了。”她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选择了先当一会儿怪物。”
楚晏嘴唇哆嗦着，耻辱和绝望让他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苏霁却没有进去，只是将手里的保温袋递给他：“趁热吃。”
楚晏机械地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清淡的粥和小菜。
“吃完它。然后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苏霁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却又奇异地不带任何侮辱性，“一小时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人？
现在？
他这副鬼样子？
去见谁？
楚晏猛地抬头，浅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慌。
小猫应激了。
“为……为什么？”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霁看着他，桃花眼深邃如古井：“因为你不能烂在这里。你的工具（身体和演技）还有救，虽然现在看起来一团糟。而一个真正的工匠，不会放任自己的工具生锈报废，哪怕只是暂时的。”
她的话依旧冷静甚至刻薄，却像一根结实的绳索，猛地将即将溺毙的他往上拉扯了一下。
“去见谁？”他颤声问，心里隐约有了一个荒谬的、不敢置信的猜测。
“杨万里导演。”苏霁吐出这个名字，看着楚晏骤然收缩的瞳孔，淡淡补充道，“他正在为《雨巷》里的一个角色找演员。我觉得，你现在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说不定……挺合适。”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楼梯口：“一小时。楼下等你。”
门轻轻关上，留下楚晏独自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份温热的粥，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
杨导？
《雨巷》？
试镜？
这一切转折得太快，太荒谬，太……不真实。
在他刚刚亲手毁掉一切，坠入最深谷底的时候，她竟然……要带他去见杨导？
巨大的冲击甚至暂时压过了脑海里系统的噪音。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粥，又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浅棕色的眼眸里，第一次，除了绝望和挣扎外，燃起了一簇微弱到可怜、却真实存在的……火星。
而楼下，苏霁靠车而立，桃花眼微微眯起，看向远处街角一个迅速消失的背影。
“统子，刚才有人监视这里？”
“是的，已捕捉到图像，与电影院外监视者为同一人。已通知詹姆斯·罗森了吗？‘收藏家’……看来是等不及了。”
苏霁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正好。让他看看，他的‘藏品’，马上就要换一个更亮的展台了。”
我终于找到作者看评论区的入口了，以后我就可以用作者号回复宝贝们了[烟花][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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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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