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
翌日清晨，王宅大厅里，早已摆下了四方桌，桌上是清粥小菜大肉包。
纯手工猪肉馅，与黑店啊人肉什么的，丝毫不沾边。
放心食用，嘎嘎香！
云书书坐在下首客座，抱着碗吃得稀里哗啦——他是真饿了，想想昨晚那么费力，并非有意吃得这么失礼。
再说了，为什么要和一个女鬼加一个曾经的乡间浪荡子讲餐桌礼仪？
一旁，谷幽兰就吃得很文雅。
“让小兰做门面不就好了！”
“哧溜”一口小青菜，云书书如是想。
嗯，很绿！很滑！
对面主位，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深陷抑郁无法自拔情绪低迷对一切特别是美色完全不感兴趣的男主人王永。
女主人顾氏陪坐在身侧。
当然，是批了人皮外加加了禁制。
因为王永已经忧郁到吃不下一点东西，但想到待会还要把人送去临安城皇城司驻所，为避免半路晕倒什么的，云书书果断同意了顾氏的请求——她来喂。
反正，王永只要老实张嘴就行了。
真是情深义重啊！
云书书内心感叹，同时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说说吧，你从哪里来？”
下人们都被告知无需在大厅伺候，昨晚被上身的四儿也吃了谷幽兰开的药一直在昏睡，云书书粗粗问了下，三年前王家屯没有身怀怨气离世之人，所以，顾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妖和鬼可不一样，妖可以是野外驯化……呸呸，不是这么表述的！总而言之呢，鬼，必须要由人而来，不存在凭空出现。
顾氏娇柔一笑。
“奴奴从西土女儿国来，往东胜神洲傲来国寻亲，路过此地，偶遇相公，一见倾心。西湖赏柳，白堤执手，相约相守，矢志不忘。”
“我说……”
云书书不耐烦地打断了顾氏的声情并茂：“不要把圣僧西游和白蛇传串在一起好吗？专业点，你不是临县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妾吗？”
“那还不是相公他喜欢这个版本。”
边喃喃自语，边偷瞄云书书脸色，见其即将忍不住发作，顾氏赶紧傲娇加撒娇地道：“那你想不想知道人家的来历嘛？”
我想，但我求生欲拉满。
虽然你家老公在身边你无所谓，但是小兰，可是一直注视着我呢！
带着迷之慈祥微笑，呵呵。
云书书脑中诸多念头尚未转完，就听见顾氏“唉哟”一声，一勺粥，就直接糊在了王永脸上。
“滴答滴答”往下流。
而她自己，则满脸痛苦之色，紧蹙眉头，银牙紧咬，显然这痛，不像是装出来的。
啊，这？
谷幽兰适时递来一块方巾，示意顾氏擦擦。至于擦谁，随意吧，反正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只是轻飘飘地开口：“抱歉，刚刚，手滑了一下。”
想起来了，顾氏人皮上的禁制，是小兰布的。
所以……
云书书埋头吃饭，安静如鸡。
呵呵。
……
等云书书回到临安城，再见圆一大师的时候，已是巳正。
倒不是他故意拖延，虽然顾氏一路哭哭啼啼、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但一想到那晚，月色下的青面獠牙，云书书的心，堪比金石硬。
更何况，还有小兰在一旁注视着自己呢。
来历什么的，交给圆一大师去套就好了。反正是他惹来的，自己仅是帮忙，还是纯义务，没收一分钱。
没见他瞧自己对待顾氏如此粗鲁后，投来的责备眼神？
待会，等他单独审问顾氏，自己就要小兰施法任那人皮脱落。
届时，哼哼，这天大的惊喜，老和尚可定要接住！
哦，没准，万一正踩在他的审美上呢？
“真是，罪过，罪过！”
云书书摇着头，对脑海中浮出的画面，表示不忍直视。再一转身，就瞧见垂花门下，谷幽兰和莫苍苍正在抄手游廊里聊天。
美人美景，赏心悦目。
瞬间心情大好的云书书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苍苍！”
莫苍苍闻言看了他一眼，道：“云哥哥，哥哥在正厅等你。”然后，又转过去和谷幽兰说话。
有问题！
苍苍对我这冷漠的态度，很可疑。
感到情况和自己设想有出入的云书书蹭到二人身边，正听见莫苍苍问：“兰姐姐，那鬼的描眉手艺果真那么好？”
“方才，你不是都瞧见了？”
“我看了，美则美矣，却也没惊艳到哪去。”
“也对，谁要我们苍苍更美呢！”
“咦，我怎么听说，她可是想要照着兰姐姐画的。”
“……”
沉默半晌，云书书断然决定离去。
这话题，不敢参与，无论怎么答，都很容易惹来弥天大祸。
伤不起，伤不起。
好在大舅哥很好找，就在前衙正厅里，踱着八字步，来来回回，很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云书书却谨慎地在厅外停下，打量了会四周。
很正常，人来人往，不像是埋伏了数十刀斧手，就等着摔杯为号、一拥而上将自己剁成百把块的样子。
因此，他稍稍放心，进了大厅。
“南亭兄！”
“回来了？”莫南亭脸上挂笑，神情和煦
“我听说方丈大师请你帮忙除鬼，本还有些担心，但眼下一见，想必非常顺利？”
云书书赶紧道：“幸不辱命。”
“人呢？”
“已经交给圆一大师了，我想大师专业出身，应当要比我处理得更妥当。”
“有理。”
莫南亭点头表示认同，继而道：“阿书啊，哥哥呢，比你年长几岁，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还是想和你说一说。”
云书书慌忙拜下：“兄长请言。”
“这男人呢，出门在外，手里头还是要有点花销。若没有，尽可凭自己本事去挣。可巧，昨儿白山县来报，说有山精在他们庄子里作怪，当地富户愿请高人出手，酬以银钱。我想，这些许事，倒也不一定非要出动皇城司，贤弟就很合适嘛！一来可以为民除害，二来可以挣点花销，一举两得，何乐不为？所以阿书，你收拾收拾，等我通知就出发。”
“哥，我亲哥！”
云书书傻眼：“我最近，没得罪你吧？”
话音未落，却见下属甲匆匆跑来，在莫南亭身边压低了嗓音道：“大人，斜桥雅舍的张妈妈又来了！说若是大人再否认曾授权手下记账消费，不付钱，她就要带姑娘们来闹了！”
莫南亭一甩袖子，指着云书书道：“给她，都给她！那笔钱，就从这小子头上扣，看看最近还有什么斩妖除鬼的活，花钱请我们去的那种，都让这小子去！”
云书书缩了缩脖子。
闹半天，忘了这茬，但是，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委屈。
苍苍也是，都不带提醒，莫不是相识三个月，感情淡了？
唉，奈何！奈何！
思来想去，云书书决定还是要尽可能地争取自己的权益。
“那个，南亭兄，去归去，有没有什么额外补给？比如上次你给我的那张驱鬼定身符就很不错，能不能，再送我百把张？”
“百把张？”
莫南亭一下子被气笑了：“五百张够不够？”
“去！”他转身吩咐一旁的手下，“去把张妈妈带来，说这钱，一分也没有，俊俏后生，却是有一个。她领回去是看家也好、护院也罢，甚至培训培训再登台表演吞刀子、喷火龙什么的，都算她本事！”
“哥！”
关键时刻，还是小富婆、官二代、云书书专属金主粑粑兼债主来得及时。
莫苍苍冲莫南亭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
“圆一方丈说，你要云哥哥去除鬼，又不给他足够的经费，好不容易记了账，回头还不认？”
莫南亭不敢置信：“这是圆一大师亲口所说？”
“这是兰姐姐听了告诉我的。”
身侧，谷幽兰微笑如兰JPG。
莫南亭：“……”
莫苍苍继续叽叽喳喳道：“我刚问了问，也没多少，就用娘给我的金豆子付了。这事，就此作罢吧。”
“作罢？”莫南亭苦笑：“张妈妈可有说什么？”
莫苍苍想了想道：“她说，以后此类场所，都不欢迎哥哥，可是欢迎我去玩，还说要给我介绍好多有才有貌的姐姐。哼，我都拒绝了，这些，哪有除妖降魔好玩？”
呵。
这好玩的地方，苍苍怎么能知道？
云书书偷瞧了下莫南亭脸色。
这莫大的打击，南亭兄应该能抗住吧？实在不行，只能自己以后多去这些场所逛逛，连带着南亭兄的份一起，也算是对得住了，哈哈！
在内心开启无限幻想的云书书一抬头，正对上谷幽兰笑吟吟的目光，似乎看穿了什么，他心虚回首，但见莫苍苍的视线在他和谷幽兰之间逡巡，仿佛若有所思。
“云哥哥！”
钱付了，一时之间，聚着的人也散了，莫苍苍喊住庭院中的云书书。
“我有话和你说，你随我来。”
顺从地跟随莫苍苍走到角落蔷薇花架下，看少女言语行动间，颇为踌躇。
“你和兰姐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嚯，哪件事？太多事？仓促之间，我该说哪件更保险？
没摸清情况，云书书选择沉默不语。
莫苍苍倒也没让他等太久：“方才，是不是兰姐姐在替你打掩护，坑我哥？”
这事啊，肯定不能认呀！
云书书决定反客为主：“你拉我到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呃。”
这回，换莫苍苍有些扭捏犹豫了。
云书书继续以进为退：“你该不会真正想问，你和小兰，我更在意谁吧？”
“怎么可能！”
莫苍苍激动地挥了挥手，表示强调：“我怎么可能问这么庸俗的问题，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
“哦。”云书书这会放心了，大大方方地道，“那你还想问什么？”
莫苍苍低头，轻声道：“那我和圆一大师，你更在意谁？”
“那肯定是你呀。”
“那兰姐姐和圆一大师呢？”
“那肯定是小兰呀。”
“那若是我们三个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那必然是老和尚呀。”
“为什么？他是个水怪他会水！”
“你知道你还问？苍苍，我是欠了你的钱，可我不卖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哼，狡诈，油滑，你有本事你别走！”
“我没本事，你都抽刀了我还能有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别追我呀！”
“谁追你了？你不跑错刀会追着你砍吗？哼，小无赖！”
风起，满院蔷薇，摇曳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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