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亡名册上的名字密密麻麻,那上面每一个鲜活的人生,都被一撇一捺轻轻带了过去。昭切玉把纸捏得发皱,连烛火都弯了腰。
乱燕坡……昭切玉总觉得她在哪里看到过。
北地文书!
昭切玉想起来了——她是整理军报的时候见过的地名,她记得乱燕坡旁有一个废弃的驿站,那里有条隐蔽的山道,可以绕到叛军身后!
她攥着名册猛然起身,这时江未易刚好掀帘进来,扬声道:“张录事,王爷要你过去。”
张仲平虎口沾的墨还没来得及擦去,便赶紧搁下手中的册子要跟着去。昭切玉连忙叫住江未易:“江侍卫,我有一事想禀报王爷,能否带我一同去?”
江未易明显犹豫了片刻,终是说:“在王爷跟前注意点说话。”
主帐里死寂,周绪站在舆图前,眉头紧锁着。几个将领低着头,都不敢出声。
张仲平和昭切玉进帐之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打破了死寂,周绪闻声转过身,目光落在了昭切玉身上:“本王有叫你来吗?”
“是属下擅自来的,还请王爷责罚!”昭切玉立马跪下向周渚磕头,声音因为急而微微发颤,“属下整理这次阵亡士兵名册之时,忽然想起曾在北地文书上看到乱燕坡西侧有一个废弃驿站,这里有条能走的山道,通向牙山关,可以绕至叛军身后!”
周渚手指按在舆图乱燕的位置,道:“江未易,去查!本王要这个驿站的详图!”
江未易立刻应下,转眼就消失了。周渚重新看向昭切玉,冷淡道:“你知道欺骗本王是什么代价。”
“属下能写山道细节!”昭切玉向周渚讨要了笔墨时,周渚并未多过为难,反倒叫她坐着写。
昭切玉给周渚头磕多了,坐着反而有些不适应了。她调整坐姿,瞄了眼周渚后便握着笔开始写,指尖因为紧张还有些发颤。她想,或许笔就是她的利刃,比不得真刀实枪锋利,却也能挥戈破局。
昭切玉写完时,江未易正巧带着重兵回来,手里还捧着一卷残破的舆图。昭切玉知道她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周渚点头后便向周渚行礼退下了。
主帐的的烛火整整亮了一夜,她缩在单薄的被子里,听着外边的声音整夜未眠。
周渚没有全然信她,她也不敢断言她不会出错。只要周渚照着她说的那条路走,便又是压上了许多条人命的赌博。
天空被马蹄声惊醒了,在号角声中翻起鱼肚白。
昭切玉头发都没来得及挽,连忙披衣起身去掀开帐帘一条缝隙看。只见周渚穿着战甲站在轻装的骑兵们面前,高声道:“拿下牙山关!断赵启泰后路!”
骑兵们齐声应和,等着大展身手。
马蹄扬起黄沙,把士兵的身影遮得越来模糊。等到他们完全消失,昭切玉才放下帐帘回去束发。
昭切玉这一天整理文书都心不在焉,帐外一有风吹草动她便望过去。猛灌了好几口茶,舌尖只剩苦涩了都定不下心神。
直到后半夜传令兵的声音划破了这个不眠之夜:“捷报!奇袭成功了!”
我方伏击了赵启泰一支从牙山关派出、正准备前往正面战场增援的部队!并且俘虏了对方数百人!
昭切玉长叹了一口气,她扶着案几缓缓坐下,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很久没说话的系统终于出声了:“宿主干得不错哟,竟然完成了额外任务!系统送您‘过目不忘’本领,已经为您自动激活了哟。支线即将展开,请宿主做好准备~”
昭切玉还没来得及回应,江未易的声音便从帐外传来:“昭文吏,王爷传见。”
她应了一声,抹掉手心的汗便跟随江未易去了主帅帐中。这一次帐中的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守卫的士兵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和好奇。
周渚免了她的跪,而且语气很平缓地说:“你倒是细心,此次牙山关之捷,你的功劳居首位。”
昭切玉向周渚一躬身:“属下不敢担,只是凑巧看到过一些关于乱燕坡的信息而已,是王爷决断英明,将士用命。”
周渚看向昭切玉的眼神已然没了居高临下的轻蔑感,他说:“有功则赏,张录事也说你整理文书用心,听闻还撰写了一本《战地手记》?本王有意升你为典签,你意下如何?”
周渚居然愿意升她的职位!
昭切玉心头一动,叩首道:“属下领命!必不负王爷所托!”
这职位只算小升,却能叫她名正言顺地接触大量档案和信息,正是她想要位置!
昭切玉领了赏后便出了主帐,正低头思索着支线什么时候开始,谁料一阵低低的呜咽传到了她耳中。她循声看去,发现一个年轻的小兵蜷缩在辎重营角落抹着眼泪。
他手中还握着半块干粮,跟着他的手一起颤抖着。
“今日一战已然胜利,你怎么在此哭泣?”昭切玉蹲下身去,轻声问他。
他用脏污的袖子抹掉泪,边抽泣边说:“我大哥在乱燕坡没回来,咱们明明说好了,挣了军饷给咱娘盖房去。”
昭切玉翻出一张帕子递给他,又问:“你大哥叫什么名字,是哪里出生的?”
他埋着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昭切玉的帕子,说:“我大哥叫石夯,我叫石杵,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沧州人!”
昭切玉想起来了——她整理阵亡名册时,发现阵亡的沧州士兵尤其之多,这石夯便是其中之一!
昭切玉突然起身,没有犹豫地重返主帅帐内,“砰”地一声跪在地上。
“属下斗胆,再向王爷求个恩赐!”昭切玉眼睛没有直接着着周渚,但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坚定。
周渚略显诧异,说:“讲。”
“属下整理阵亡名册时,发现来自沧州的阵亡士兵尤其之多。属下愿携此次部分阵亡将士遗物,前往其家乡沧州,亲手送还,抚慰遗属。沧州乃军属聚集之地,此举可以安定军心,显王爷体恤将士之恩!”昭切玉认真地说。
周渚沉默片刻,将帐中的人遣散后冷声道:“你只是个典签,抚恤遗属,自然有军法司办理。”
“二者不同!军法司办理是‘循例办理’,而令属下去是‘额外施恩’,”昭切玉镇定地说。
“昭切玉,你如今和初见时,简直是判若两人。”周渚俯身望着她,“你会识文断字,会打理文书,此次还助我军扭转了战局,眼下又请命去安抚遗属。你或许确角有才干,但是人总脱不开私情的。沧州是你的故乡——你是真忘了,还是打一开始,这话就是编的?”
昭切玉一愣,她竟然把这个忘了!
“王爷,属下正是因为牵挂故士,才想为同乡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赶紧圆回来,“我与王爷说过,我会对您很有用。如今我希望,我可以对沧州有用,对北地有用,对江山有用!”
她接着说:“属下愿立军令状,绝不泄露军中机密,按期返回!”
周渚终于开口:“本王准了,记住你说的话。你送的不仅是遗物,更是本王的颜面与军中的威信。凡事,三思而后行。”
昭切玉眼睛亮了,深深叩首道:“属下必不辱使命!”
系统此时突然说话了:“支线‘沧州·烽火家书’已开启,请宿主尽快完成‘抚恤遗属’任务。”
昭切玉在脑中扣出一个问号:“这不是我自己争取的吗?”
系统又突然消失,任凭昭切玉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在她离去之时,并没有发现周渚掀开了帐帘的一条缝隙,目光追随着她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中才将帐帘放下。
出行之时昭切玉发现周渚给她准备了两辆马车,另有十名干练护卫随行,为首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唤作裴勤。
行程枯燥而紧张,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向马车侧前方的清秀护卫裴勤。为了定下心来,她便开始翻阅文书。
近午时分,马车正想停在一条溪流旁暂作休整。谁料忽然“咻”地一声,一根箭直直射过来。昭切玉心猛地一沉,幸好裴勤反应迅速,立马喊道:“有人袭击!保护马车!”
刀剑出鞘声连连响起,护卫们赶紧将马车团团围住。
刹那间十几名手持兵刃的匪徒从草丛中窜出,冲向马车!
怎么到哪都有人要她的命!
昭切玉被吓得脸色发白,不过裴勤有一身好功夫,与他们正面交锋毫不落下风。谁料有人偷偷绕至马车另一侧,握着刀要翻进车窗劈向她!
千钧一发之际裴勤立马从那边刀剑中脱身替昭切玉格挡下这一刀。
裴勤虽然得手将匪徒反杀,肩上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战斗很快结束,匪徒已被尽数拿下,裴勤痛哼一声,靠着马车缓缓坐下。
昭切玉顾不得礼法规矩,将裴勤扶起说:“我车里有金疮药和干净布条!你们谁能帮裴护卫上药!”
裴勤神色犹豫,突然看向昭切玉,说:“昭姑娘,我有一事相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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