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天十三年夏,农历四月廿五。
太子被罚到国子监为期一年的修学早已经结束,他不需要再每日来听课,监生却也能隔三差五地看到他出现在堂室里,而且身边总是站着一位气质不凡的男子。
顾连溪在上一年里,进步神速,他的记忆力和领略能力超乎常人,屈知洵对他这个学生极为欣赏,顾连溪更是一得空就去博士堂请教问题,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老师,学生已经把三年要看的书都看过了,且烂熟于心,足够通过每年的岁试,不知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请老师指点。”
顾连溪和屈知洵面对面坐着,态度谦恭端敬,虚心求教。
屈知洵捋了捋胡须,眼神颇为赞赏,开口道:“你这样的学生最让为师省心,不像齐侍中家的公子,齐侍中频频找我,操碎了心。”
顾连溪温声道,“听寒心性的确贪玩了一些,但并非朽木不可雕,若是把心思用到他的天赋上,一定大有作为。”
“罢了,说回你吧,既然你已经把这些书读透了,不妨再去读读旁的,为师这里有几本珍藏的讲贤臣辅佐君主的,你待会拿去研读,对你将来的仕途一定大有裨益,你的性子太过温和,若是不长些锋芒,在官场恐怕会受人看轻,难于周旋。”
“老师说的是,学生谨遵教诲。”
屈知洵是真心为顾连溪着想的,在他眼里的顾连溪就是还没长出爪牙的纸老虎,不多学点本事,对上朝廷上的那些城府深成日只知道算计别人的老匹夫,怕是骨头渣子都不剩,他们隔岸观火了一辈子,惯会利用年少者的傲气反折了他们的一身傲骨。
但他知道,这位白衣少年骨子里一点都不懦弱,甚至胸中囊括自己的天地,犹如举世白玉,天造之材。
屈知洵喝了口茶,又若有所思地问:“怀礼,为师见你平日里同太子走的很近,可你又身为云王的老师,个中渊源,你要拎得清一些,切忌卷入宫廷的漩涡,朝堂才是你的棋盘,要把棋子落在对的棋盘。”
“是,怀礼谨记。”
顾连溪拿着屈知洵给他的几本书回了春官府,开始仔细研读起来。
五月放了田假,五月初五端午节这一日,午时顾连溪吃了白有仪亲手包的粽子,非常满足,其实他原本对节日什么的不太重视,只是人们给一个平淡的日子加了情感色彩,他总觉得怎么过都是过,可是真正体会到一家人团圆在一起,那种温馨的感觉,能够把心充斥得满满的。
晚饭后,顾连溪被白有仪叫住,“来,溪儿,娘给你戴上。”
白有仪往顾连溪的手腕上套上了一根编织的五色丝手绳,他觉着新奇,抬起手腕对着灯看了看,疑惑道:“娘,这是什么?”
只见白皙光洁的手腕上,缠绕着一条五色绳结,摸上去有高低不同的棱,底下的穗子上坠着几颗绿色玉石流珠,随着手的晃动,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
白有仪献宝似的指着上面的东西道:“这叫长命缕,由青、红、白、黑和金五色丝线编织而成,祈福免灾,愿我儿长寿无忧。”
“娘……我很喜欢,多谢。”,顾连溪眼里泛起了晶莹的泪花,努力控制才不至于在白有仪面前掉眼泪。
“傻孩子,谢什么,以前的端午娘说给你编,你说什么都不要,说男人不戴这种姑娘家的东西,如今你性子沉稳,娘才敢拿出来给你,其实娘只想让你明白,不管样式如何,它承载的是一份祝福和念想,你不要嫌弃。”
顾连溪紧紧握住白有仪的手,热泪盈眶道:“娘,有娘如此爱我,珍惜还来不及,孩儿岂会嫌弃?我会一直戴着的。”
白有仪笑了笑说:“不必一直佩戴,你戴够了就摘下收起来,有些场合不恰当。”
顾连溪点点头,低头珍视地看了一眼长命缕,心头暖暖的,这种被亲人惦念的感觉太好了,好到无以复加。
“对了,溪儿,你进宫给太子殿下送些粽子。”
“娘,不必吧,宫里的御膳房应有尽有,粽子肯定早就送到殿下嘴里了。”
白有仪眉头一拧,似乎是不满意顾连溪的不上心,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溪儿,太子那孩子跟你同岁,从小没了娘亲,去年上元节他来吃浮糖圆子,看的娘心里难受,宫里人吃食做的再好,吃进嘴里暖了肚子,却暖不了心。”
“娘,你再装一盒,我顺便给寻月带去。”
白有仪用手指点了点顾连溪的额头,笑骂道:“你呀你,自己吃不了几个,娘包的倒全被你送了礼了。”
顾连溪只笑不语,跟在白有仪身后,没一会功夫,他便拎着两个食盒进宫去了。
他到东宫时,沈槿煜正在翰业殿前方的院子里舞剑,沈槿煜剑招狠绝迅速,几度腾空而起挥剑斩虚空,九曜生剑刃锋利削铁如泥,只见残影,不远处的树叶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却四分五裂,没有一片完整的,
烈日当空,沈槿煜一套剑法舞下来,身上早已经湿透了,他的敏锐观察力使他在有人靠近这座院子时就注意到了。
一见来人是顾连溪,他唇角微勾,抬脚朝他走过去,脸上还有练剑过后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滑落,一种说不出的性感和魅力。
“连溪,今日有空来见我了?”
顾连溪举了举手里的食盒,“家母心里挂念殿下,让我来给你送粽子,很好吃的。”
沈槿煜饶有兴致地点头,接过食盒,打开看了一下,只见几枚硕大绿油油的粽子,扑鼻而来的糯米香气,看着就有食欲。
“殿下慢慢享用,这盒我给寻月送过去。”
沈槿煜抬手制止,不让他走,转身对着不远处的小太监下令,“你,传本宫令,去把云王请来。”
那小太监行了个礼,匆匆去了。
顾连溪此时也没理由再走,反正有人替跑腿的话,他不介意歇歇,中午的太阳好晒,又热又刺眼,他把食盒放在树荫下的石桌上,一转头。
入目的便是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还有健硕的臂膀,看着特别有安全感的那种,皮肤不算太黑,但是幼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好多年,也磨砺出了坚韧,更显男人本色,汗水顺着胸前的曲线淌下来,滑落进下身的腰线,腹部右侧有一道痊愈后依然骇人的伤疤,足足有筷子那么长,看样子应该是刀伤。
顾连溪莫名有些呼吸不畅,暗骂自己不争气!这不就是做梦都想练的好身材吗?自己也……罢了,自己做不到。
“你……你脱衣服干嘛?”
沈槿煜慢慢绕圈晃了晃脖子,拿了一块巾帕,不由分说地塞进顾连溪手里,“帮我擦汗。”
“啊?我不太擅长,要不殿下叫个人过来?宁公公好像在……”
沈槿煜不耐地打断他,语气却是哄劝的,“擦个汗而已,后背我够不到,东宫的人手不多,宁公公有事忙去了,连溪就当为本宫行个方便。”
“好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连溪再拒绝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可是拿在手里的巾帕犹如一个烫手山芋,最终他的手还是试探性地隔着巾帕触摸上了沈槿煜光滑强壮的后背,仔细地不轻不重地擦着汗,谁也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擦完了最后一块腰部,顾连溪故作淡定地说:“后背擦完了,前面殿下自己来吧。”
“嗯。”
沈槿煜大大方方地转过来,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他总是在顾连溪的视线不小心碰到他身上时,把巾帕推到一旁,使他的身材能够很好地展示出来。
”连溪,你腕上是何物?”,沈槿煜忽然问。
顾连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上的五色绳,解释道:”这是我娘编的长命缕,端午佩戴寓意着祈福免灾,“
“有意思,可惜我没有。”
沈槿煜略带遗憾地感叹了一句。
“我回家让我娘再给殿下编一个,如何?”
沈槿煜摇摇头,“我想要连溪亲手为我编的。”
顾连溪又惊讶又为难,”我哪儿会这个啊?殿下别调笑我了,就算我真编出了成品,恐怕也丑得不能戴。“
“你编成什么样我都要,说到做到。”
沈槿煜的眼神很认真,脸上都写满了真诚,顾连溪不忍心拒绝,就算自己真不会,也架不住沈槿煜的眼神,只好道:“那我回去试试。”
“好,连溪真好。”
顾连溪打开食盒的盖子,示意沈槿煜尝一个,“殿下,尝尝粽子。”
沈槿煜几下扯开了草绳,剥开粽叶,上面还有红枣,一口咬下去一半,连连点头:“好吃!令堂的手艺比御膳房都厉害。”
虽然知道是恭维的话,但是顾连溪还是很受用的,唇角微微向上,眼里带着笑意,叮嘱他:“怪不得我娘挂念着你,殿下太会说好话了。”
“发自肺腑,句句真切,那盒别给云王了,留给我吧。”
顾连溪失笑,“那不可,殿下都派人去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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