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乍看起来与其他普通的单钩长枪并没什么不同,若遗落在战场,他可能都不会多看它一眼。
它虽然看起来很寻常,可是拿在手里的确是不一样,首先它很重,或许就是因为它特有的重量使它在刺穿人体时那样生猛有力,即便是个姑娘家拿着它也能枪无虚发。其次它枪杆上布满诡异的纹路,细密精致而深刻,细密得就像人手指肚上的纹路,精致得就像一笔一笔描刻上去的,可这样坚硬的钢铁,是用怎样的手法与力度刻进去的呢?又怎么可能刻得进去呢?还刻得这样精密深入?当真是不可思议,所以这可能真是一件神来之物。
他打量着这神秘长枪,掂量着这神秘长枪,他紧紧握着它,眼中露出炽热的光芒,他本就是使枪的,一杆好枪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可当他眼角余光瞥见赵环佩,眼中的炽热一闪而逝,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有她他早死了,他不该那样想。
他背起赵环佩,想找一个山洞,至少找一个可以栖身又不容易被敌人发现的地方,他们需要生点火以驱散夜的寒冷。南北气温差异过大,夜间尤甚,他们急匆匆进入禹县没来得及换上御寒的衣物,而如今禹县已被敌军完全占领。
可想找个这样的地方并不容易,他常年驻守在这里,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了解,距离这里最近的能生火而不被发现的山洞少说也得有十来里,并且道路崎岖。可若不能在深夜前赶过去点火取暖,以赵环佩现在的状况,她十有**会死在夜里。
于是杨泉背起赵环佩就向西行进,为了不被敌人发觉,他专门挑崎岖的山路,背上背着个昏迷不醒的赵环佩,手里拎着杆死沉死沉的长枪,这一路走得颇为不易,有好几次都差点滚下山去,可他别无选择,不能被敌人抓获,他承认他怕死,而且他也不想让赵环佩死。
在夜里狼嚎声起的时候,他终于抵达了一个不大的山洞,其实他刚路过了一个大的,但为了防止被敌人找到,他选择了这个更加隐秘的。
记得三年前,在两军休战的间歇,将士们在禹县周边打猎,无意间发现了这边的山洞,而这个山洞还是一头鹿跑进去才被众人发现,当时还笑言这真是个藏人的好地方,想不到今时今日真就派上了用场。
他将赵环佩背了进去,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火光,他心中诧异,更想不到竟有东西迎面飞来,他抬枪去挡,由于神枪太过沉重迟了那么一刹那,他闪身一躲,一柄飞刀擦着赵环佩的发丝险险掠过。
他惊出一身冷汗,遂大怒,提枪上前,却听有人大喊,“别打!别打!自己人!自己人!”随即是快速奔来的脚步声。定睛一瞧,却不是赵环佩的乳娘是谁?
只见她鬓发散乱,面目憔悴,焦急而担忧得迭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们小姐她怎么了?”
“她只是太累了。”杨泉把赵环佩放在洞中篝火旁,乳娘椿跪在她跟前抱着她,把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她脸上。
杨泉起身看向方才攻击他的人,竟是军师邢深,他没有太过诧异,邢深一向老谋深算,没死在禹县也属正常。“想不到军师是深藏不露啊!”
刑深收起手中利刃坦然道:“在这乱世之中,不学两招如何自保?倒是你不声不响地摸进来,我还以为敌人找来了。“他向洞口探了探头,“还有人吗?”
杨泉叹气摇头,“除了你们,还有人活着吗?”
邢深道:“还有一些,在其他山洞里。”
杨泉点头,庆幸赵家军没有全军覆没。“你们……“杨泉看看邢深再看看赵环佩的乳娘椿,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第二日,赵环佩醒了,她睁开眼睛嚎啕大哭,她梦见她孩子病了。她想抱她,却被一堵透明的玻璃墙阻隔,她拼命的拍打着玻璃墙,叫着女儿的名字,可谁都听不见她也看不见她,她是被隔绝在世界之外的人,现代不接纳她,古代容不下她。
她看到椿妈妈哭泣的脸,感受到她真心实意的疼爱,可她疼爱的并不是她,她疼爱的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她疼爱的是赵环佩,并非她张琪年。
她占据了赵环佩的身体也不是赵环佩,是张琪年!张琪年的过去,张琪年的记忆,张琪年的牵挂,流下的眼泪也是属于张琪年的眼泪。
她跳起来向洞外跑,却被杨泉一把拽住。
“放开我!放开我!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你干什么?你要去哪?”
“我要回二十一世纪!我要去看我的女儿!我得回到她的身边去,她需要我!她需要我!”她嘶吼着,状若癫狂,她有预感,这个梦不寻常,她来这里这么久了,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梦境真实得惊心动魄!她得回去,她必须得回去!
椿闻言失色道:“小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来的女儿?”她也上前来拉她。
“不!我不是!我不是赵环佩!让我走!让我走!”
椿怔在原地,脸色煞白,她的小姐……她的小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让我走!让我走!”
她的叫嚷声在山洞中回响,简直震耳欲聋。
军师紧张道:“将军,你小点声,千万小点声,引来了敌兵就糟了!”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杨泉无奈,只能给了赵环佩一记手刀。
椿妈妈照顾着她,把眼泪落在忙碌的手上。她拧了帕子放在赵环佩的额头,帕子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可是没有多余的水可以洗涮,这用于退烧的水还是从喝的水里省下来的。
条件过于艰苦,她从来不知道人活着竟然能这么苦,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明天,尽管她不过是一介仆妇,她也从没受过这样的苦。
何况是她家小姐,养尊处优,从来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她怎么吃得了这样的苦?何况她还摸爬滚打于战场之上,出生入死于敌我之间。所以她病了,她的身体熬不住,精神也熬不住,得了失心疯了!
椿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大颗一大颗的掉下来。最后她双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邢深坐在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她靠在邢深怀里把泪水都洒在他的身上。
邢深用拍打的动作无声地安慰着她,他看着眼前微弱的将熄未熄的火光,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担忧。
赵环佩再次醒来,她看到椿流泪的脸,她知道她不是在为自己哭泣,可椿明显的憔悴了,苍老了,她不是她当时在赵府醒来时看到的那个谨慎整洁的妇人了,她现在眼窝深陷,蓬头垢面,一张担忧的脸,一双流泪的眼,她的担忧化作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令她无法不动容。
“环佩,你醒了?”椿连忙放下襟布,她擦了擦眼泪,神色惊惶,“你觉得怎么样?”
“我感觉好多了。”赵环佩坐起身,“咱们这是在哪?”
椿见她神色正常,言语正常,跟上一次醒来完全不一样,椿又哭又笑,“你没事了?你没事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椿一边笑一边擦着不停流出来的眼泪,心说自己这是干什么,小姐没有得失心疯,她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可她真的是太高兴了,真的真的是太高兴了!
赵环佩歉然一笑,是她上一次惊吓了她吧?真是不应该,她怎么可能接受呢?自己是未来人的事实?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嚷着要去看孩子,不知情的人怎么看她?了解她的人岂不是得把她当成精神病?
她要回去也该避人耳目啊,她是一军之将,一言一行都受人瞩目,她就算要跑也不能告诉别人啊!
更何况……她要如何回去呢?再说了……那鬼枪能让她走么?
此事必须谨慎从事,需神不知鬼不觉,还要一次成功。
她转头看向军师,“我们还剩多少人马?”
军师一副痛苦神色,“百十而已。”
赵环佩大吃一惊,三万大军,最后就剩百十人?
赵环佩看着眼前的这百十个人,面黄肌瘦,站没站相,不消说能在敌军碾压式的进攻下活下来的都是些兵油子,不谙退敌之道,深谙逃跑之术的那一种,他们在军营中如鱼得水,吃得开活得长,可他们依旧把自己混成了这样,面黄肌瘦,没个人样。赵家军败不是败在没有精兵良将,败是败在不如敌人兵强马壮,赵家军用羸弱之躯抵抗突厥铁骑,皇帝不给他们足够的粮草还要责怪他们不够尽力!更因一时兴起将他们断送,这样的皇帝,为什么还要给他卖命?!
她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她是何意。
“各自下山,逃命去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