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菊香浸酒,旧物生温
晨雾还没散,竹亭的檐角就滴着水,像串没断线的珠子。林瑜推开窗时,正撞见暮椿蹲在菊苗旁,手里捏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给根部松着土。新栽的菊苗沾着露水,叶片舒展开来,边缘的锯齿还带着点嫩红,是暮椿特意从后山选的“墨菊”,说开了花是深紫色的,像浸在水里的墨块。
“醒了?”暮椿抬头,额前的碎发沾着草屑,“陈大爷说早上的露水最养苗,我多松松土,让根能喝饱水。”他指尖捏着的土块很轻,是昨天特意筛过的腐叶土,里面混着细碎的蛋壳——那是苏晓攒了半个月的鸡蛋壳,碾碎了拌在土里,说能补钙。
林瑜笑着点头,转身去灶房烧火。灶台上摆着个粗陶瓮,是陈大爷找出来的老物件,肚子圆滚滚的,表面爬着细密的冰裂纹,“这是秀儿当年酿菊花酒的瓮,”昨天傍晚陈大爷搬来时,手抖得厉害,“她总说这瓮透气,酿出来的酒带着土香,比镇上买的瓷坛好。”
瓮底还留着点褐色的酒渍,林瑜用丝瓜瓤蘸着温水擦了三遍,才露出里面温润的陶色。“陈大爷说,得先让瓮‘醒’三天,每天用米汤擦一遍,”她一边念叨着秀儿奶奶的方子,一边往锅里倒米,“今天是第二天,擦完了把蒸好的糯米铺在竹匾里晾着,等菊花开了,就可以拌酒曲了。”
虎子抱着个竹筐冲进灶房,筐里堆着刚摘的野山楂,红得发亮:“瑜姐!你看我摘了多少!苏晓说泡在菊花酒里能解腻,陈大爷说秀儿奶奶当年就这么做过,还在酒瓮上刻了‘酸甘’两个字呢!”
林瑜接过山楂,指尖被扎了下——虎子太急,连带着小刺一起摘了来。暮椿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从灶台上拿起镊子,轻轻捏掉她指尖的小刺,又转身去找了块创可贴:“下次让虎子把刺捋干净再拿进来。”虎子吐了吐舌头,跑去给山楂去核,竹桌上很快堆起小山似的果肉,酸气混着米香漫开来。
苏晓挎着竹篮进门时,篮子里的紫苏和薄荷已经晒得半干,她用麻绳捆成小束,挂在房梁上:“我娘说,等菊花酒酿好,加点紫苏叶进去,喝着不呛喉;薄荷留着夏天用,兑点井水,比冰饮还解渴。”她踮脚挂最后一束时,裙角扫过灶台上的陶瓮,瓮身轻轻晃了晃,竟滚出个小布包来。
“这是什么?”林瑜捡起来,布包是用蓝印花布缝的,边角都磨白了,解开一看,里面是半包晒干的菊花瓣,还有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纸上的字迹和之前那叠信一样娟秀,写着:“霜降摘菊,选花瓣肥厚者,阴干三日,不可晒;米酒需新酿,度数不可太高,恐冲了菊香;山楂要去蒂,不然涩……”最后画着个小小的瓮,旁边标着“埋入土中三尺,待来年清明开封,酒香最烈”。
陈大爷拄着拐杖进来时,正好看见林瑜捧着那张纸,他接过来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这是她试了三年才记下的方子,当年总说‘今年肯定成’,结果前两年的酒不是太淡就是太涩,第三年总算酿出壶像样的,还逼着我写评语,说写不好就不让我喝。”他指着纸上“埋入土中三尺”几个字,“就这一句,她跟我吵了半宿,我说埋深了怕冻坏,她非说‘土是活的,能给酒保暖’,最后还是听了她的。”
暮椿蹲在地上比划:“那我今天就去后院挖坑,三尺深正好,瓮放进去,周围填点稻草,既能挡潮,又能让土‘呼吸’。”虎子立刻举手:“我去割稻草!昨天看见西边田埂上有好多干稻草,捆得整整齐齐的!”
苏晓把晒好的薄荷收进布袋:“我来剪山楂蒂,保证一个都不剩!”林瑜则把那张方子折好,放进装信纸的木盒里,和秀儿奶奶的信放在一起——这些字里行间的认真,得好好收着。
午后的太阳暖烘烘的,暮椿和虎子在后院挖坑,铁锹插进土里的声音闷闷的,像在敲鼓。林瑜和苏晓坐在竹亭里,把晾好的糯米倒进陶瓮,撒上酒曲拌匀。糯米的白,酒曲的黄,混在一起像揉碎的月光,沾在瓮壁上,亮晶晶的。
“秀儿奶奶的字真好看,”苏晓摸着瓮身上模糊的刻痕,“这‘酸甘’两个字,是不是她刻的?”林瑜凑近看,刻痕很浅,却很用力,笔画里藏着点小得意,像孩子画了幅满意的画。
陈大爷坐在竹椅上,看着他们忙活,手里转着个旧酒盏——那是秀儿当年给他做的,陶土捏的,边缘还歪着个小缺口。“她总说,酿酒和过日子一样,急不得,”他呷了口白开水,像在品酒,“米要泡透,曲要发匀,埋在土里得耐着性子等,少一天都不成。”
暮椿把坑挖好了,虎子抱着稻草铺在坑底,两人合力把陶瓮抬进去。瓮口用布盖着,上面压块青石,再覆上厚厚的稻草,最后封上土,只留个小标记。“明年清明,”暮椿拍了拍手上的土,“咱们就在这竹亭里开封,邀请陈大爷,还有村里的老人们都来尝尝。”
陈大爷笑出了皱纹:“好啊,到时候我把秀儿的酒盏找出来,给你们每人倒一杯,让她也跟着高兴高兴。”
傍晚时,林瑜在整理秀儿奶奶的针线抽屉时,发现了个更惊喜的东西——个巴掌大的布偶,穿着蓝印花布的小褂子,脸上用黑线绣着笑眯眯的眼睛,肚子里塞着晒干的薰衣草,还带着淡淡的香。布偶的衣角缝着个小布条,上面写着“小椿”。
“暮椿!”林瑜举着布偶喊他,“你看这是什么?”
暮椿跑进来,看见布偶时愣住了,耳尖“腾”地红了。“这是……”他接过布偶,手指抚过那个“椿”字,声音低得像叹息,“我小时候总哭,陈大爷说秀儿奶奶做了个布偶给我,说抱着它就不害怕了,我还以为是哄我的……”
布偶的薰衣草香混着菊苗的清苦,在暮色里漫开来。林瑜忽然明白,那些被时光藏起来的温柔,从不会真的消失。它们躲在陶瓮的刻痕里,藏在布偶的棉絮中,浸在未开封的酒液里,等着被后来的人发现,然后,变成新的念想,往下传。
虎子在外面喊吃饭,苏晓已经把野山楂煮成了酱,酸甜的香气勾着人往灶房跑。暮椿把布偶小心地放进自己的木盒里,抬头看见林瑜在笑,挠了挠头:“等明年开封酒的时候,我把它带来,让它也沾沾酒香。”
林瑜点头,看着他手里的布偶,忽然觉得这竹亭里的时光,就像那坛埋在土里的菊花酒,表面看着平静,底下却在悄悄发酵,把每一份牵挂、每一次等待、每一个认真生活的瞬间,都酿成了甘醇的味。而他们,都是这坛酒里的料,彼此浸润,彼此温暖,等着在某个阳光正好的清明,开出满亭的香。
夜色渐浓,竹亭的灯亮了起来,映着檐角的铜铃轻轻晃。后院的土堆上,那小标记在月光下泛着浅光,像颗埋在土里的星,等着明年春天,和新抽的菊芽一起,破土而出。
邱下 东店 乞丐扮 □□ 国王 萨拉丁 王珺 邱国听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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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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