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岸萤重拾早餐代买业务，两人疑似分手的消息不胫而走。
实验班任何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难逃周苗法眼，更何况这场“明星”恋情。
于是早自习结束后，徐与舟捂着通红的额头从教室回来，对沈岸萤说，“周老师叫你。”
踏入办公室，就瞧见周苗揉着手指头，隔壁老师调侃她下了重手，那张帅脸可别破相。
周苗翻个白眼，把门口观望的沈岸萤喊进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
沈岸萤点点头。
女孩眼皮薄，肿起来就很明显，鼻尖和眼尾都呈淡红色，恹恹不语，抠着指甲盖，脑袋低垂，一副深陷失恋情绪、精神恍惚的疲态。
周苗越看越头疼，越不是滋味，“第一次恋爱？”
沈岸萤飞快瞄她一眼，“...嗯。”
“你将会经历一个非常痛苦的分手期，也会拥有全新的感受。”周苗知道她是被分的那个，语气很认真，“你可能会失眠，动不动就流泪，无法集中注意力，不想念书，这都是正常的，不要太恐慌，也不要觉得是自己的错。”
也不是没有恋爱被抓的经验，沈岸萤做好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听到这番话，疑惑地望着她。
“能让你积极、快乐的感情才是好的，如果它让你痛苦，让你怀疑自己，消耗自己，放弃这段关系，无论是主动放弃，还是被放弃，都是一件好事。”周苗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很红，很冷，“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想找人聊聊天也可以过来，你的路还很长，会遇到更有责任心的人，更适合的感情，你的前程和未来远比前任重要，所以不要自影自怜，沉浸在这种情绪中，答应老师，能做到吗？”
女人的手温暖又细腻，沈岸萤打了个寒颤，“苗苗姐。”
周苗：“嗯？”
“你为什么不拆散我们，”她好奇，“你不怕我妈妈发现找你麻烦吗？”
其实沈岸萤还想问，你为什么不骂我自作自受。
周苗扶额，无奈地叹了声，“我倒是想，但你们会分吗？还是背着我谈？”
她又说，“不管怎么样，我只是希望，无论你遇到任何问题，第一反应不是怕我发现避开我，而是把我当做可以寻求帮助的人。我是你的老师，你进了我的班，归我管，我就要对你负责。”
不愧是宜大附中实验班，沈岸萤想。连老师都与众不同。
她手中使劲，回握对方的手背，“苗苗姐，这件事你别告诉我妈妈可以嘛，我会好好学习的，我发誓。”
要是被陶楚发现，少不了一顿打。
“如果你到此为止的话，”周苗点她，忍不住求证，“不至于求复合吧？”
沈岸萤坚定道，“死都不会。”
同班恋爱的弊端在分手后尽数体现。
对沈岸萤来说，分手本身不是最难熬的，最困难的莫过于吃瓜人无穷无尽的好奇心。
就连张洋也参与了八卦讨论。
自对峙后两人再无交际，或许是因为他的成绩始终不痛不痒地落在后段，只是高考沙漏中簇拥推挤着下坠的一粒。
而沈岸萤的落魄显然是他反击的最佳时机。换组后张洋坐在她左手边的组，他在同桌聊八卦时破天荒插了嘴，那句“她活该”于自习时间响起，长久萦绕在教室。
徐与舟未作出回应，好像证实了班长噱头只是他追人的手段。
在被第十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贴脸八卦后，沈岸萤当机立断，跟着林沐去月相吃饭。
对于她的遭遇，林沐痛心疾首，三菜一汤，两人吃了整整一小时。其中半小时是林沐痛骂徐与舟并决心与他割席，另外半小时跟她掰扯“被断崖式分手后如何自救”。
“你看，这篇文章说，搞断崖式分手的人要么是回避依恋、要么是敏感又拧巴的‘情绪高压锅’，或者是搞多线运营的海王...不管哪一种都很危险，真的不值得谈，你别太伤心了。”
沈岸萤搁下汤勺，接过她的手机。
文章还说，谁都渴望被无条件偏爱，被命运选中。而一旦被断崖式分手，女生就很有可能不自觉反省，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他才会收回偏爱。
沈岸萤阅读这些话，像用脸颊紧贴鱼缸，观察游曳的鱼类。
当然无法理解，这世界对她而言就像一座水蓝色鱼缸，又或者她才是那条格格不入的金鱼，被陶楚豢养，迎接人来人往的、经由玻璃放大的惊奇眼泡。
渴望被无条件偏爱是一件很蠢的事。因为善意和真心从来都瞬息万变。
上一秒她的生父还在买她喜欢吃的河虾，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手拿糖葫芦的人牵走。
上一秒还与她分食的同伴，下一秒就因为她任务完成得最好把她关到阁楼。
上一次还对她起怜悯之心散播爱心的小贩，下一回就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不快琐事拿扫帚打她赶她。
人心捉摸不透，并不是所有问题都会有答案，所以无需在意，也不必执着。
对于徐与舟提分手，沈岸萤第一反应是恐惧。害怕“前科”暴露的恐惧。
第二反应是庆幸，幸好网吧过夜那晚她提前查阅了被分手的一系列情绪反应，也庆幸他十分钟后才站在她身后。
她的真实生活更像一场rpg游戏，拿到人物设定后，分阶段完成任务，当然也允许有自由发挥的支线。
至于徐与舟为什么突然要分手，或许是厌倦了付出，厌倦了熬夜，无论如何，知道当然很好，不知道也无妨。
她并没有那么在乎，合理利用就好。
毕竟分手后才是重头戏。
“我不伤心。”沈岸萤还回手机，冲她笑，笑得很虚弱，也没再动筷。
她餐盘里的菜几乎没动，饭也只吃了两口，林沐深吸一口气，强制她握筷，“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吃饭。”
克制了一小时，沈岸萤就等这句话呢，“好，听你的。”
吃饭中途林沐出去一趟，回来带着一杯黑糖**，“有人要我请你的。”
沈岸萤有了猜想，“李琪吗？”
她跟林沐去吃饭前就发现李琪欲言又止了。
“是啊，担心你吧，自己又不好意思说。”林沐小心翼翼，“你会喝吗？”
“喝的。”
从月相喝到教室，沈岸萤喝完后把李琪喊到走廊，手里还拿着空杯，“谢谢你的奶茶。”
李琪慌了一瞬，尴尬摆手，“没事没事，我还不确定你喜不喜欢这款...”
沈岸萤：“喜欢，但你为什么偷偷买？”
李琪挠挠眼角，不愿看她，于是盯着墙壁上的白绿色分界线，声音很小，“我不确定你还想不想跟我做朋友。”
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沈岸萤愣住，“...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很沮丧，“这两周你都没怎么跟我说话。”
这件事在李琪心里已经辗转好一阵了。一方面她不想听沈岸萤欢天喜地聊恋爱细节，她有自知之明，放弃了徐与舟，但并不代表她一点都不介意，甚至觉得如果沈岸萤会看眼色，真正关心她，就最好把她当透明人，两人暂时疏远一段时间最好。
可当沈岸萤真正如自己所愿，她又开始惴惴不安。
或许感到被冒犯、有膈应的人不止是她。或许沈岸萤介意她曾经喜欢徐与舟呢？
沈岸萤看上去那么快乐，好像没她也可以。她真的把她当朋友吗？真的需要她吗？
李琪不确定了。
于是问下这句话，她下意识捕捉沈岸萤的眼睛。
冷风袭来，吹乱发稍。
沈岸萤将头发拨到耳后，声音在风中飘忽不定，“那你介意我跟班长谈过吗？”
“不介意。”
沈岸萤：“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可以啊。”
沈岸萤看着她。
苹果脸，圆眼睛，像水晶球般剔透又易碎的真心。
她笑了，“我就知道。”
李琪很轻微地皱眉。
“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回答我的，不管你是不是真心这么想，也不管我分没分手。”沈岸萤说，“因为你太好了，总是在照顾别人的想法，我知道你总会安慰我的，如果我明明知道这点，还假惺惺找你要答案，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真的很无赖，我不喜欢。”
利用李琪不过是一时兴起。
但她不至于什么都利用。
本来并不委屈的。
可听完沈岸萤的话，李琪突然有点委屈，心脏也变得柔软起来。
李琪忙说，“最后那句话是真心的...那我们还是朋友吧？”
沈岸萤：“如果你愿意的话。”
“好，”得到想要的答案，李琪增添些许勇气，磨蹭到她身边，两人校服袖子紧挨着，“没事的，失恋也能化作动力，我这次期中考进步好多名，你也可以的，不要伤心。”
不要伤心。沈岸萤品味这句话，想到周苗，想到林沐。想到李琪。
沈岸萤说，“我以后也给你带早餐吧，明天吃台湾饭团吗，阿姨加了几个新菜，我请你吃。”
李琪：“好呀。”
再回到教室，全班目光唰地投射在后门两人身上。
李琪变了脸色，安抚地搂住她的手臂。而沈岸萤盯着他的后桌，已经换了人，松开李琪，走到相隔两组的，徐与舟的位置。
男生正戴着耳机做题，或许是重获睡眠，压力骤减，皮肤冷白光滑，散发着春光烂漫的怡人气息。
沈岸萤摘掉他的耳机。
徐与舟这才停笔，声音温温柔柔，“怎么了？有题目不会？”
这一刻沈岸萤确定他一定会给分手费。
不然以他这幅欠揍面孔，如何获得众多前女友的一致好评呢？
她冷冰冰道，“你出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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