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话音刚落,雷声磅礴,直劈进沈岸萤心里。
徐与舟受刺激了?
或者是发现了什么要报复?
阶梯教室最末,方振铭采纳了她的建议,但当她手指他手表时笑得玩味。
沈岸萤猜他此前想问,她对徐与舟到底有多少真心?
可他最后说的却是,如果能成功,我拿个新的给你。
表面合作愉快,背地却拿她的说辞给徐与舟添堵?
也不是没这可能。
但徐与舟对这人态度冷淡,相不相信另说,就算真被挑拨离间,以他的个性,该找她聊聊才对,现在这副深情款款是搞哪出?
冷风扑面,两人静静望着彼此,各怀鬼胎。
几秒后,沈岸萤诧异开口,“你怎么会来?”
她把人拉进来,关门。像他曾做过的那样,把他带到房间,从刘争群屋里搜刮长袖长裤和棉袄,“你先去洗洗,其他的再说。”
而徐与舟的反应也与当初的她如出一辙,没接,也不动,“你答不答应我?”
目光沉甸甸地,缀着湿濡水珠,沈岸萤升起一丝怪异,“你之前在KTV不是这么说的。”
她复述道,“你当时说我们没可能了,还记得吗?”
徐与舟耍赖,“我不记得了。”
她叹气,留意着木地板上蓄积的水,感到棘手,“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与舟沉默了,隔壁雨棚铺天盖地的交响充斥房间,好半响他才结束垂眸,仰着头,“我看到你挂在平台的手机了。”
沈岸萤呼吸一滞。
瓢泼大雨猛坠肩头,顺着脊背流淌。
他说这话时眼底沉静,并非诘问,而是心平气和陈述,这种不露声色的表达更让沈岸萤提心吊胆。
心脏跳动与雨声同频共振,沈岸萤似有尴尬,“不行吗,我说过我会卖掉吧。”
她倒打一耙,“是你说我们没可能了,我还留着你的东西干嘛,每天见到你就够烦了,班长,我跟你不一样,你受欢迎,随便说两句话,自己不记得也有人替你记着,我不是,没人在意我,所以有人对我说了点什么我全放在心里,你说你不记得,可我全记着,记得清清楚楚。”
“确认过了,再纠缠也没意思。”沈岸萤说,“所以你现在是在干嘛?”
俨然一副失恋后狠心割舍的小女孩模样。
徐与舟心中冷笑,面上却很受伤,朝她走近,“记得就要卖掉吗?明明没手机让你很困扰吧。没有手机你连群通知都收不到,各种文件还要跑打印店上交纸质版,没有手机,林沐她们聊的东西你一句也插不进嘴,你说过自己做梦都想要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现在呢,想放弃我了所以这些都可以不要,那你之前在我面前依依不舍是什么意思,都是装的是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沈岸萤心思微动,“班长...前女友放弃你这种事,你第一次遇到吗?”
徐与舟目光灼灼,深邃又澄亮,“我第一次遇到你这种人。”
第一次遇到被甩了还不上赶着舔他的人吗?
沈岸萤松了一口气,心思重归轻盈,没注意他这句话里隐约的咬牙切齿。
徐与舟这话出乎她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徐与舟是个什么人呢?
是个脾气相当好的善人,大方、体贴,会交际,人缘好。可在恋爱里,他就是个被宠坏的花花公子,三分钟热度的自恋狂。
自恋狂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选张洋而不选他,自然也不能接受,为什么全世界的女孩不围着他转,被分了竟敢轻易割舍。
所以沈岸萤卖他送的东西狠狠挫败了他的自尊心,于是他求复合也不为别的,不过是想找回熟悉的感觉,被崇拜的感觉而已。
他知道真相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沈岸萤目不转睛。但还是维持着剧本设定质疑他,“你来找我复合,是发现我不喜欢你了对吗?”
徐与舟却自顾自说,“出门之前我跟我爸因为志愿的事大吵一架。因为他从我的咨询师那儿听说我想报金融。”
被陶楚接回来那阵子,她也见过心理医生,所以沈岸萤知道,咨询师理应对患者**保密。
“那一刻我觉得谁都不值得信任,也很后悔跟他说心里话,”徐与舟抿着嘴,“就像那时候跟你说过一样,我后悔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件事说给你听,我以前不这样的,但在你面前我不自觉就卸下防备,我想得到你的安慰,想跟你有秘密,很恐怖不是吗,我跟杨明认识近十年,我没跟他说过,但跟你认识才多久,所以我慌了。”
“我很怕自己陷进去,怕自己变成一个让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
那束玫瑰被他双手握住,近似虔诚呈上,他掀起蓄满水的领口自嘲道,“所以我做了很多很多蠢事,但还能比现在更蠢吗?”
徐与舟自诩为爱犯蠢的傻瓜,沈岸萤却也是个经验老道的赌徒。
跟徐与舟谈恋爱有什么不好吗?
很好啊,包吃包接送,还有钱拿。
虽然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虽然本能告诉她准没好事。
可她永远是早早抢了塞进嘴里的恶鬼,是习惯没有明天的赌徒。
于是,她们复合了。
起初,这件事在实验班并没有引起什么水花。模考后数学老师下发几张专题卷,他自己出的题,难度极大,思路一圈套一圈。
解题事大,八卦事小。
这帮尖子生们最爱钻研难题,接下战书沉浸俄罗斯套娃,一开始自立门户独立解题,后来走街串巷访亲问友,等到第三天,才有好事者注意到,班长跟沈岸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同进同出了。
但是,沈岸萤桌上再没了竹叶轩三件套。
原因也简单,徐与舟没钱了。
很朴实无华的原因,沈岸萤很后悔复合后才了解这一点。
据他声称,他跟徐霆起了冲突,生活费归零。他自认有理,心气高,脸皮薄,为争口气不愿低头,于是跟着沈岸萤蹭吃蹭喝。
而且完全没有蹭饭吃的自觉,点的菜一个比一个贵,免费的紫菜蛋花不喝,要喝八块一份的乌鸡双菇,一荤一素一汤一海鲜,还得加个饭后甜点,十几块一份的小蛋糕,刷卡刷得毫不手软。
此刻,徐与舟把卡还给她,很惊讶,“居然这么快就没钱了。”
“......”
一顿吃了她六七十,沈岸萤心如刀割,委婉问,“你喜欢吃甜食吗?”
以前怎么没见他吃过?
“心情不好会吃,”徐与舟很敏锐,抱歉道,“对不起啊,我花钱大手大脚的。就当先借你,给你打个欠条?”
开玩笑的口吻,但沈岸萤还真想他画押立字据。
于是正儿八经说,“行啊,免得你逃单。”
徐与舟怔了下,笑着揉她脑袋,“我都这样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沈姐。”
“你真不跟你爸再聊聊吗?”
再这么下去钱包撑不住,沈岸萤劝道。
哪想徐与舟一听冷了脸,“你怎么也说这种话。”
沈岸萤:“哪种?”
“咨询师也让我跟他多聊聊,你觉得如果聊有用,我还会去做咨询吗?”
他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摆了点脸色。
自从徐与舟大雨天浑身湿透跟她说了些推心置腹的话,他变了很多,不吝示弱,无惧臭脸,不再言笑晏晏离她好远,分了个手,反把她当知心人了。
沈岸萤边顺毛,“是是,都是他的错,但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徐与舟停下,抱着胳膊,“什么意思,你嫌我是累赘吗?”
沈岸萤佯装惊讶,“怎么会。”
“哦,”眼前人轻飘飘道,“我以为你嫌我吃得多,又没钱。”
他说,“你说实话,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不喜欢?”
男人闹起来是很可怕的。
沈岸萤一个头两个大,郑重承诺,“我不嫌你,也没有不喜欢,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你知道的。”
徐与舟:“那我明天还能吃红丝绒和盐酥虾吗?”
沈岸萤:“...当然。”
回去的路上,徐与舟收到孙朗消息。
加好友当晚孙朗试探敌情,被徐与舟直截了当否认,大喜,反把他当线人,有意攀谈熟络。
聊了没几天,对方已经从徐同学喊到了班长。
孙:班长,我今天想过来,合适吗?
X:别来。她考得不太好,她妈妈和班主任都盯着,沉住气。
孙:好好,谢谢班长提醒!
在沈岸萤伸长脖子突击检查前稳妥丢回口袋。
沈岸萤瘪嘴,坏心眼问,“干嘛这么紧张,不会跟你前女友聊吧?”
徐与舟:“我是这种人吗?”
对方却眯着眼睛凝神看他,思维跳脱,“我一直想问,你这周睡不好吗?”
徐与舟微妙停顿,“你知道?”
“你不知道吗,林沐一直说你是熬夜圣体,学到两三点,就睡三四个小时也不长黑眼圈,有也很淡,”沈岸萤解释,“但这几天都挺浓的...所以,要不你还是大人不记小人过,跟你爸聊聊吧。”
沈岸萤猜对了一半。
他确实睡不好,但不是因为徐霆,而是因为她。
离开阶梯教室起,一切都很清楚了。
沈岸萤就是个爱情骗子,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对付他。而他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无所知中了招。
他甚至在分手后还给人送温暖去了,又搭进去一件羽绒服。
徐与舟这辈子没遇过这种事,也没见过这么恶劣的人。
他睡不着,一闭上眼睛,零零碎碎的回忆纷至沓来,那些酸甜苦辣过往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强制播放,时间紊乱,也不讲道理。
一会儿是她故意不给他糖,兴师问罪要他离李琪远点。
一会儿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就站在那张银行卡边,他早该察觉的,她听了全程。
最后停在两人分手的时候,她软硬兼施,她**求他别分手,她看起来那么舍不得,真挚到徐与舟像个强迫症,0.5倍速拨动进度条,一遍又一遍,试图找出她佯装真心之下,完美隐藏的假心假意。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计划狩猎,那她呈现出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吗?
会不会也有真心呢?
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于是,常常令人费解又疼痛的人,也陷入同样的模糊不定中。
他不知道,他必须弄清楚。
可越想越迷茫,越想越不懂。失眠第一天,徐与舟用一整宿的夜,发现自己对沈岸莹一无所知。
如果她谈恋爱就是为了倒卖赚钱,她为什么这么需要钱?
她说过自己家境还行,妈妈有好几间店面,如果不缺钱,又只能背着家人赚钱,是要用在哪里?跟那个小女孩有关吗?
她很照顾那小女孩,但她一个有父有母的人,为什么跟福利院小孩关系匪浅?
她刚来那会儿周苗跟教导主任提过,沈岸莹没有高中前的就读记录,她以前经历过什么?
网吧那事也很值得细想,弟弟丢了钱,反倒怀疑姐姐,她妈妈为什么不信她,她有过前科?
这些事情,徐与舟从没问过,她也没说过。
他以前不在乎。
但现在特别在乎。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向她做出有罪判决,但对犯人一无所知。
他不能气冲冲对峙,被侮辱,受伤害,让自己沦为劣质八点档狗血连续剧中,令人叹息的败笔。
他要找她的弱点,才能确保她付出的代价足够沉重。
他要她再也不能惺惺作态的扮痴情女,背地却一边数钱,一边笑着作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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