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合第七天，沈岸萤想分手了。
不止是这周过半，生活费就剩二十块。徐与舟突然对她展露好奇心，也让她本能抗拒。
就像此刻，两人吃完中饭回教室，徐与舟突然问，“羽绒服妹妹穿着吗？”
沈岸萤咯噔了下，“我拿给她了。”
“她之后怎么样了？”
他看上去很关心她，翩翩有礼的兄长做派。沈岸萤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开玩笑，“你放心，我不会拿去珍藏的。”
珍藏两字下了重音，调子稍微拖长，现在听来颇有些讽刺意味，徐与舟在冷风里浅笑，“以前不够关心你。”
他继续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她之前偷过我妈妈店里的东西。”
沈岸萤妈妈盘了一间酒楼和服装店，一瘦骨如柴的小姑娘，放着超市和杂货店不偷，偷酒？
徐与舟又说，“她叫什么？”
“白舒心。”
“那...”
“你好奇怪，”沈岸萤似嗔似怨打断他，“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奇了。”
用我，而不是她，潜意识就把那小姑娘当自己人，说明真不是萍水相逢的关系。
徐与舟漾起笑纹，“喜欢才会好奇啊。”
“哦，原来以前不喜欢。”
徐与舟冷静道，“那时候我们都分手了，问这个不合适。”
提及分手，两人不由得沉默，踏上楼梯，侧身让打闹的学生从间隙穿过。
“你不喜欢，我不问就是了。”
他撩起眼皮觑她，沈岸萤正咬着吸管喝汽水，眼神放空，不知是真的还是装聋作哑。
徐与舟故意问，“没听到？”
“嗯？”沈岸萤回神，“你刚说什么？”
她还在想陈沁瑄上午找她的事。
陈沁瑄对徐与舟余情未了，她跟徐与舟复合也没瞒着别人，陈沁瑄找上门，也是意料之中。
林沐跟李琪的反应比她还大，那时三人刚从厕所出来，林沐即刻把她挡在身后，望向陈沁瑄和她左右护法的小姐妹，紧皱着眉，“有事？”
“你来一下，我们聊聊。”陈沁瑄一抬下巴，指着她，趾高气昂，使唤起人来浑然天成，在这点跟方振铭倒是绝配。
沈岸刚迈腿就被李琪拉住，林沐也不让她走，冲陈沁瑄道，“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
“那这样，”陈沁瑄很爽快，“咱俩都不带人，行吧？马上要上课了，别磨蹭。”
沈岸萤跟着她走了。
大小姐长了一张漂亮又娇矜的脸，化了淡妆，皮肤水灵灵透着光，大衣下藏着短裙和及膝袜，穿得单薄，但气势十足，正抱着胳膊斜睨她。
现任前任相遇，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沈岸萤等着被威胁恐吓的戏码，听陈沁瑄道，“听说是与舟找你复合的。”
沈岸萤：“嗯。”
“从来都只有别人求他的份儿，”陈沁瑄大大方方伸出手，“看不出来你恋爱还挺有一套，交个朋友吧。”
沈岸萤：？
她说，“你还喜欢他。”
陈沁瑄：“对啊。”
“跟他恋爱的是我。”她好心提醒。
陈沁瑄笑了，“我知道啊，所以才想跟你取取经。你们总不能谈到天荒地老吧，等你俩分了，你教我怎么追。”
沈岸萤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这种发展，“这对吗？”
“有什么不对，”陈沁瑄奇了怪，“他也算咱们学校的公共资源了，你总不能一直霸占他吧，我挺大方的，你可以打听下，跟我做朋友绝对不吃亏。”
“......”
沈岸萤惊得半响没话说。
她真的喜欢徐与舟吗？
说不喜欢吧，又在人院子里哭得梨花带雨，说喜欢吧，发言却很炸裂，活像个不惜用权势买男宠的女皇帝。
但不管怎样，有件事一直横亘沈岸萤心头，难以磨灭。
“我暂时没想跟他分手，”沈岸萤表态，随即酸不溜秋点她，“我知道他给了你两万块分手费。”
陈沁瑄：“什么东西？”
她言简意赅，“院子，银行卡。”
陈沁瑄想起来了，眼光冷冷劈下，“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知道我爸在哪任职吗？”
陈沁瑄的父亲是市建局二把手，这事不是秘密。
“而且那也不是分手费，是贿赂。”陈沁瑄勾唇，轻蔑道，“但我没要，我爸不搞这套。”
徐霆好钻研人际关系，徐与舟深受其扰，跟她说过几次。她知道对方只是走个形式，他没想送，她也不会要，但在那档口掏出来还是怪伤人的。
那时她沉浸在被冒犯的伤痛中，没注意身后还有别人，“你们那时候就好上了？”
沈岸萤：“没有，那时候——”
“算了，我不想听。”陈沁瑄忽地索然无味，没好上怎么会把女孩带回家？
断崖式分手绝对是找好下家无缝衔接，还真被方振铭猜中了。
陈沁瑄转身要走，沈岸萤不知她急转直下的心理，忙拉住人，“所以真不是分手费？”
陈沁瑄：“你硬要觉得是我也没办法。”
两万块幻想破灭，沈岸萤不死心地求证，“我听说他对前任很大方。”
陈沁瑄以为她还在吃前任的醋，只想给她添点堵，“是啊，卡随便刷。”
没能欣赏失落的双眸，反而瞥见眼前一亮的欣喜。
视线相触，彼此都觉察出这份不合常理的条件反射，沈岸萤暗自懊恼，先一步挪开眼。
“你很开心？”陈沁瑄冷不丁问，“你以为是什么卡？”
“他给前任花钱我开心什么？我有病？”沈岸萤正气凛然，小声问“...黑卡？”
真有趣。
陈沁瑄笑了，嘴唇翕动，“饭卡。”
......
白舒心的话题点到为止，两人回到班上，徐与舟掏出手机，十分钟前孙朗又给他发消息。
孙：异地是挺难的...但马上就高考了嘛，哥，你觉得我冲一冲能跟她考一个学校吗？
孙：你能帮我问问她想考哪儿吗？
徐与舟想了想。
X：可以啊。
X：你说她当时提分手，会不会也是考虑到异地？
孙：那不会。
孙：她高二就转到你们学校来了，高一那会我俩虽然同校同班，但没什么交集。
X：转校挺少见了，她为什么转啊？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徐与舟也不急。一分钟后消息跳出来，他轻挑眉梢。
孙：当时她被学校里的混混坑了，污蔑她偷东西。
孙：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也没想到她就转学走了。如果知道这么严重我肯定会站出来帮她说话的。
徐与舟冷淡勾唇。
X：挺倒霉的，但也不是你的错，别自责。
孙：是啊！哎，哥，还是你懂我，道理我都懂，不是我的错，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我表个态，或许她就不用转到临安去了。
临安？
X：不是转到我们这儿？
X：没听她说过啊。
对面倒豆子似的跟他心贴心
孙：她后面转过好几个学校，可能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吧，我问她她也不爱讲。
X：你是她男朋友，她还什么都不跟你讲啊？
孙朗立刻咬钩。
孙：那也不是，转过的学校还是说过。临安和宜川二中，但进一步就不说了。每个人都有秘密，我懂。
孙：我跟你说的你别跟她说啊，哥，我把你当兄弟才说的。
X：放心。
退出聊天框，徐与舟从通讯录找出两个联系人。
高泽（临安）
黄霖清（宜川二中）
这两位都是他补习班的朋友，性格开朗，会来事，很擅长搜罗小道消息。升高中后分道扬镳，联系渐渐少了。
他给两人发消息，高泽秒回。
X：老高，最近怎么样？
高泽：蛙趣，班长你还记得我呢。
X：谁不记得你啊。
X：问你个事，沈岸萤，你听过这名字吗？
*
“Vermouth，苦艾酒，听过这乐队吗？”
周日晚七点，宜大南校区大草坪，林沐出示VIP电子票，戴上手环接过荧光棒，边问沈岸萤。
沈岸萤圈紧手环，摇头。
要不是家长会结束后，林沐拽着她开溜，她都不知道宜大正举办音乐节。刚才瞥了眼海报，参演的十支乐队，她一个都不认识。
还是林沐科普她才知道，这场音乐节票源紧俏是因为邀请到两支开过体育场的热门乐队。
但林沐对大热门不感冒，她是冲着苦艾酒来的，音乐节从下午四点持续到九点，乐队在后半段登场，两人来时，夜幕降临，草坪乌泱泱挤满了人，乐队正在演出，三块大屏近距离放映乐队成员的脸。
她们站在前排，音响震耳欲聋，台上正是热门乐队中的一支，镜头扫到主唱，底下一波又一波浪潮，沈岸萤周围的人全都举起手机，她听不到林沐说话，于是手指手机。
林沐给她分享了一首歌。
纯真事故。
林沐：这首你听过吗，他们几个月前新发的单曲，当时还挺出圈的。
林沐：但我还是更喜欢第一张专啦，虽然反响一般般，但特别有灵气，青涩又锋利，很绝。
沈岸萤没点开。
-很吵，我等会听现场吧。
第一次来音乐节，前后听了几支乐队，沈岸萤明白了成熟商业乐队的吸睛之处。
专业乐队的乐手们经验丰富，控场能力强，适应场地也快，姿态松弛，像大海裹挟溪流，轻易将观众带入乐队独有的起伏节奏。
而年轻的校园乐队缺乏经验，放不开，太紧绷。要么害羞到一言不发纯演奏无互动，唱歌的声音还被乐器盖了大半，要么狂热得莫名其妙，嗨了半天也不知道在嗨什么，欠缺个性，总的来说，尚在摸索期。
可苦艾酒出来，沈岸萤能感觉到，这是一支能镇住场子的乐队。
烟雾四散腾空，射灯斜直打下，点亮鼓手快速抬起又砸下的鼓槌。
前奏响起，缱绻旋律划过耳朵，像列车飞驰而过，不知道去哪里，永无尽头也可以。
原本低头玩手机的观众拧了发条似的，唰地抬起胳膊拍照、拍视频，林沐肘她，显得很兴奋，“我说出圈吧！”
沈岸萤冷眼盯着，不作评价。
乐队确实出圈，乐手也很老练。一曲终了，主唱就开起了玩笑，“谢谢谢谢！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观众，大家累了吗？也快了，我们是苦艾酒！倒数第二支乐队！”
贝斯补刀，“我看你想下班很久了吧。”
鼓手接茬，“他不是想下班，他就是想暗戳戳炫耀咱们压轴。”
他装作不忍，“虽然不想打击你...是因为HP晚上要赶飞机才让我们捡漏的，醒醒。”
HP是大热乐队其一，主唱闻言垮脸，惹得底下一阵笑声。
乐手们彼此熟悉，肉眼可见的关系好，除了某位。
沈岸萤从开场就锁定这位酷酷的吉他手，短款黑色皮夹克，破洞裤，身高腿长，比例完美。
高马尾曳在白皙颈侧，戴一只黑口罩，全程旁若无人地弹奏。主唱跟台上台下互动时他垂眸放空，台下昏暗，他裸露的肌肤连同气质都亮得扎眼，无意博求关注，却天然抓走全场半数目光。
沈岸萤锁定他，不止因为他神秘，还因为其他人没眼看。
如果知道陈博那帮人组建的乐队就是苦艾酒，林沐再怎么喊她也不会来。
“主唱好帅啊...救命，现场真稳。”林沐呈迷妹状，见沈岸萤望着口罩男，稍沉吟，“那是他们新招的吉他手...之前不是这个，我也不太熟。”
“但纯真事故是他写的，solo也真不错，虽然是空降...希望这次团队能稳定下来吧！感觉是个帅哥，真想把他口罩扒了。”
沈岸萤静静仰视，直到乐队离场，压轴就绪。林沐摸着下巴笑嘻嘻道，“被迷住啦？”
沈岸萤收回视线，慢吞吞说，“你不觉得他很眼熟吗？”
林沐：“是你认识的人啊，谁啊？”
怎么说呢…
越看越像徐与舟。
但这猜想太天马行空，如果不是目睹陈博一行人跟徐与舟有来往，沈岸莹也没法把眼前这位冷酷潮男跟好班长联系起来。
可他们身高惊人的一致。
LED大屏切到他的脸时，连眉骨拱起的弧度都很相似。
“没谁，应该是我看错了。”
沈岸莹压下这凭空跳出的直觉，被苦艾酒一搅和，她兴致全无，“我先回家啦，我妈在家等我。”
“等下！干嘛上赶着回家挨骂！”林沐牵着她穿过草坪，打了个电话，随即兴冲冲说，“陪我一起去他们排练室吧！我想去要亲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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