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两周,市里满街都是红灯笼。从学校到酒店这段路,沈岸萤数到第九十九盏灯为止,进电梯敲门,来人唰地开门又跑走,也不喊她。
沈岸萤见怪不怪。
自从被徐与舟带着来过一次,李想就爱上这地方,这里比租房干净,还有电视和投影仪,水果饮料餐食全天供应。她还想住下,但徐与舟没肯。于是退而求其次,每天睡醒就过来,呆一整天,晚上吃完夜宵再回去。
难得她两点一线稳定作息,所以沈岸萤下课后偶尔也来看看。
就像现在,李想趴在客厅画画。她最近沉迷徐与舟的油画棒,平时蹦蹦跳跳不停的人却可以安静涂上两小时一动不动。
倒一杯苹果汁,沈岸萤端着杯子往客厅踱,徐与舟搭着毛巾从卧室出来,手里抓着游戏机,走到客厅,从桌上摘一颗草莓吃。
他不是肆意纵容人的性格,至少不允许李想在他这玩游戏用电脑,出门前会锁门。理由是本来就没读书,再玩就真成傻子了。当然,这种话也只对沈岸萤说,在李想面前他还是维持温柔好哥哥的形象,而李想也没辜负他,不知道看在谁的份上,至少这两周来都没从这偷过东西。
就像瞄到毛线球,眼珠子猛地一转的猫,李想迅速放下手里的画,眼巴巴看着徐与舟手上的游戏机。
她说了什么,男生只是笑,长手长脚倚着沙发靠背,李想起身扑上来,他高举手不让她拿,夜色透窗落在脸上,显得五官愈发深邃爽朗,两人或许聊到沈岸萤,只见他嘴唇翕动,匆匆瞥她一眼,眼尾稍弯,似笑非笑,瞳孔漂亮。
像家一样。
犹在梦中,沈岸萤心神摇曳,缓了片刻才走过去。
“那你告诉我,上次说姐姐对你好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我就给你玩。”
男生笑盈盈问,李想似有犹豫,目光越过他长驱往后,沈岸萤触及此,加速小跑而来,“你闭眼。”
两人一道回头。
李想指着自己,“我吗?”
“对。”
李想来这两周了,很清楚闭眼意味着什么,只不过沈岸萤要求还是第一次,她老成道,“多久?”
“五秒。”
李想闭上眼,徐与舟再次转头,沈岸萤顺势捏着他的下巴亲他一下。
很轻很轻,啵地一声,水珠落在湖面上。
“这是奖励。”沈岸萤小声解释。
奖励你照顾她。
“五,四,三,二——”
徐与舟一怔,眼睫轻眨。
他不知道这是哪门子奖励,但这却是半个月以来她第一次主动,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懵感,所以也没心思想别的。
“一!”李想睁眼,闻声扭过头,卧室门急不可耐关上。
年轻人呐。
她悠哉悠哉叹声,心情颇好地拿起被徐与舟冷落的游戏机。
沈岸萤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生都喜欢在接吻时动手动脚。
空调打得很足,沈岸萤进门脱掉外套围巾,只剩一件薄毛衣。她整个后背抵着门,眼前是一片沉重浓郁的影子,袖子捞到手肘,手臂蹭到把手,有些凉,她从这个悠长安静的吻里抽出片刻空隙想缩手,暖气从衣摆流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男生的手,沈岸萤下意识叫了一声,又立刻噤声。
徐与舟刚刚摘了草莓,指腹残留水果表皮的水珠,顺着她的脊椎上下滑动,直到湿润涂抹均匀,那一小块皮肤经风鼓动就变得凉飕飕。
他很喜欢反复摩挲她脊椎中段突起的骨骼,偶尔用指甲刮蹭揉摁,修剪干净的指甲,倒也不疼,就是很痒,沈岸萤被他弄得浑身像触电,电流沾了他刚刚留下的潮湿水汽,噼里啪啦顺着脊梁骨往上,她小幅度扭扭腰表示抗议,他的手反应良好,继续向上,勾着内衣扣子两三下就解开了。
这是第几次来着?
好像才第三次,沈岸萤想。第一次他还不会解,碰到带子好似也有些错愕,低头看她说了句我想解。
我会帮你系好。徐与舟说,于是没等她答应就开始上手。沈岸萤表情很平稳,但只有表情是稳的,理智罢工倒地不起,再怎么集中精神也只剩恐惧凝聚的僵硬,黑暗中五感变得敏锐,唾液卡在喉咙也忘了吞咽,她能清楚感觉徐与舟动作上的犹豫和迷惑,他思考,尝试,但磨磨蹭蹭也不太能解开。
只是简单的双排扣而已。
到最后沈岸萤的恐惧因时间流逝变为纯然疑问,她说你还好吗?
男生沉默半响,突然用单指勾着背带往外拉,力气不小,像是泄愤。勒得她胸口发痛闷哼他才松开。
细带啪嗒一弹,金属扣清亮贴在皮肤,随即整个轮廓下坠,束缚解除一空,温暖掌心贴上来。
那天太热了,比现在还要热得多,或许皮肤之间也有防御机制,肌肤相熟前该有一场艰难的攻防潮湿,辨认异类是敌是友,从此接纳或排异。沈岸萤没有必须拒绝的理由,所以倒戈也并不难捱。
如果徐与舟要给的是这些,她想她不会拒绝。
徐与舟另一只手熟稔地捏住她的后颈,沈岸萤遵从本能挺直背仰头往前送,被他低头轻轻舔了下喉尖,嘴唇擦着颈侧剧烈的跳动,剧烈得随时要冲破皮肤,他突然咬下来,带着浓郁的惩罚意味,牙齿与血管只隔薄薄一层凹陷,战栗在血液翻涌侵袭而上,沈岸萤哼哼唧唧,偏头躲,手在墙上乱摸一通才把灯打开,下秒就被他抱到床上。
沈岸萤也才知道接吻是个体力活,而且是个很好浪费时间的活儿。
上一次徐与舟跟她在卧室亲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到最后都挺懵了,徐与舟也没检查作业,甚至忘记讲题,沈岸萤实在太累太困,回去睡了一个很香甜的觉,没做梦一觉睡到天明,第二天她抄英语卷子徐与舟还帮她抄了一半。
起初沈岸萤害怕他越界,但徐与舟分寸拿捏得刚好。就像现在,他整个重量压在她身上,脸埋在她脖子里,稍微喘着热气,肩胛不断起伏,带着鲜明的压抑感,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下颌,发稍水汽在暖灯下晕开一圈光晕,流到她锁骨里。
沈岸萤也不是傻子,又不敢动,但他这次缓的时间过分长了点,她只能僵硬不安地拍他的肩推他,脸颊染红说,“你起来。”
“等一下,”徐与舟还埋着头,手臂捆紧,声音喑哑克制,“再抱一会儿。”
沈岸萤极其严肃,“你硌到我了。”
“哦,”徐与舟拖长调子笑,“抱歉,这就起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就是不起。
沈岸萤很烦躁,拱他,“你快点起,我快死了,我已经是条木头了,有什么好抱的。”
“木头可不会流水。”徐与舟这才抬头看她,懒洋洋道。两条胳膊撑在她双肩外侧,视线下移,眉梢轻挑,“我帮你?”
她难掩震惊,“不!”
男生笑着起身走向卫生间。
脸又有隐隐烧红的趋势,沈岸萤狠狠冲卫生间竖了个中指。豁开门隙,确认李想没往这边看,岔开腿跑到外面的卫生间,从壁橱拿出一次性内裤。
她只买了一次,徐与舟看到没说什么。后来被李想捎走,都是他主动补。
就像一切从没发生。沈岸萤抹掉镜面弥漫的水雾,恍惚想。他输掉游戏,却并不狼狈。反倒让她落了下风,被固定在等待状态,就像等待路人时有时无的施舍。
也不错,反正她习惯了。
只是他再没做过饭,他做饭很好吃的。
徐与舟从卧室出来,李想眼尖地藏起游戏机,压在美术纸下面,他抹了把脸,抽纸巾问,“你姐呢?”
“她回去啦。”
徐与舟这才想到先前被沈岸萤打断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李想却怎么也不肯说。
“确定不说?说了下次带你吃旋转火锅。”酒店对面的商场最近新开一家旋转火锅店,李想回来念了好几次。
女孩子还是不说。徐与舟作罢,看到美术纸上的画,一个长发女人牵着两个小女孩,两个小孩头上都有皇冠,小点的手里捧着蛋糕,他稍一愣神,“这是全家福?”
“嗯。”李想心爱地捧着画,不让他碰,“是我的家。”
徐与舟突然问,“你姐姐生日是什么时候?”
沈岸萤生日在除夕前一周的周日。就比徐与舟晚个两周多,但她没敢作死大张旗鼓声张,提都不敢提,只在生日前一晚跑到陶楚房间问她,“我的礼物你准备好了吗!”
陶楚还在刷网店好评,头也没抬,“放心,明天给你。”
沈岸萤黏糊糊抱她,“你真好。”
陶楚往门口走,女孩子身体软软的,像块狗皮膏药贴着不放,环着她的腰从卧室到厨房,陶楚倒水,喝一半,又喂她另一半。
“有这么开心吗?”陶楚突然问,表情不太好。
沈岸萤没注意到,舔干唇角的水,重重点头。
当然开心了,这是陶楚第一次给她选择生日礼物的权力,以前要么是辅导书要么是益智类玩具,而生日,不过是提醒她,她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又因为长了一岁莫名就要快快长大懂事的日子。
陶楚喝酒那次沈岸萤还没放在心上,第二天早上她跑到陶楚卧室又问一遍,得到满意答案,这才掰着手指头倒计时,暗自迎接这不同往日的生日。
“东西在店里,明天晚上给你,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准逃课。”陶楚叮嘱她。
沈岸萤享受延迟满足的快乐,像捧着杯子慢慢等待金黄蜂蜜一滴滴跌落,最后痛饮而尽。
生日当天下第二节晚自习就火速收拾书包,“我今天有事先回去了。”
眉眼有藏不住的雀跃。
徐与舟转着笔,抬头,“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她打哈哈。
林沐从后门进来,只捕捉到她扬起的疾风,定睛看人已经溜了,问徐与舟,“连体婴终于舍得分开了?”
“恕我直言,上厕所也陪她在外面等是不是太离谱了,”林沐吐槽,没等到回应又问,“有什么好事吗,她今天笑得莫名其妙。”
过生日勉强算好事吧。徐与舟把水性笔压在两指之间,被欺骗的愤怒尚未消退,像涨潮的水,时而冲撞上来,令人愈发凌乱。
他知道沈岸萤不敢提生日,谁都不敢说,怕惹怒他,怕他秋后算账旧事重提。徐与舟享受她的恐惧和小心翼翼,为此获取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在输无可输之后。
那天沈岸萤眼里有名为愧疚和后悔的东西,但徐与舟不确定,也不敢信。
但他确定的是,自己总不能给她再过一个生日吧,喜欢上渣女已经够惨了。他是蠢又不是疯了。
自习铃响,徐与舟放下笔抻脖子,随口道,“不知道啊,明天你自己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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