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眠被惊扰,她一团浆糊,还窝在被子里静止不动,“外卖吗,你让他放在门口就行,我等会拿。”
“你见过哪个骑手凌晨一点还在送蛋糕单?”
沈岸萤这才醒了,直起上半身,“...你在楼下啊?”她趿拉棉鞋下床。
“不然呢?”
“但我现在是不会帮你拿快递的。”沈岸萤小心翼翼说,没走多久,站在距窗半米开外停下。
“别管那玩意儿了,你下来。”
沈岸萤默了几秒,徐与舟端着蛋糕就在楼下这事太诡异了,像梦一样。她有点不敢确认,怕只是梦,又怕梦里他不是来给她过生日,而是拿蛋糕泄愤砸死她,以至于某瞬间沈岸萤笃定自己还没醒,“有点太晚了,要不算了,谢谢你的好意,你还是放在门口...”
“沈岸萤,”对面彻底失去耐心,“要么你现在下来,不然我不介意上门让你家人尝一下凌晨的配送夜宵。”
沈岸萤走到窗台,男生就那么身形颀长,端端正正站在路灯下,还是那件黑色羽绒服,灰色围巾裹了小半张脸,临着一颗梧桐。
她抓起外套开门,没扳动,皱着眉小声说,“我下不来,我妈妈把房门锁了。”
话里有不加掩饰的沮丧暴躁,因为声音不大,有点像撒娇。
徐与舟没吱声,她又跑到窗子口,见他在手机打字,很快放进兜里,把蛋糕就地拆开,点上蜡烛,端起蛋糕。
手机屏幕随烛光亮起来。
X:闭眼,许愿。
树梢吹动黑暗中的微弱光线,光线映亮他的脸。
比蜡烛还明晰,像凉水浸润过的珍珠。
沈岸萤闭上眼。
再睁眼时,徐与舟吹灭蜡烛,在夜色中笑了声,扯下围巾,嘴唇翕动。
沈岸萤看出来了,是“生日快乐”。
她的心也随着树梢轻盈飞扬,沉浮,浸入温柔缱绻的长夜。
沈岸萤突然非常非常饥饿。
她意识到自己今晚很早吃过晚饭,连夜宵都没吃就上了床,但她无知无觉,并不觉得饿。一个人尚且可以自处,可看到蛋糕那一刻她突然觉得难以忍受,于是发消息给他。
-我想跳窗,你能接住我妈?
打得太快,直接把错别字发出去了。
徐与舟把蛋糕重新放进盒子里,抽出手机,仰头评估一楼跟地面的距离。
X:你妈妈不行,你可以。
沈岸萤穿好衣服,带着门钥匙跳了下去。
这片区的老房子都没安防盗网,窗户拉开就是街,也没有架空层,沈岸萤估摸着也就一米多点,爬墙上树是刻在骨子里的技能,所以往下蹦的时候也没多想,甚至觉得徐与舟不接她自己也能下,裹挟冷风下坠才惊觉高度不低,忘压重心就这么跳了。
冷风呼啸直上,沈岸萤来不及调整姿势就落入一个柔软坚定的怀抱。
徐与舟还在找位置,她就急匆匆跳了窗。这会儿手臂发力向后踱几步卸掉冲击,勾着沈岸萤让她双脚着地。
“下来好歹比个手势。”他没什么表情,深深呼出一口气。
两人就坐在楼道的短台阶上吃蛋糕。
就是很普通的黑森林蛋糕,没有青提也没有芒果,更别谈十九根蜡烛,就象征性点了一根,还被徐与舟拔了。
沈岸萤拿出两个纸盘,先分一大块给徐与舟,然后给自己弄差不多大小,也不说话,埋头苦干开吃。
她对生日蛋糕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被陶楚接回去的时候。那时还会翻垃圾桶,翻到别人没吃完的,没忍住带回家偷偷吃,被养父发现糊了满脸,说家里不需要捡垃圾的人。陶楚把男人赶走,她有几秒停顿,但嫌弃的目光还在说话。最终把她的脸洗干,责备她怎么能去翻垃圾桶里的东西,有怜惜,也有震惊。
中间很多年她都没吃过生日蛋糕,陶楚不爱搞这一套,刘争群也不爱吃甜食。徐与舟生日当晚她落荒而逃,也没能尝尝那看起来就很贵的蛋糕到底什么味道。
嘴里的蓝莓夹层甜腻异常,被巧克力碎屑的苦味中和,沈岸萤突然有一个重大发现,自认很有必要向徐与舟分享。
“我跟你说,我上一次吃到的生日蛋糕,居然是馊的。”
徐与舟一直在观察她,顺便充当感应灯提醒员。女生吃东西的模样让他想起小时候养的小仓鼠,看得他都有点饿了。听到这话一怔,回过神来,随即帮她把垂落额间,快要掉在奶油里的长发捞到耳后。
“给差评了么?”
“没有,垃圾桶捡的,”沈岸萤悻悻说,“我当时也是有点情不自禁,没想太多。”
陶楚那眼神再正常不过,沈岸萤从没怪她。论迹不论心,陶楚没有不要她,一直照顾她,经历过不幸,所以才知道平凡琐碎本身就是一种幸运。
所以此刻沈岸萤也很轻易就原谅了陶楚,因为她最终还是有了一份满意的生日礼物。
“......”徐与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又在卖惨博同情,只说,“说明不劳而获总没好货。”
沈岸萤刚张开嘴,还没咬下去,眨巴眼望他,有点不确定这是双关还是什么的,惊讶又不安,维持要吃不吃的动作。
徐与舟心底轻轻叹息,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还挺搞笑的,他说,“吃完,别浪费。”
第二天上课他们这一小片全在打哈欠。
打哈欠这东西就像传染病,只要有一个人起头,接着就没完没了。
“你实在困就请假回去吧,听你这样我都困死,”杨明下午就帮徐与舟买了两杯咖啡,现在奉旨又拎一罐装丢到他桌上,摸着下巴瞅他两秒,“你踏马不会一晚没睡吧?”
徐与舟掀拉环快速抿一口,没来得及说话,抓起笔给蹿到桌前的同学讲题。
他声音有点感冒的哑,鼻息稍重,懒倦感若隐若现,但总体还是温和沉稳的,眼底终于添了两道黑眼圈,看上去真像个被课业压垮精神萎靡的冲刺党。
也很对得起这幅困觉状态,吃完中饭晚饭直接睡到上课,反正他手上那张要交的专题卷沈岸萤都做完了,他才刚拿出来就被迫放到一边。
沈岸萤实在不懂他干嘛顾不上自己还要顾别人。
问题目的女生沈岸萤不熟悉,正在问一道压轴第三问,她时不时瞄徐与舟的脸,忽然说,“班长你没睡好吗?”
“嗯?”徐与舟慢半拍,抬头盯她好一会儿才放下笔搓脸。他总不能说因为没法接受大晚上大老远跑去给人送蛋糕的自己,睡不着才刷题到天明吧。
脑子跟被冻住的活鱼似的,他自嘲笑了声,呼出一口气,“有点吧,没事,还听不听?”
被大帅哥用迷迷糊糊的眼光望了几秒,就算只有几秒,就算是平常天天见的班长,女生也有点眩晕,下意识躲避对视,这下就触到沈岸萤。
不知道对方看了她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沈岸萤开口,“他不舒服,要不算了。”
“......”女生猛回神,“哦哦哦!”
她吞口水,“那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啊班长我真的就是想问个题目!”
沈岸萤继续说,“杨明做了,对吧?”
杨明:“啊?哦对对对。”
“好好好,我问谁都可以的!”
沈岸萤把位子让给女生,再回头徐与舟就又趴下了,她戳戳对方,没动静,乐此不疲到处点。
徐与舟被她戳得脸色不太好,抬起头压低音量,“你别烦我。”
沈岸萤不懂他刚才对女生态度那么好,有求必应,怎么突然对她又生气了,又重新看女生一眼,挺漂亮的,撇嘴道,“哦,打扰你教人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别阴阳怪气行吗?”他现在看到沈岸萤就烦,一看就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但归根结底也不是她的错,徐与舟放软调子解释,“谢谢,我确实不舒服,趴会儿。”
去上厕所路上沈岸萤还在想这事,“有这么多题目要问的吗?”
按理说大家都是数一数二金字塔尖的学霸,学过竞赛的也不在少数,怎么就扎堆往徐与舟那儿跑。
“嗐,肯定不是题目本身的问题喽,但我不清楚,第三问又不难。”林沐知道她在意什么,又肘李琪,“琪儿你说说,你有发言权。”
“...我也就问过几次,瞧不起学渣是吧。”李琪不情不愿但还是说了,“因为他解题方法很多啊,问完还会给你讲这个题型主要有哪些解法,而且他说话那么温柔,又能看帅哥又能听课还能蹭几句聊天,就很放松,不看白不看。不过你...”
“我什么?”
“你是没看到刚才小绵看你的眼神,超惊讶!”林沐帮她说。
沈岸萤:“干嘛惊讶?”
“因为你以前都不管啊,大家都觉得你大度吧,不在意这个。”林沐说,“我之前还觉得你心太大了,天天那么多女生来找徐与舟你当过眼云烟。”
过眼云烟谈不上,但这次云烟稳稳当当停在脑袋里。到酒店后沈岸萤还是问,“你一直都这样吗?”
徐与舟正把吉他从身上扯下来,两人刚从排练室回来,临近过年团员都各回各家了,排练室又远,他也不愿天天跑,酒店对街就有个自助排练室,也方便。“什么?”
他了然,“我这种水平没必要把所有卷子做完。”
“反正也从家里出来了,”沈岸萤真心不解,“没什么好装的了吧?”
明明那么随心所欲,脾气还烂。
“唔,”徐与舟微妙停顿,耸耸肩,“谁会嫌喜欢多啊?”
“你要是介意我可以不教女生,或者教的时候你盯着。”
他说得诚恳,挺像回事的,沈岸萤挠挠耳朵,“你就是因为既要又要才把自己搞得那么变态,”她斩钉截铁说,“我一开始真的以为你有病,班长。”
徐与舟走到吧台接水,声音顺着落水流淌,不甚真切,“可能有点吧。”
沈岸萤想到他之前确实看了心理医生,“你的心理医生怎么说?”
男生坐回沙发,语气还算轻快,“轻度抑郁,不严重,没到吃药的程度。”
他三两口就把水喝了,站起来脱外套,边脱边往浴室走。脱到上半身全空伸手解卫裤带子关门,被人猛地拉开。
沈岸萤很纳闷。或者说她觉得徐与舟今天挺怪的,明明十几个小时前还特地给她过生日,第二天就不冷不淡不搭理她。
沈岸萤当他太累了,但一整天,一整天他都没主动亲她,这是尤为反常的。在学校他忙着睡觉,但回酒店就他们俩,换平时刚关门就要来一下,坐在沙发也会接个吻,跟喝水一样自然。
结果他喝完水就去洗澡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心理医生,沈岸萤没问过这个,以前班里人也不敢问,怕他心里不舒服,追来看看。
结果反倒看到他锁骨下方近心脏处有个红褐色伤口。
沈岸萤一看就看出这是烫伤,被烟燎的,燎出一个凹陷的圆,焦得皮开肉绽,像凭空粘了块树皮,周围覆了一层薄红,他皮肤白,看着特别扎眼。
沈岸萤下意识上手摸,被他拍开。
“别动。”
“谁弄的,你...徐霆吗?”沈岸萤不敢置信,她一直不清楚两人那天到底说了什么,“他打你?”
“没有,”徐与舟重新把T恤穿上,把她往外推,“就是之前来找我吵了一架,把烟丢我身上了,没打,你出去。”
那伤口一看就没处理,都要化脓了,沈岸萤还是紧挨他,“你干嘛不涂药?你又不是没钱。”
“小伤,过一阵自己就好了。”他满不在乎。沈岸萤突然想起他帮李想打架那几回,都没见他去拿过药,“你这样不行。”
徐与舟冷哼,后背干脆倚在墙上,低头看她,“我以前也这样,怎么没见你说不行?”
沈岸萤:“我说不行你就改吗?”
“......”光线从门隙落在两人之间,徐与舟长睫低敛,想抽烟,只摸到空荡荡的兜,“所以以前不问,现在为什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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