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岸萤不擅长问答题。
更多时候她是先行动后思考,所以徐与舟当场问,她就当场想,也没多想,“礼尚往来,我可是很讲道理的人。”
“哦。你真棒。”徐与舟折身进浴室。
沈岸萤一把拽住他手臂,“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说着目移他嘴唇。
徐与舟心里门儿清,本来昨晚打脸就够烦了,这下抓紧机会扳回一局,正儿八经道,“好像是,你基因题写得怎么样了,我要检查。”
沈岸萤哪能让他想起这个,干脆踮脚贴上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撬开他唇舌。徐与舟也没想她今晚会这么主动,怀里急哄哄拱了个人,后背猛地朝墙上一顶,想咬牙又怕咬到她的舌头,直接缴械投降。
男生真就任她作为,但平常都是他主导,沈岸萤嘴生,学着他搅弄纠缠,蓦地想到两人刚确定关系那晚,他嘴里带血的舌钉。
其实烫伤最难受的还不是感染,而是钻心的疼痛。但徐与舟好像不怕疼,唯一一次吃止痛药还是上场前怕状态影响演出。
又或者他其实也怕,但只是恋痛,沈岸萤见过这种人,通过糟蹋自己的身体重拾对生活的掌控,快乐或许会让人感觉虚幻,但疼痛永远真实。
或许徐与舟现在压力真的很大,只是习惯什么都不说。沈岸萤把口水吞下去,执着地想找他嘴里的洞,被徐与舟一巴掌盖住脸从嘴里赶走,他表情很臭,抹掉流向下颌的口水,“你干什么?”
沈岸萤:“...接吻啊?”
徐与舟冷笑,“你在我嘴里拖地呢?”
“你之前不是打了舌钉吗?洞呢?”
“你又是从哪听来的,”徐与舟走到吧台抽纸擦脸,“八百年前就愈合了。”
进浴室前一手搭着门一手勾着裤带警告,“我脱裤子了,转身,慢走不送。”
门又没关上,徐与舟真有点累了,“我说你——”
“班长,”沈岸萤没头没尾来一句,“你现在还是很难受吗?”
“你不要难过。”她看着很认真,每次都这样,专注看人的时候好像要把真心话一股脑都捧给你,“要是实在控制不了,就更应该对自己好一点,痛的时候要吃药,想睡就要睡觉。”
浴室开了排风扇,嗡响轰鸣但不强烈,足以覆盖此刻落下的安静。
徐与舟突然问,“你以前就这样吗?”
他偶尔会很佩服她野兽般的直觉,问完又觉得废话,这人小时候过得跟历险记似的,死里逃生什么人没见过,骗感情都骗出流水线工程了,玩他简直小儿科。
“算了,我不想听。”
沈岸萤还在酝酿,门啪叽关住,只留给她一道显而易见的生气发言。
...真是喜怒无常。
沈岸萤最近在玩他游戏机里的马里奥赛车,也不上瘾,学累了打两把解乏,客厅翻了半天没翻到,等徐与舟从浴室出来问,“你游戏机呢?”
“茶几抽屉里。”徐与舟边擦头发。
沈岸萤又找一遍,“没有。”
“那就在房间。”
“房间也没找到。”
心里浮现不祥的预感,沈岸萤跟徐与舟对视一眼,他把浴巾挂脖子上,“再找找。”
结果找了十几分钟,整间屋子翻遍都没找到,徐与舟把沙发垫子拼回去,“我问问。”
沈岸萤警觉,“问谁?”
徐与舟拿起手机,“杨明。”他轻抬下颌,“还有李想,这屋子除了我俩就他们来过。”他边界感强,保洁也不让进,卫生都自己打扫。
杨明消息回得快,声称没拿。
李想恐怕不会来酒店了,徐与舟也没再提这事。第二天下晚自习沈岸萤没等他一起回去,直奔租房。
十点多光景,院子空落落的,只有杂货铺和房东办公室还亮着灯。
那老板远远瞧见沈岸萤喊她,“你也来了?”
也?
“上次跟你一起来的小伙子先到好一阵了,拎着你妹妹,脸色不太好。”老板揣着热水袋拉下卷帘门,“要买东西赶紧啊,我关门了。”
沈岸萤二话不说往楼上跑。
“你想要钱,有两个办法。”从卫生间拿湿毛巾擦掉椅子上的灰,又用纸巾抹干,徐与舟这才坐着,手里是死里逃生的游戏机,“第一,找你姐姐要;第二,自己挣钱。”
被人在五金店当场抓包,李想蔫蔫不语,一味装死。
先不说这机子里有他玩了几百个小时的存档,就她跟老板打商量的极低报价,徐与舟一想就满肚子火。
怎么看这就是一个吃里扒外、捂不热的白眼狼,沈岸萤到底怎么想的?
脑子有包?
徐与舟是同情她,也有讨好她博沈岸萤好感的意思,但也到此为止了,他把机子重重摔到桌上,“解释一下,为什么偷我东西。”
李想吓得一哆嗦。
“我换个问法,她为什么要养你?”
这两人自带结界,徐与舟从来没搞懂过。沈岸萤避而不谈,李想语焉不详。介于两人异于常人的灰色经历,怕戳人伤疤,他不好多问。
“如果有苦衷,你可以跟我说。”徐与舟思及此,放软调子,“能帮我尽量帮。”
李想这才抬头,飞快扫一眼,嗫嚅道,“...她不会给我钱。”
徐与舟纳闷,“她本来就不该给你。”
“她会拖累你的。”李想说。
“什么意思?”
“她不是好人,”李想眼瞳漆黑,定定盯着他,“接近她的人都会倒霉的。”
徐与舟皱眉,“你说清楚——”
李想突然开始抽泣,抹眼泪。
没办法继续问,但也不想哄。徐与舟抓了抓头发,手指深陷发尾揪一把,冷眼旁观,余光一道影子从门隙落下。
他起身开门,手指噪音源,烦躁不加掩饰,“解释一下。”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沈岸萤表情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徐与舟本想跟她聊聊李想为什么突然要偷东西,是不是缺钱或惹事了,商量商量怎么再教育。结果热脸贴冷屁股,冷不丁噎了下,“行,不解释。”
他抱着胳膊斜觑,“这房子的租金都是你付,是吧?”
沈岸萤不看他,瞥向李想,目光很平静,李想立刻止哭,心虚低头。
“你说话。”徐与舟指尖敲了敲门把。
她问,“你想干吗?”
徐与舟:“这个月起,钱都给我。”
沈岸萤猛抬头,“凭什么?”
语气冲得要死,这是打着七寸了,徐与舟实在不理解,“你养着她有什么用,你能养她一辈子吗?我刚去问了房东,最迟月末,这地半年起租,你从哪拿出五千块钱,卖手机?还是卖羽绒服?她知道你煞费苦心到处行骗给她租房子么,你知道她之前说你什——她领情么沈岸萤?”
沈岸萤脸色苍白,“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徐与舟气得双手叉腰,“她做错了事。沈岸萤,你搞清楚,她偷我东西拿去卖,要不是我及时发现,我东西就没了!”
“我可以赔。”
“赔什么,游戏机吗?”徐与舟讥讽。
“...卡带我也会赔。”
“这是卡带的事么?”他无语至极,咬肌紧绷又松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天你不在她真偷辛宇手机去卖怎么办!”
“那手机有他跟他爷爷的聊天记录,他爷爷去世了。你到底懂不懂这意味着什么?还是你觉得这世上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
沈岸萤眼皮耷拉,一声不吭。
“她多大了?”徐与舟拧拧眉心,“满十六了么?”
“...今年满。”
“很好,”万籁俱寂,两人说个话走廊全是声,徐与舟拽她进来,关上门,“满十六就要负刑事责任了,你知道么?”
“多次偷窃或者数额较大,可以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管制,一千到三千就算大数额,如果上次没处理好,辛宇能让她进去,你信不信?”
沈岸萤与李想视线交错,又同时错开。
“...不是她偷的。”她小声说。
“上次是因为你在,这次是因为我在,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不在呢?”徐与舟一针见血,“你觉得自己可以帮她兜底,但你连偷窃这件事都看不清,你够资格吗?你连自己都顾不上。”
徐与舟越想越觉得荒谬。
为了个非亲非故的人去骗人,让自己的人生变成这样,他想不到到底什么缘由,能让两人命运纠缠如此之紧。
沈岸萤欲言又止,又碍着李想在,“你不懂,我也不想跟你吵。”
说完转身下楼。
“她的钱归我管,酒店你也别来了。要么混吃等死露宿街头,要么自己打工赚钱,自己选,想好来找我。”
徐与舟朝李想撂话,径直离开。
两分钟后,徐与舟在马路捉住沈岸萤的手腕,“我是不懂,你不说我怎么懂?”
他刚才口无遮拦说得太狠,一边观察沈岸萤脸色,攥着她竭力挣脱的腕,“她不在,你现在能跟我说了吧?”
“我早说过的,”沈岸萤放弃挣扎,也没看他,自暴自弃,“远离我的生活,不然你会有麻烦,你就是不听。”
“我不怕麻烦,”徐与舟目不转睛,“谁都有秘密,你知道了我的,却不说你的,是不是不太公平?”
“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我会帮你。”
“...真的吗?”沈岸萤这才转过头,语气松动,“你要怎么帮?”
徐与舟:“你别管她了,让我来。”
他把想法同她复述一遍。
沈岸萤唰地甩掉他手臂,黑着脸,瞅住绿灯大步流星过马路。
徐与舟迈步跟上,“打工怎么了,她是十六岁不是六岁,有手有脚,神智健全,有什么问题?”
沈岸萤停下,呼吸急促,“你以为我没让她打过工吗,你以为我很喜欢养闲人吗!”这两年积攒的不满倾泄而出,“我试过,什么都试过,但她好吃懒做,什么都做不好,还偷别人东西,最后都是我来擦屁股!”
“所以到底为什么?扶不正的人别管就行了,我看她对你毫无感激,说句不好听的,我看你也...”挺不耐烦。徐与舟话锋一转,“你有把柄在她手上?”
沈岸萤加快脚步,“反正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不会卖你的手机和衣服,我没这么垃圾。”
“你真不说?”徐与舟最后问一次。
“行啊,不说就按我说的来,”他插兜站定,“就这样,我带她找个事做,你敢给她租房我就带她见你妈妈。”
“...你威胁我?”沈岸萤回头,不敢置信,“你明明——”
明明说着喜欢她。
“对,”徐与舟知道她落空的半截所指,“因为我就是这么垃圾的人。”
“我早说过了,”他语气平淡,“我给你的,无论你想不想要,你全部都要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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