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厕所回来,沈岸萤被周苗喊到办公室。
“是张洋提出要换座位。”周苗说。
听课代表说起情书始末她还挺惊讶,但并不陌生。毕竟班里有徐与舟这号人,周苗被迫对少女心事重之又重。
“高中有欣赏的人再正常不过,但你们还不够成熟,现在又是高三,处在全力以赴的最终冲刺阶段,比起现在就要结果,不如等高考后再争取彼此的未来,所以我同意让他换了。”她挑出成绩单,“其实你的理综和数学都不错,就是语文英语偏科,加起来只有别人一门的分数。你加把劲,既然来实验班,就把资源利用起来,至少作文不要只写一句话,可以做到吗?”
沈岸萤说好。
她的语英确实薄弱,而其中又以作文失分最严重。前两年陶楚专注提升她的数理化生,说性价比高,反倒忽视语英分数也占大头。
至于一句话作文...
开篇听力就扒掉她一层皮,做完阅读理解差不多半死不活了,完形填空更是闭着眼蒙,写到作文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尸体了,被鞭打n次,力气只够写一句遗书。
虽然短期很难提升,但找模版拆结构依葫芦画瓢还是能抢救一下。
杨明很热心,但毕竟不是老师。接下来一周多,沈岸萤一下课就跑办公室,捧着语法书和作文教辅向语英老师虚心求教,问到周苗一边惊讶她怎么连定语从句都不会一边感动小孩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跑操结束后,教室。
沈岸萤掏出物理卷戳斜前方的李琪,“想问你题目。”
“哪个?”
李琪一看,这道题她还没做,难度较大。第一反应是你这个水平可以直接跳,但说出口却是,“这题很难,等会你问班长吧。”
提到徐与舟难掩黯淡神色。
林沐上完厕所,走到后排就瞥见她情绪低沉,“让个道,我要进去。”
徐与舟的座位空着,林沐坐下肘她,“怎么啦?我看你跑操结束拎个袋子找班长,都不跟我们一起走,你跟他表白被拒了?”
两人对骂张洋后迅速上升革命友情。
“没有,”李琪僵着脸,忍不住问,“班上很多人跟他表白吗?”
林沐:“嗯...很少,大部分都是试探,毕竟同班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拉不下脸。你懂吧,他对你很好,你就想跟他有来有往送东西什么的。但他很人精的,零食什么会接,那种一打眼就看出心意的就不收了,他不收,对方也知道没戏嘛,怎么了,你送啥了?”
亲手织的围巾能一眼看出心意吗?
太蠢了。
“怎么可能,我找他还东西。”李琪弯唇,但感觉自己笑比哭还难看,起身,“我上个厕所。”
“哦。”
她走后,林沐瞄到她桌肚里异常鼓胀的书包,问沈岸萤,“她是不是给班长送东西了?”
沈岸萤努力解题:“不知道哎。”
林沐凑近,“真的嘛?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她抢走她的笔,“之前你们去校外领校服都没带我。”
明明是她的同桌,但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她们无端升温,把她隔在外面。
沈岸萤这才抬头,笑嘻嘻的,“我们俩不能有秘密嘛?”
林沐嘟嘴,“哼,我才不关心。”
但她嘴上不屑一顾,结果晚自习放学,两人一起下楼时又把她神秘兮兮喊住,“跟你说个事。”
沈岸萤站定,被她抓着手。
“我感觉她跟你一样,也失恋了...”林沐忧心忡忡,“我下午看到她包里装的东西了,是围巾,哎。”她是自来熟,有时嘴比脑快,但这会也后悔把话说得太直了,“我当时不该那样说的...她不会被我刺激然后去厕所哭了吧,回来脸有点红,怎么办啊。”
沈岸萤安抚她,“没事,她很坚强的。高中有欣赏的人再正常不过,比起现在要结果还不如努力高考争取未来,我想她也懂。”
“你又懂了,说,你是不是都知情。”
沈岸萤摇头。
她是真不知道,以李琪的性格,心里藏着人也不会跟任何人说,何况主动出击。
“好吧,”林沐哀嚎,“你俩命怎么这么苦啊,一来我们班全都失恋了。”
再次让林沐确认李琪失恋的,是运动会参赛人员选拔。
十月中旬的运动会,也是高三年级最后一个大型活动。
说是人员选拔,但对于上个体育课都集合完就回教室写作业的实验班,就只是杨明求爷爷告奶奶从第一组第一排软磨硬泡,拜托各路神仙报个项目吧,让他交差吧。
李琪报名了女子800米,她的理由是锻炼身体,还能融入集体。
也算个理由吧,但沈岸萤就有点离谱了,她报了3000米。
林沐扯着报名表,难以置信地盯着3000米男女选手的名字,一个张洋,一个沈岸萤。
张洋好理解。
他每年考完联赛都这样,顶着一张臭脸用运动会解压,多亏了他,实验班的3000米年年不愁没人,但年年倒数。
可沈岸萤...
林沐敲她的桌子,真诚道,“我觉得还是不要做舔狗。”
李琪冷不丁说,“说不定她只是想宣泄情感。”
才不是!
张洋没报之前她都还说自己身体不好不适合参赛!
林沐劝她,“七圈半啊,七!圈!半! three thousand meters!为了一个狗男人值得吗!”
沈岸萤岿然不动,“我还蛮擅长长跑的。”
李琪皱眉,“你确定没事吗?你以前跑过吗?”
沈岸萤:“没有,但我会努力的。”
“算了,”林沐大心脏,消化速度极快,反过来开解她,“在姐们面前无需假装,想舔就舔吧,谁年轻没干过傻事呢?”
“我们可以一起训练。”李琪说。
3000米硬骨头第一天拿下,最开心的是杨明。
他甚至信誓旦旦承包了沈岸萤一个月的生物题辅导,提了下眼镜框表示,“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情感报名的,但组织永远铭记你的付出。”
林沐:“你别搞得像同志牺牲前的临终安慰啊...”
九月最后一周,距离运动会只有三周,排除国庆放假,也就两周时间。
由于上年运动会喜提倒一,班会课上周苗发话了,全体参赛选手必须勤加练习,下了死命令,体育委员至少每周带队练两次,班长监督,她随时来巡,缺席的扫两周卫生角。
于是,下午5点35放学铃响,杨明带着近二十位参赛选手,统领大部队,浩浩荡荡往操场去。
学校操场不算热闹,两组体育生在大草坪踢足球,塑胶跑道零零散散的队伍,散步的、老师带队训练的。
有人立刻问,“苗苗姐今天来吗?”
“被教导主任叫走了。”
“班长呢?”
“教室讲题呢,一会儿就来。”
“那我们能不能不练啊,反正他们也不来。”
“班长来了怎么办,他肯定不通融的。”
杨明本来也起了摆烂的心思,但一想到会让徐与舟为难,还是算了。
班里总有这类人,能在老师和学生两边讨好,并维持平衡。提到徐与舟,再怎么不情愿,同学还是磨磨蹭蹭等杨明发号施令。
杨明把队伍分四组,一组跳高跳远,由组长带着去边角练习。两组单项跑步,男女各一组,女组先来,跑道一字排开,听他号令,跑完自己的项目就解散,最后一组混合接力。
“我也要练吗?”沈岸萤站在跑道最内侧。
林沐接话,“3000米练一次一个月都缓不过来啊。”
她经不起念,最后被杨明好说歹说报了400米。
杨明挠挠头,他对女生狠不下心,“那你随便跑吧,不用跑完,但至少跑800吧。”
“来,各就各位。大家坚持住,跑完就能回去做题喽!”
沈岸萤调整姿势,重心前移,五秒后,哨声高响——
她迈腿一冲,侧面却突然来球,速度快、角度准,擦着她的鼻尖滑过。
这颗球突如其来,硬生生截断跑道横飞掠过,全体女生猛地急刹,有些没刹住,乱作一团。
鼻尖弥漫湿意,沈岸萤一摸,指尖滴血。
“你没事吧?!”林沐停脚后赶紧掏出纸,看清来人后沉下脸,护在沈岸萤跟前,“发什么神经?”
沈岸萤捂着鼻子抬头。
来人正是刚才踢足球的其中一伙,为首的寸头男穿着1号球衣,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眼角的疤从上眼皮入下眼底出。
他派人捡起球,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吊儿郎当对杨明示意,“训练呢?”
杨明面色不虞,一声不吭。
寸头男继续说,“我们也要训练了,让个道。”
这人没有为他的“不小心”道歉。
但更诡异的是,这话说完,实验班全体沉默。
沈岸萤揭掉纸巾,任由鼻血直流,她奇怪了,站出来,“你不道歉吗?”
寸头男这才注意到她似的,挑起眉,“啊,很眼生啊,新来的?”
“以防他们没告诉你,美女。”寸头男笑得猖狂,“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高三12班的体育委员,高远。咱们两个班的体育课是一起上的,来往比、较、密切。”
宜大附中文理各有12个班级,1到12是理科班,13到24为文科班。
实验班,也就是1班,跟车尾12班分属教学楼南面走廊两侧,位置一前一后,成绩一头一尾,唯一的交集就是体育课。
12班体育生多,常常问实验班借球。
冲突发生在高二上学期,某节体育课,杨明跟班里男生起了玩心,没给借,对面直言你们好学生上什么体育课啊,别打球了,扔手绢去吧,拿了也是浪费。
当着班里男生的面,杨明咽不下这口气,两班起了争执,最后高远提议比赛定胜负,篮球赛,三局两胜,赢的一方从今往后享有器材室篮球的优先使用权。
杨明应了,却输了,还输得很惨,0:3被打穿,从此抬不起头。
“怎么不说话,说我们很熟呢。”高远把球扔给杨明。杨明手忙脚乱没接住,面红耳赤,“说什么?先来后到,这个成语你不会没学过吧?”
“谁知道,”聊到专业领域,实验班又活过来了,“等他复读总能学会吧。”
高远嗤笑,锁定说话的人,拧着粗胳膊,“谁说的,自己站出来。”
他背对太阳,体格健壮,轻而易举将半数人拢在他的倒影下。
那同学闭嘴了。
“这就对了,”高远又看向杨明,“要不这样,我们再赌一场?就赌运动会前跑道的使用权。赢了留输了滚。”
跑道使用权就踏马不归你定。
杨明很想这么说,但他知道这样说就输了。气势上就露怯了。
上次说大话已经够丢面子了,杨明脑袋眩晕,汗流浃背,想骂人却开不了口,想走又动弹不得——
“站在这干什么呢?”
一道男声恰如其分传来。
平静、温和,声调稍低,是实验班听了无数遍的嗓音。
“班长!”有人大喊。
“班长你来了!”
像受欺负的幼儿园小朋友终于看见替自己撑腰的家长。
尽管他只是站在那儿。
沈岸萤敏锐地察觉到,他真的很受班级同学信赖。
真的有那么可靠吗?
她目睹他被团团围住,不时点头,甚至撩起眼皮看她。
“啊,徐班长。”寸头男循着声扭头,“这不手下败将吗,怎么样,你班体育委员不敢应,你敢不敢?”
风将男生的刘海吹得很蓬松,柔软发稍扬起又落下,徐与舟好脾气地笑,比180 的高远还要高一截,视线稍垂,“好啊,比什么?”
“哈,你定啊。”
“那就篮球吧,从哪里跌倒就从哪站起来。”徐与舟说,一副跟人打商量的老练口吻,“如果我们赢了,你们不仅要让出跑道,而且器材室所有用具的优先使用权,都归我们,最后再跟新同学道歉。”
“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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