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黄昏,夕阳倾洒街巷,勾勒出斑驳的光景。
镇东南角上,老镇长正指挥着几个伙计,将呈丝绸的箱子往马车顶上和车后搬运。
“这些丝绸,二位看看可还行?”老镇长对两人说。
梓明惜过了一遍丝绸:“差强人意,多谢镇长了。”
张愈与老镇长互相拱手作别,感叹道:“那水鬼说实话还挺凶悍,也不知前段时间义庄的人是怎么与它共处的?寄生通常很快就会发作,竟能拖到现在。”
“今日遇到的那家伙……”梓明惜说着,目光被一个身影吸引,“啊,就是他,来了。”
众人扭头望去,阿晦穿过巷子走向他们,严格来说是走到马车面前,目光轻瞥向拉车的马,后者前脚啪跶几声,向后退了一步。
远方忽来一阵风,吹得几人衣袂飘起。马车帘子被风掀起一角,又落下,窝在里头的明柃打了个寒颤。
此时阿晦换了新的一身赭色布衫,表情漠然,问他们:“你们是神仙吗?能收服王大生的,应当是那些仙人。”
张愈浅笑,微微俯身回答:“算不上神仙,不过是下山执行任务的仙门弟子。如今我们也该回去了,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梓明惜猜测出对方的来意,挑眉道:“人若想修仙,要有仙骨,你有吗?”
“我有仙骨。”他说。
“想拜师的话,明年年底会有仙门派人来此地测试仙骨,到时你再来也不迟。”张愈提议道,“修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定要考虑清楚。”
却不想阿晦坚持道:“不行,明年我就不会在这里,去年我已经错过了。”
两人闻此互相看了眼,心中也清楚他们所在的封若派收徒标准较严格,只招收不满十三周岁的孩子。
梓明惜皱了皱眉头,只好语气严肃地对他道:“你即便强求,封若派也不一定愿意收你。你的命格说实话并不好,至少得地弦骨资质才行,不然还是回去吧,我们不能收。”
张愈面露不忍,轻声说:“是不是太严格了些?我们也不过是上弦骨,门里的地弦骨新生,也就明归和明柃两个……”
话音刚落,马车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发丝有些凌乱,是明柃。他跪坐在车上,手上掀起帘子就问道:“找我吗?”
梓明惜瞥了他一眼,无声叹气:“没你的事。睡醒了?”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小碎步着跑到张愈身边,小声道:“你们聊了好久……”明柃生得精致秀气,双眼又圆又亮,很灵动,一看就是在家长小心宠爱下长大的孩子。
阿晦侧头看了他两眼,随及收回视线。而明柃则好奇打量着这位陌生的少年,这位长得就跟镇上的其他人不一样,是外乡人吗?
梓明惜继续说:“无论如何,想拜师,你得有仙骨。师兄,灵玄珠有带吗?”
“那珠子一般不可能随身携带着吧。”
“没有灵玄珠,我怎么探出他有没有仙骨?”她白了一眼。
张愈思索了会儿:“我想想仙骨判断标准……你自出生起,有没有经常听到些奇怪的声音或看到奇怪的东西,而周围的人却毫无反应?就是像人们常说的阴阳眼那样。”
阿晦抬眼,答道:“是的,不过他们不信。”
梓明惜:“正常,要是那些普通人都看见了,那才是糟。”
一旁的老镇长这下找到机会插话了:“阿晦这小子可邪乎了,有时会说些常人所无法理解的话,灵验的很!仙长,您知道这是为何吗?”
“嗯嗯,在想了。”她摆摆手。
镇上的人不太喜欢阿晦,甚至是害怕他,因为他性情古怪,克死双亲,靠近他的人也总是厄运连连。接连死了好几个主顾后,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天煞孤星,会给人带来晦气。
老镇长再三强调,这些可都不是瞎编的。
对此,梓明惜沉思片刻,即问:“这孩子幼时是百病不侵,还是病痛缠身?”
阿晦双手抱臂,淡定回道:“我不曾生过病。”
老镇长也在旁附和:“是啊。阿晦这孩子怪得很,从来没见他生过病,可靠近他的活人回头就生点大病小病!还有那些邪物,都不敢近他身的……”
“拥有仙骨的人幼时难自保,虽能看见许多妖邪鬼祟,但也会沾上祟气。”梓明惜向他们解释,“等仙骨发育好,会生出护体灵波,抵御部分祟气。这也是村里很少出仙骨的原因,大多孩子因为生病夭折了。”
张愈在旁点了下头,“通俗来讲,就是有仙骨的孩子容易撞邪。世上也有些孩子还未长成,就成了妖邪的盘中餐。”
明柃听了疑惑,扯扯张愈的袖子问:“为什么我很少生病,没有妖怪吃我吗?”
张愈无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明柃,应该没有哪只不长眼的妖邪,会跑到封若派撒野吧?仙骨者在有心人庇佑下很难受祟气和妖魔所扰,你很安全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你秋末出去玩水不会染上风寒。”梓明惜在旁语气凉凉地说。
阿晦若有所思,明柃则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这孩子的命格煞气可比一般的妖魔鬼怪重多了,它们哪敢靠近,倒也是特殊情况。”梓明惜转而问张愈,“师兄,仙骨还有别的辨别方法吗?”
他点头:“还有一点。这位小公子,你有没有经常做一些光怪陆离或像预知的梦?”
阿晦微微偏头,目光向右上方掠去,应声道:“不曾做过梦。”
梓明惜皱起眉头:“那怪了。一般来说,仙骨发育时,所生灵波自会去接触天地法则。天地法则变幻无穷,仙骨会吸纳这股气息,编织灵幻境。”
老镇长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就是说,那仙骨吸纳得越多,梦便做得越多?”
“差不多。”张愈点头,“仙骨资质越佳,就能吸纳越多。即便是下弦骨,也不会一次梦都不做啊……”
老镇长拿出手帕擦了擦汗,小声说着话:“凡人也是会做梦的。”
明柃歪头,小声地询问张愈:“可我很少做梦,为什么是地弦骨?”
对方用怜爱的目光看着他,摸摸头:“你出生起便有天材地宝滋养,自然无需靠这些。”
闻言,明柃看了看阿晦,问道:“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梓明惜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像你那般不愁,他只是个孤儿。”
听闻此话,明柃惊讶地呼出一口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散去。
“师弟说的很有想法。”张愈在旁说着,转向阿晦,“不过小公子,你说明年就不在这了,这是何意?”
对方回答:“年后他们打算把我卖掉,到时我就不在这镇上。没了。”
梓明惜看向老镇长:“请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特殊的情况?
老镇长嘴角抽了抽,先是瞅了一眼阿晦,拭拭自己脸上的汗,才开口:“阿晦除了会让人倒霉,还会对些非人物说话,力气比村里的壮丁还大。有时候他诅咒镇里的那谁谁,没多久就应验了……”
阿晦耸耸肩,语气转淡:“我只是实话实说。”
明柃抓着张愈的袖子,偷偷打量着对方,眼神带上些许崇拜。就像侠客话本里的大尊主一样神秘莫测,厉害。
梓明惜:“这孩子我们想带走,他有东家吧,需要我们交钱赎人吗?”
对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您带走吧,反正他在义庄也待不了多久。我勉强算是他的东家,我这就去拿卖身契,二位仙长稍等。”
说完,老镇长匆匆离去,留下四人在原地。梓明惜低头对阿晦说:“我们会带你回门派测试,如果没有仙骨……嘶。”
她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阿晦望向落日的方向,闲散道:“你们门派不也有凡人做杂役吗?”
她啧了一声,抱起双臂:“你根本就是有备而来吧,事先打听好了?”
阿晦指了指自己的右耳:“不小心听到的。”
“你是别想了,不到地弦骨,根本镇不住你的命格,小心出事。”
他不在乎地点点头,死不死无所谓了。
而明柃在外面站累了,又跑回马车里。他刚坐下,抱上双膝,明黄色的车帘就被人撩起,外边的暖色光辉倾倒入车厢。
抬头一看,原来是阿晦进来了。他目光微愣,随后指着对面的软座,说道:“你可以坐在那里。”
阿晦看了看左手边的空座,又看了看缩成一团的明柃,半垂眸,似是微微笑了下,“谢了,这位小哥。”他神态自若地坐到位子上,伸手抚平衣角上的褶皱,编成蝎尾辫的一头墨发随之晃动。
明柃立即板起脸来,抬头,不满地看向他:“你看着就比我大,我上个月才过了十岁生辰。”
“嗯,那我比你大两岁,”阿晦表情不变,改变称呼道,“小仙长。”
明柃还是不满意:“也不要叫我小仙长,我还没拜师呢,现在才炼体境初期。”
“炼体境?”他没听过这个,有点好奇。
“每位修者都会到达的境界,”明柃一脸认真地对他说,“就是修仙入门阶段。第一步好像是引灵入体,我天生就能引灵,直接跳过了。”
阿晦哦了一声,目光扫过明柃旁边堆起的书籍。
明柃注意到他的视线,随手拿本书翻开,好奇地问:“你识字吗?会写字吗?我爹说很多普通人都学不了字,是真的吗?你上过学堂吗?学堂是什么样的?和早课有什么区别?教书先生严不严?”
阿晦不紧不慢地掸去衣服上的一粒灰尘,回道:“……嗯,略懂一二。我没上过学堂,字是义庄的老童生教的,不过他去年就死了,我不喜欢他。”
明柃惊奇地哇了一声,又问他:“……明惜师姐说你是孤儿,你父母是遗弃你了吗?”
“嗯……这是个好问题。没有,他们只是管不到我了。”
明柃看着他,担心地问:“那他们会不会打你?”他听说命格不好的人通常生活悲惨,不受父母疼爱,还容易早夭。
阿晦沉思了一下:“怎么说呢……打过几次。”
“那你没事吧?”明柃关切地问道。
“放心,没打掉。”
这超过了明柃的认知范围,听不懂。阿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你父母把你保护得很好,我都有点愧疚了。”
明柃撇了撇嘴,决定换个话题:“你有什么很过人的地方吗?”比如上天入地、呼风唤雨之类的。
他答道:“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快,算吗?”
明柃有些不信,摊开书本某一页问:“你看一眼就能背下来?”
阿晦扫过书页上的字,把脸转向车帘那边,开始背诵起来:“天人合壹,吐穢除惡,風兮倫靈,水兮養法……”
明柃吓得连忙合上书,按在腿上,却见阿晦没有分毫卡涩,流畅地一路背至页尾,尾音轻扬:“……未羅遇神,卻邪驅魘。風水歸來,念靈哀思。問神悅地,問靈悅天——啊,这是我能看的吗?”
“真的背下来啦,你好厉害!”明柃一脸惊叹,这页上的字他可是读了好几天才背出来。
阿晦将视线往右上方移去,不与他对视:“巧合罢了。”
这时,右侧车帘一动,是张愈掀开了帘子进来,径直坐到明柃旁边,歪着脑袋问:“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阿晦刚开口:“哦,他给我看——”
“我在向他解释仙骨,师兄。”明柃连忙打断。
阿晦撇了他一眼,应声道:“嗯。仙骨是什么?”
张愈没有怀疑,抬手道:“传闻中,仙人之祖轩帝,曾在羽化登仙后向凡间赐下一副仙骨,藏于昆仑之下。人们通过仙骨汇聚的灵气修炼,直至渡劫飞升,久而久之,一些天生拥有仙骨的人就诞生了。
“仙骨呢,又称‘玄骨’,有仙骨之人即可修仙。仙骨的资质分为四种,即天弦骨、地弦骨、上弦骨和下弦骨。
“上弦骨人数最多,下弦骨次之,地弦骨人数稀少,而天弦骨,百年难遇,至少我只听说过几个,不算蓬莱的话……”
“师兄,他好像是天弦骨。”明柃说。
张愈扶额,无奈道:“明柃,不要乱开玩笑,哪有这般好运让我们碰上天弦骨。天弦骨者,身体素质超乎常人,且至少有一样感知异常,十四岁之后才有可能恢复正常,不过很难,这是可以肯定的。”
明柃随即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阿晦:“你有没有哪里和常人不一样的?”
“你这么问他他可能听不懂……”
阿晦抬手摸摸耳垂:“我的耳朵很灵,不过眼睛不太好,看不清远处。”
明柃好奇:“会像梅兰师姐那样吗?”
“那倒不至于,小公子还是能视物的。”张愈摇着头,想起方才在外面,老镇长突然拉住他,说阿晦是个克命厉害的家伙,可怕得很,性子极其恶劣,害死好几条人命了。
可张愈听他讲着,只觉得老镇长口中的那些人是运气不好,不能将这些坏事强加在一个无辜小孩身上。
老镇长见仙长不听劝,只能提醒他们要小心阿晦,不要过于亲近他,随后长叹离去。虽然他不在意这段话,但有点担心阿晦去明柃那,会不会产生点不愉快,回来看两人和睦相处的样子,他便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接下来,梓明惜和张愈坐在马车外头赶车,明柃和阿晦留在车厢里。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和外面的马蹄声,偶尔有风声呼啸而过。明柃看了看左手边的车帘,梓明惜的衣袖有一角露了进来。
他想着师姐的衣服在车里,就好像师姐也在身边,心中的紧张感减了不少,便决定打破沉默,率先开口问道:“你觉得坐马车怎么样?”
阿晦左手托着下巴,回他:“至少比坐牛车舒服。”
明柃疑惑:“牛车坐着是什么感觉?”
“嗯,也没区别。牛车上的稻草堆没那么好,小仙长还是省省吧,上面的味可不是你能受的。”
明柃想象了下,想不出来,又问道:“你见过尸体吗?我是说凡人的。”
阿晦偏头,似乎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转过来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懒散地说:“小仙长,我在义庄干活。”
明柃点点头:“知道,我没见过尸体,你觉得可怕吗?”
“还行,习惯了。”
明柃赞道:“你好厉害,这都不怕。”
“我曾经还睡棺材里,你会害怕吗?”阿晦换成单手支着下巴,问他。
他伸手虚掩着嘴,小声地说:“害怕。可棺材不是给过世的人睡吗?”
阿晦嘴角微扬,反问道:“能睡的地方为什么要空着,小仙长?”
明柃这才后知后觉对方的称呼,摇头道:“我不叫小仙长,我有名字。我姓月听,叫明柃,明月的明,木令的柃。你叫什么呀?”
听到对方的问话阿晦朝右上角转开目光:“嗯……我的名字并不好,我喜欢你的,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
明柃晃晃双手:“我的名字是爹娘取的,不是我自己想的。”
对方脸上没什么情绪,无所谓摆起双手:“逗你的。我叫阿晦,正经名字没有,父母没取我的姓。前几年年底屋子起火,把他们烧死了,当时从外边跑回来时,大火烧得可旺了……后来,我得了个‘天煞孤星’的称号。”
“抱歉。”
明柃脸上有些慌张,而阿晦神色如常,看不出哀色。两人因此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阿晦先开口:“我看过一些话本,里面有句话挺适合你的。”
“是什么?”
“……老先生最爱看些描写孩童的话本,其他拋开不说,我觉得话本挑的不错。”他并未直说,明柃更好奇了,又问了一遍。
对方只答道:“雕粉玉琢小团子。”
明柃一脸茫然,没听懂。
而阿晦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大概是能吃的东西。”
明柃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吃的,我是人,不能吃。”
对方却很是淡定:“其实人也是可以吃的。”
这话听得明柃被吓住,只想赶紧换个话题:“为什么他们要叫你‘阿晦’?”
闻言,阿晦顿了下,思考片刻道:“他们说我是不祥之人,出生没多久,有位道长算出我的命格太凶,取‘晦’字会比较好。”
“哼。无稽之谈,不如说那样会更凶。”
一道声音突然传过来,原来是梓明惜,她撩开帘子,柳眉轻挑,“说你不祥,是因为你容易引发他人身上的晦气,让别人跟着倒霉。”
明柃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尴尬的三心情,结结巴巴地说:“师姐,你在、在听呀……”
“是你的声音太大了。”
“这位仙长的意思,那道长与我有仇?”阿晦目光移向她,神色很平静。
“不一定,那人长什么样?”
阿晦眼睛向上一抬,作出思考的样子,回忆道:“我记得那人长发如雪,黑绫覆眼,声音温和疏离,穿着紫……”
还没等阿晦说完,梓明惜便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你那时几岁,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他一怔,回答道:“那是我满月的时候,下着鹅毛大雪。家里人快饿死了,爹无奈之下将我放棺材里到雪地里埋了,他好像哭了,我没注意到。没过一会,我就被道长挖出来送回爹娘那,后来那道长还去见老镇长,第一次见时那家伙说了句话……”
明柃满脸惊讶:“你怎么连小娃娃时的记忆都记得?好神奇。”
“满月前的记忆没多少,不如说是遇到道长后记忆才变得清晰,在你看来不可思议吗?”
明柃立即点头。梓明惜也点了点头,说道:“普通人、不,正常人的记忆一般是从三四五岁时开始,就像没有人能记得十年前某月某日发生的一件平常小事吧。我现在有点后悔带你走了。”她一脸烦躁地撇开头。
“那可真抱歉,现在已经在路上了。”阿晦不带半点歉意地说。
梓明惜没好气地对他们道:“快睡吧你们两个小家伙,天都黑了!”说罢,她将掀起的帘子甩下,不想理会他们。
随后张愈的声音从车厢外传了进来,“放心,我和师妹会轮流守夜赶车,你们就安心休息吧。”
寒风挟着雪花拍打在马车的车壁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明柃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苍色罩衫,抬头看向对面的阿晦,对方只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衣衫,正盯着窗外风景,两人互相显得格格不入。
“你不冷吗?”明柃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天生不怕冷,不信你碰碰?”见明柃好奇,他索性伸出了右手。
明柃磨蹭着抽出藏在袖中的左手,小心翼翼递了过去。阿晦握住他的手,一股温热感从掌心传来,暖烘烘的,一点寒意都没有。
“真的诶!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好像汤婆子诶,还是人形的,明柃如此想道。
阿晦一顿,迟疑了会儿,犹豫着说:“……好。”
他顺势将明柃拉到左边,后者一坐好,上身倾向阿晦,紧接着翻出包袱里的一条厚毯子:“要一起吗?”
“行吧。”阿晦轻声应着,他一点一点抽出左手,动作略缓,似乎是对和别人靠太近不适应。明柃兴高采烈地展开毯子,盖在两人身上,凑近了些。
对方抬起的左手僵在半空,明柃会错意,将脑袋枕在阿晦肩膀上,闭上眼睛。可能是外面太冷,还下起了小雪,乍一下暖和起来,他的困意涌上来,很快睡着了,呼吸变得均匀平稳。
阿晦凝视着靠在自己肩上睡着的明柃,和自己的手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放下,微搂住明柃的肩膀,头贴上对方的脑袋,也睡去了。
张愈轻轻掀起车帘的一角,往车厢里面瞅了一眼,放下,低声与梓明惜说着话:“小朋友睡得可真快,卖身契等会再给吧。”
他手中拿着那几张有些泛黄的字据,正是老镇长交给他的卖身契。梓明惜淡然道:“七岁时,父母连同房子被大火烧没,欠下一大笔债,被抵给镇上的商人当仆。仅一年后,商人破产,承受不住压力悬梁自尽,他帮着料理完后事又被义庄的人买去。
“没过几年,大雨,那个人掉水里淹死,也就是王大生。之后他又被王大生的兄弟王大贵接手,是位老童生,结果去年从楼上摔下去,也死了。”
“……兜兜转转,这卖身契就到了镇长那。”她感慨似地摇头,“说不定这是个诅咒,碰它的人就会倒霉。”
“他的运气还挺差。”张愈左看右看这字据,“可我看它没什么问题啊。”
“你别给我,直接给那家伙就行。”梓明惜嫌弃地晃了晃手,“我是真后悔了现在。”
“后悔也没用了呀,师妹,人至少……不能言而无信。”他无奈笑了笑,将字据收好,想起什么,又拿出一封书信递过去,“对了,这是妍辛托我给你的,你看看,她特意叮嘱要准备回去时才能转交你。”
“啧,给我。”梓明惜接过,拆信翻看了一遍,脸上顿时黑了,“……”
张愈见此,很是好奇:“里面写了什么?”
“她用的是相思笺!要求接下来两天之内就得见到人,不然又要闹气,还要我带特产给她,这怎么可能做到啊!简直无理取闹——”
“哈哈,只是两天还好吧……”
一路上,风雪交加,月光拂照在马车上,又被纷飞的雪花吹得支离破碎。
——
阿晦是个社恐,让社会恐惧的那种(?)
明柃是个社牛,让别人被迫自来熟的那种
突然觉得环境描写很重要,但是不会写,想一想语文书。
像这种环境描写就可以用来隐喻或者暗喻剧情,很有意思的。
——
关于仙骨,玄骨只是当时我写错字,但又懒得改,于是就这样了,本来是要写弦的,因为上弦月下弦月很好听。
于是补了个设定:轩帝当时赐下的一副仙骨是纯黑的(可入药doge)而这个仙骨是XX的。
——
关于天弦骨这种人设,某个人推荐《天之下》的明不详,说就喜欢这种不近人情的设定。
那种觉得对必死之人抢救没意义,持斋持戒,有意识模仿其他人,看透人心又不通人性的感觉,哈嘶哈嘶[666]
——以上是友人推荐,我没看过,但我喜欢这种性格的人物。
是的,我设定里的天弦骨就似这类人[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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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回 小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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