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柠用这些年赚的钱，买了和姑姑同一个小区的五十多平米的房子。每次逢年过节回家，她都自己住，自己不在时，姑姑偶尔会来打扫一下卫生。
房间虽小，但五脏俱全，该有的设施一样不差。每一样都是她精心布置，一点点装饰起来的。她最喜欢的还是落地窗，视野宽阔，光照充足，是她的梦中情“家”。
刘若柠刚到家，换上舒适的家居服，顺手拿起放在床头柜的鲨鱼夹，把头发挽了起来。又把包里的证件各归各位后，门铃响了。
打开门，是一个留着干练短发的漂亮女人，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装着几罐啤酒和下酒零食，“柠柠！”冲上来抱住她，带着外面的冰凉，“想死我了！你总算决定回来了！”
刘若柠被抱得险先站不稳，“好了颜颜，快进来吧，你身上太冷了。”韩颜身上的冰凉一点点穿透她单薄的衣物，刺激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招呼过后，她转头去小厨房拿放零食的碟子。
韩颜径直走到客厅，背靠沙发坐在地上，把零食和啤酒放到沙发前的小茶几上。转头仔细打量从厨房走来的闺蜜。
刘若柠笑着问她，“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韩颜心疼地看着她，“瘦了，是不是忙工作又没有好好吃饭？”
刘若柠从小体弱多病，后来和刘楠生活在一起才渐渐好转。虽然身高有166左右，体重却不过百。现在看上去连九十斤都不到，显得人也越发削瘦修长。
她满脸笑意，背朝窗户，坐到韩颜旁边，手上忙着把零食倒到碟子里，“很可惜，我的体重还是三位数。现在看上去瘦了，是不是说明我更紧致了？”一脸神气，似乎还很骄傲。
韩颜无奈，但又无比配合，“是，你最紧致了，从小紧致到大，行了吧。”说着话，上手揉捏她的脸。
刘若柠的脸比她的手略小，脸上仅有的胶原蛋白被挤在一起，佯装生气盯着韩颜，嘴里含糊不清，“捏够了吗？好玩吗？”
“好玩儿，哈哈哈哈哈哈。”韩颜放声笑着。
刘若柠也不服输，两个人打闹成一团。
韩颜仿佛有一种魔力，向来冷静理智的刘若柠，只要遇到热情四射的韩颜，就会完全放飞自我。从小到大，她们从没吵过架。也许是刘若柠足够包容韩颜，会容忍她的“发疯”。也许是韩颜足够迁就刘若柠，会接纳她的“别扭性格”。她们从没有探讨这些，但无形中已经成为彼此最重要的存在。
“对了，你刚才说相亲，怎么样？人长得帅吗？”韩颜满脸八卦。
“你怎么就关注长得帅不帅。”刘若柠略带赌气似的地口吻说道，“你了解我，我不想相亲的。前几天和姑姑说在准备回来的事，谁知道几天时间，姑姑就找好了相亲对象。”
“姑姑还是比较有效率的。”韩颜手里举起一个鸭掌，表示佩服，“你自己不肯主动谈恋爱，姑姑总不能看你孤独终老吧。”
刘若柠无奈柔声回应，“我知道。”
“柠柠，你为什么不愿意谈恋爱？”韩颜顿了顿，改变说辞，“其实谈不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谈的人也多的是。但你给我的感觉是在抗拒，抵触。”
刘若柠没有回答，沉默着移开视线。
韩颜见状，再次妥协，“好吧，不追问你了。以前你就用这套对付我，现在还是。”
“颜颜，我不知道。”刘若柠低头闷声道，“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可能对婚姻没有信心吧。”
“可是恋爱不等于结婚。”
“我当然知道。”刘若柠抬首，提高音量，“但你看现在，姑姑让我相亲，这不就是以结婚为前提的见面吗？现在的事实就是但凡年龄26 的成熟男女，恋爱都是以结婚为前提，而且是心照不宣的事实，除非他们都是随便玩玩。”
“谁说年龄26 就必须以结婚为前提恋爱？也可以为了开心快乐而恋爱啊。”
“我承认，这样的恋爱当然存在很多，他们可以纯粹的享受当下，感受爱情带来的甜蜜，也有当断则断的果决。但我不行，我做不到游刃有余的沉浸在感情里，更没有余力去摸索另一半的心理，我也摸索不明白的。”
“为什么不能是对方摸索你的心理？他既然爱你，就应该想你所想，为你考虑。”
“这样能坚持多久，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假装一辈子？你谈过两次恋爱，难道还不明白吗？感情里可以一味地依靠另一方付出吗？”
这段争辩韩颜落得下风，不太服气的反问道：“那，那你这次为什么答应相亲？为了结婚？”刘若柠短暂的沉默，她以为真猜中了，满脸惊讶，“你真是为了结婚？！”
“当然不是。”刘若柠无奈解释，端起一罐啤酒，“现在回来了，我再不答应一次，姑姑会一直念叨的。”
“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要闪婚。”韩颜话锋一转，凑近轻碰了一下对方，露出诡笑，“不过，如果男人多金帅气人品好，你直接闪婚也不是不行，提早轻松拿下一个完美男人。”
刘若柠拿起鸭脖堵住对方的嘴，“吃你的吧。”
“我说认真的。”
刘若柠嗤笑一声，没有应话，再次仰头喝下几口啤酒。
短暂的空挡，刘若柠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手机，看到罗毅辰发来的消息。
【我是罗毅辰。】
【这几天出差，可能会没时间看手机，担心你发消息我不能及时回复，所以告诉你一声。】
仁爱医院每年会安排两次公益出诊，一次春夏，一次秋冬，各个科室分别会派一到两名主治医师前去。罗毅辰身为神经外科最有潜力升职副主任医师的主治医师，毫无意外，自然也被派去。
出差是真，却不可能真忙到没空回复消息。哪怕他们已经约好联系的前提是合作，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主动发了这条信息。
刘若柠垂眸，视线固定在几行文字上。
基于合作，本着一面之缘也是缘的想法，她和罗毅辰互加了微信。所以既然是合作，那这话的意思就是......担心自己需要他配合的时候，联系不上他？
她眉间微蹙，暗自揣摩话的含义。
一旁的韩颜看出异样，“怎么了？”凑过来看清后，问道：“罗毅辰？和你相亲的男人？”
“嗯。”
“他这是在......和你报备行程吗？”韩颜若有所思后，得出一个刘若柠认为荒诞的结论，“他对你一见钟情了？”
刘若柠当即否认，“不是！”
韩颜含笑，看闺蜜矢口否认有点可爱，于是更想捉弄，“不是什么？不是报备行程，还是，不是一见钟情？”
“都不是，他和我一样，”刘若柠刚想义正言辞的解释，想到罗毅辰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无意继续发展？”
她的声调弱下来，“也是被家里长辈安排，实在没办法才来的。”
相亲场合见的陌生人，不讨厌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一见钟情？又不是貌美如花的长相，反正她向来不信。
紧接着悠悠补充道：“我们只是暂时合作，没别的意思。”
“合作？”
刘若柠嗯了一声，“我们都不愿意再相亲，就暂时合作，利用对方当挡箭牌。到时候长辈们问起来，我就说我们正在相互了解中。这样既阻断了再被安排相亲，也不用时常被念叨，一举两得。”
韩颜讪讪一笑，“这是什么馊主意？你还不如来点实际的，你们俩真相处试试呢！”
刘若柠不为所动，若无其事的啃着鸭脖。
韩颜又问，“这个合作是你提议的？”
“不是，他提的。”刘若柠嘴里吃着东西，含糊说道。
韩颜一副了然一切的神情，唇角微勾，眼神带着意味不明的浅笑，“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打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人家没那个意思。”刘若柠语气笃定，坚信她和罗毅辰不会有进展。
韩颜无奈吐槽，“就你这样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你是个母胎单身，连男人的把戏也看不明白。”
“我能知道！不就是情情爱爱那回事嘛。”刘若柠装出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别看我没谈过，但我见过不少啊，至少理论知识非常扎实。”
韩颜轻笑出声，“实践出真知，不知道吗？你现在叫纸上谈兵，真遇到实战完全被打回原形。所以，趁着现在出现个罗毅辰，抓紧练练手，不然你永远不明白什么叫报备行程，什么叫一见钟情。”
“不是一见钟情！”
“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吧。”韩颜笑着顺从对方的想法，又问，“那请问刘若柠同志，你的合作伙伴是做什么工作的？”
“白衣天使。”
“医生？”
“嗯。”
“医生正好啊，刚好治治你这不会谈恋爱的病。”
“......”
刘若柠不服气，嘴里嘟囔着，“你真把医生当成无所不能大夫了。”
韩颜抿嘴一笑，“天下医生一家亲，很多问题都是互通的。”
刘若柠败下阵来，语气无奈，“好，互通的。”话头一转，不再聊他，“你说我回来找什么工作好呢？”
“你急什么？好不容易回来，玩几天呗，休息一下，放松放松，工作什么时候都有。再说了，以你的能力找工作不难，关键看你想做什么。”
说到玩，刘若柠兴致上头，“你要陪我吗？你还有假期可以用吗？”眼神中透着的期待，但很快被理性压下去，“不行，你还是好好上班吧，现在找工作多难啊。我自己出去转转，顺便也可以看看工作。”
“真服了你了，工作狂魔。”
月亮西斜，静谧的夜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屋内偶尔会传来马路上汽车经过的声音。刘若柠和韩颜已经喝到红晕上脸，横七竖八的躺回卧室。
––
凌晨不到五点整，天色完全黑着，准备出发去县城义诊的主治医师们陆续聚在一起，男男女女近十人，坐在医院前厅的座椅上等大巴到来，身侧立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以及包装好的医疗设备。
罗毅辰身穿常规长度的黑色羽绒服，领口微开，露出白色的内搭卫衣，外加一副金丝框眼镜，十分稳妥地坐在一旁，认真翻看着手里的医学杂志，一本正经又成熟稳重的模样，和四仰八叉仰靠在座位上的徐皓飞形成鲜明对比。
“师父，我们之前的公益出诊也是这么早吗？”徐皓飞有气无力的唉声抱怨，“不是五天时间吗？为什么安排的这么赶呢？”
他到仁爱医院没几个月，第一次参与公益出诊，不明白这样安排的原因。
“我们每次出诊的周期，都会根据当地人多人少决定。这次去的县城，中老年人加起来至少几百人。老人们好不容易有一次检查身体的机会，但我们最多只能抽出五天时间，当然要早点到，才可能减少疏漏。”
站在一旁的王裴宇补充，“别看你师父时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是很有医德仁心的。”
这时带队的女医生打断谈话，“大家别聊了，睡觉的醒醒，大巴来了。”
每次义诊，院里会专门租一辆长途大巴负责接送。合作的久了，大家伙和司机也渐渐熟络。五点整，司机准时出现。一时间众人纷纷开始招呼起来，女士们推行李箱，男士们负责将医疗设备搬运到车的后备箱。
一位中年男司机从车上下来，身材匀称，上身是轻便翻领羽绒服，下身是黑色运动裤，搭配一双运动鞋。衣着朴素，但穿得干净利落，围巾手套也穿戴得紧凑。他下车辅助，偶尔寒暄几句，有的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王叔，又见面了。”
司机嘿嘿一笑，“你们这次去的县城可不近啊！这次去几天？”
“五天。”
司机由衷感慨，满脸钦佩，“哎呀，医生好啊！要是将来我儿子也能像你们一样治病救人就好了！”
有的人谦虚笑着回应，“职业不分贵贱，现在这年头，什么职业都不错！”
大家伙忙着整装装备，停止了话头。
车上，女医生再次确认了一遍人员数量后，才开始出发。而后自然的和前排的罗毅辰坐到一起。
徐皓飞直接选择坐在最后一排，只为宽敞。他看到前面和罗毅辰坐在一起的人，轻拍了一下前排的王裴宇，小声八卦心里的好奇，“王医生，王医生，张医生和我师父怎么回事？我怎么经常见他俩在一起。”他大胆推测道，“他们是不是在交往？”
王裴宇否认道：“不知道实情的人，也难免会这么想。但你师父和张医生是大学校友，一起硕博连读到现在，算是革命友谊，走得近很正常，咱们院内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事。”
“可我看着怎么不像呢。”
“他们认识十来年，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会拖这么久么。”
徐皓飞却不以为然，“我看不一定，准是窗户纸没捅破。朋友当久了，很难成为恋人的。”又冲罗毅辰的方向扫了一眼，“你看张医生看我师父的眼神，里面有情啊！”
王裴宇无奈笑笑，“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合上眼睛，头靠在椅背上，以过来人的身份好心提醒他，“我告诉你，我们到了地方可是很难休息好的，你最好现在赶紧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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