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清噗嗤笑了，侧躺变平躺，双臂枕着脑袋，入目是形形色色的众相诸佛。
陆雪始终神色安宁，提起往事也波澜不惊。饭已送到，慕言清还不想走，待在陆雪旁边，心里异常平静舒适。大殿一时安静，陆雪吐纳无声，只有慕言清的呼吸声趋于平稳，眼皮子开始打架。
“小心着凉。”陆雪不得不出声。
慕言清出去又回来，抱回来一堆袈裟，一边分给陆雪，一边得意道，都是从库房拿的，新的。
陆雪接过，只铺在了腿上。慕言清裹了一身，枕着蒲团，侧身对着陆雪，静静看了会，困意上来，闭上眼睛似是睡着了。
时间流淌，月影西斜。慕言清裹着袈裟翻了个身，身体从袈裟里露出大半。陆雪双手运气，腿上的袈裟飞起，轻飘飘的落到慕言清身上，遮了严实。
目光直直的落在慕言清身上，不再遮掩。慕言清进入这大殿时，陆雪疑惑，何以至此。现在却有一种再自然不过的奇怪感觉，慕言清好像是个很随性的人，应当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吧。
天将明，有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打坐的陆雪，立即起身，快走两步，俯身伸手碰了碰慕言清的胳膊。慕言清猛睁开眼睛，受惊般就要反抗，陆雪防她出手，出掌钳住她胳膊，小声道，“是我。”
慕言清顿住，锐利的目光退出，现出困倦迷蒙的神色，眼皮又要合上了。
陆雪只得又摇摇她，“有人来了，你且躲一躲。”
慕言清又眨眨眼睛，这才清醒，隐约的晨光中，陆雪倾身，发丝微垂，落在脸庞，姿态柔和，神色清浅，轻声细语。慕言清心里生出无限的眷恋，奢望。望这样的一个人永远都这样待她。
和尚已走到殿前，敲门。
陆雪难得的有些紧张，手下用力，慕言清却呆呆的没有反应。
再敲门。
陆雪的注意力都在门外了，方才的感觉不在，慕言清心头被失落占据。
和尚推门，慕言清旋身而起，一抹黄色飞旋如胡舞，瞬间落到了梁上。
和尚一只腿踏入房门，陆雪仰头，慕言清卧在梁上，冲陆雪眨眨眼，闪身消失在梁后。
和尚只见陆雪一人闭目打坐，低头道，“施主，一日紧闭时间已到，早课之前，还请施主自行下山去吧。”
“多谢小师父。”
小和尚去了。
片刻之后，陆雪起身，走出了大殿，离开了少林寺。
独自一人走过天下第一名刹的牌坊，宁静的山路晨光点点，陆雪本以为没有人，却突然听到平稳轻细的呼吸声，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秦七七趴在路旁的石头上睡的正熟。
陆雪屏住呼吸，脚步又轻又快的下去了。藏身在树上的慕言清探头，无奈又黯然。
时隔数月，陆雪回到了柳州的小院。时节已是深秋，推开大门，院内落了层层树叶，青黄一片，也有杂草过膝。伴随着树叶碎枝的沙沙声，陆雪来到后院。她最为关心的菜园子颓唐了一半，鸟雀群起，落于别处。花圃中心只剩空枝，只有边缘扎的一圈菊花，盛开。
陆雪拔起一根杂草，轻声说，“回来了。”
收拾了三天，院子恢复住人的模样，树下放了藤椅，陆雪卧于树下养神。钱小林来访，将钱府代为收存的信件礼物都送了过来，看见这一番收拾过的景象还是惊到了，明白陆雪这小院是不愿托人打理的，依钱小林的性格绝不多说不该说的话，只是眼下却莫名的被触动。
“晚辈知道前辈喜欢清静，只是太过清静，未免孤寂了些。”
钱小林不明白，江湖上也有人不甚明白，陆雪没有避世的想法，江湖上的事，只要是正道，找她，她就会出手。同时又拒人千里之外，听闻秦七七的热烈追逐也被拒绝了。难道是心里还有萧薇吗？可是萧薇就在上官府，一个人吃斋念佛，萧薇的丈夫上官云飞也纳了几房姬妾，早就不管萧薇了。以陆雪的能力，想带走萧薇，轻而易举。
“不碍。”陆雪无视对方打量的目光，给钱小林倒茶。一片树叶落下来，眼见着朝杯口飘下，被陆雪拂袖挥去。
姿态飘逸，像仙人一样，也许已太上忘情，钱小林如是想。
喝完茶，钱小林说出自己来的第二个目的。
五年一度的江湖大选要开始了，时间地点定在两个月后的京城。江湖大选举行已有百年的历史，五年一次，或十年一次，各大门派，及武术世家代表都会参加，比武的除了各大门派的高手，还有近半没有门派的年轻人，表现优异的可被各大门派选去。夺魁的可以拿到资助，自立门派。被江湖人视为机会的殿堂。
钱小林邀请陆雪参加，往年陆雪都是裁判席上的压轴人物，今年陆雪却不能上裁判席了，只能是亮相。
钱小林笑道，“今年竞选夺魁的，还有上官家的上官诺，她是前辈一手教习的，为避嫌，前辈不能做这裁判了，正好也可以休息，只去凑个热闹，亮个相，足够了。”
上官诺一直介意自己的出身，自立门户已记挂多年，不过两年未见，不知功夫如何，可有胜算。陆雪惦记上官诺，答应亲赴江湖大选。
事情说完了，钱小林有一些不想走，一墙之隔，钱府世事繁多，小院清静安宁，钱小林心中依恋，可宏图在他心中更重。片刻之后还是起身告辞。陆雪目送他离开，才整理信件，礼品。
看完信，日光已尽。
陆雪望天。有一封信是陆父寄的，小缘与陆家护院鲁大洲相识，亦相恋。
打算接小缘回家的念头，打消了。
“前辈喜欢清静，只是太过清静，未免孤寂了些。”
钱小林的话在脑海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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