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过教学楼的屋顶，把走廊里的梧桐花影子晒得发热。
林知夏抱着相机和册子，脚步比昨天快了些——
口袋里的银色钢笔硌着掌心，她昨晚特意在照片背后上写上“钢琴与女孩”，还在空白处用钴蓝色墨水写了句短诗，此刻正盼着能让奚清如看看。
顶楼音乐教室的门还虚掩着，像在等她来。
林知夏轻轻推开门，“吱呀”的声响里，先撞进耳朵的是熟悉的钢琴声——
还是《月光》，比昨天流畅些，却仍在那个降B音符上慢了半拍。
她站在门口没动，看着奚清如坐在琴凳上的背影，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被风掀起一点，像展翅的蝴蝶。
“你来得正好！”
奚清如听见动静，转过头笑着招手，手指还停在琴键上：“我刚练到降B，我今天把钢琴调了一下，好像比昨天准一点了。”
林知夏走过去，把册子放在钢琴上。
册子翻开在“钢琴与女孩”那页，钴蓝色的颜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琴键是月光的碎片，你是碎片里的光。”
奚清如的眼睛亮了，指尖轻轻拂过照片：“这是你昨天晚上写的？
写得真好——比我弹的《月光》还温柔。”
林知夏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低下头，手指摩挲着相机背带：“我……我只是随便写的。”
“才不是随便写的！”
奚清如把册子推到她面前，认真地说：“你看你拍的照片，能把普通的光影拍得有温度，这就是天赋啊。”
“天赋”两个字，林知夏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
以前父亲总说“你那些所谓的爱好，不过是浪费时间，要把时间花在该花的地方上”。
她抬起头，看着奚清如真诚的眼神，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慢慢松了下来。
“可是……我爸让我把时间花在该花的地方上。”
她小声说，带着点委屈：“他想让我有空学学金融管理，以后继承他的公司。”
奚清如停下翻画本的手，看着她：“那你喜欢金融吗？”
林知夏摇了摇头。
她试过看父亲给的金融课本，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术语，像一堆冰冷的石头，让她提不起一点兴趣。
可每次拿起相机，或者画笔，她就觉得心里像被点亮了，连呼吸都变得轻快。
“那不就好了。”
奚清如合上画本，放在她手里：“喜欢的事情才值得坚持啊。你看我，我爸妈也希望我学金融，说钢琴不能当饭吃，可我还是每天练琴。”
她指了指钢琴上的乐谱，“昨天我练到十一点，我妈还说我‘不务正业’呢。”
林知夏看着她，突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就像奚清如说的，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话而放弃？
她想起昨天拍的那些照片，心里悄悄冒出一个念头——
也许，她可以试着相信自己一次。
“对了，”奚清如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透明的文件夹，“我昨天整理乐谱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是去年校园艺术大赛的获奖作品册，你看看。”
小册里的作品五花八门，有油画、摄影、书法，还有手工制品。
奚清如翻到摄影部分，指着一张拍老街光影的照片：“你看这个，和你拍的风格有点像，都是捕捉日常里的小美好。”
林知夏认真地看着，指尖轻轻划过照片。
那些获奖作品里，有很多都是她平时会关注的场景——
老树上的鸟窝、雨后的水洼、窗台上的盆栽。
她突然觉得，原来自己喜欢的这些“细碎”，也能被当成“作品”，被更多人看见。
“你看。”
奚清如指着画册扉页的报名信息：“下个月就是今年的比赛了，你要不要试试？就用你拍的照片。”
林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从来没想过要参加比赛，总觉得自己的东西“拿不出手”。
可看着画册里的作品，再想想奚清如的鼓励，她突然有点心动——
也许，她可以试着把自己的东西，展示给别人看。
“我……我怕我不行。”
她还是有点犹豫，声音带着点颤抖。
“怎么会不行？”
奚清如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你看你拍的照片，能把地砖缝的小雏菊拍得像星星；你写的诗，比月光还温柔。这些都是别人没有的东西，为什么不展示出来？”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糖，递给林知夏：“我第一次参加钢琴比赛的时候，也特别紧张，紧张到手指都在抖。我妈就给我买了这个薄荷糖，说吃了能冷静。后来我每次比赛，都会带一颗。”
林知夏接过薄荷糖，糖纸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她剥开糖纸，把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散开，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我再弹一遍《月光》给你听吧。”
奚清如重新坐在琴凳上，手指落在琴键上：“这次我试着把降B弹对，你帮我看看，是对的好听，还是错的好听。”
琴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流畅。
林知夏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相机，镜头对准奚清如。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像琴键的影子。
她按下快门，“咔嗒”一声，相纸吐出来——
照片里的奚清如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指尖在琴键上跳跃，降B音符响起的瞬间，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林知夏在照片边缘写下编号“9”，旁边用铅笔轻轻画了个降B音符。
她看着照片，突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可以试试参加比赛。
就算最后没获奖，至少她努力过，至少她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展示给了别人看。
“怎么样？”
奚清如弹完，转过头问她：“这次的降B对了，是不是比错的好听？降B音虽然难弹，可弹好了，就是整首曲子里最特别的地方。”
林知夏摇了摇头，把照片递过去：“还是错的好听。”
她指着照片上奚清如的睫毛：“你弹错的时候，睫毛会颤一下，特别可爱。”
“是吗？”
奚清如接过照片，看着上面的自己，忍不住笑了：“那我以后在你面前就故意弹错，当我们的小秘密好不好？”
“好。”
林知夏点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她想起昨天晚上，父亲又说“别总搞那些没用的”，可现在她觉得，那些“没用的”东西，才是她心里最珍贵的宝藏。
中午的铃声响了，奚清如收拾好乐谱，对林知夏说：“下午放学我要去琴房练琴，你要不要一起去？琴房的光比这里好，你可以拍点琴房的照片，说不定能当比赛的作品。”
林知夏点点头，把画本和照片放进帆布包：“我去。”
两人一起走出音乐教室，走廊里的学生来来往往，喧闹声此起彼伏。奚清如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等她，像怕她走丢。
林知夏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个人能懂自己的喜欢，能鼓励自己坚持，是件特别幸运的事。
下午放学，林知夏跟着奚清如去了琴房。
琴房在教学楼后的梧桐道尽头，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把房间里的一切都染成了金色。
里面有三架钢琴，是黑色的雅马哈，比音乐教室的那架新很多。
“你随便拍，我练琴不影响你。”
奚清如坐在其中一架钢琴前，翻开乐谱：“要是有需要，我可以配合你摆姿势。”
林知夏点点头，拿起相机，开始在琴房里寻找角度。
她拍钢琴上的乐谱，阳光落在音符上，像给它们镀了层金；拍琴键的影子，落在地板上，像一道浅浅的印记；拍奚清如练琴的样子，她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琴房里的灯亮了，暖黄色的灯光落在钢琴上，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温柔起来。
林知夏看着相机里的照片，编号已经从“9”变成了“23”，每一张都带着琴声的温度。
“我该回家了。”
奚清如合上乐谱，收拾好东西：“明天中午我们还在琴房见？我再弹《月光》给你听，你再给我拍照片。”
“好。”
林知夏点点头，把相机背在肩上：“对了，我……我想试试参加艺术大赛。”
奚清如的眼睛亮了，她用力拍了拍林知夏的肩膀：“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参加的！明天我们一起看看比赛规则，然后拍一张最好的照片参赛。”
两人走出琴房，夜色已经笼罩了校园。
月光洒在小路上，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奚清如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林知夏：“这是我的练琴笔记，里面记了我每次弹错的地方，还有老师给我的建议。你要是参赛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记在里面，我们一起讨论。”
林知夏接过小本子，封面是奚清如用钢笔写的“琴音笔记”，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钢琴。
她翻开本子，里面密密麻麻地记着练琴的心得，还有一些小小的涂鸦——
比如在“降B”旁边画了个哭脸，在“流畅”旁边画了个笑脸。
“谢谢你，清如。”
林知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真诚：“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永远都不敢参加比赛。”
奚清如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谢什么呀，我们是朋友啊。朋友就应该互相鼓励，互相支持。”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放进林知夏手里：“这个给你，要是以后紧张了，就吃一颗。”
林知夏握着薄荷糖，心里暖融融的。
她看着奚清如的背影，在月光下慢慢远去，突然觉得，这个五月，好像比以往任何一个五月都要温暖。
回到家时，林父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财经报纸，看到林知夏回来，头微微抬起：“今天去哪里玩了？作业写了吗？”
林知夏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而是走到他面前，把相机递过去：“爸，你看我拍的照片。”
林父放下报纸，皱着眉接过相机。
他翻看里面的照片，大多是些光影和钢琴，还有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怎么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把相机还给林知夏，语气里带着不解：“别整天拍这些没用的，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吧。”
林知夏没有反驳，只是把相机抱在怀里：“爸，下个月学校有艺术大赛，我想参加。”
林父的脸色沉了下来：“我说过多少次了，别搞这些没用的！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好以后继承我的公司，而不是整天摆弄相机！”
“可是我喜欢啊。”
林知夏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却很坚定：“我喜欢拍照，喜欢写诗。这些对我来说，不是没用的东西，是我最喜欢的事情。”
林父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她会反驳。
他看着林知夏倔强的眼神，突然想起她小时候，第一次拿起画笔，在纸上画了一朵小雏菊，当时她也是这样，眼睛里闪着光，说“爸爸，你看我画的花，好看吗？”
“随便你。”
林父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重新拿起报纸，却没再看进去一个字。
林知夏回到房间，把相机放在书桌上。
她翻开奚清如的练琴笔记，在空白处写下：“今天决定参加艺术大赛，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清如说，喜欢的事情就值得坚持。”
她放下笔，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书桌上。
林知夏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想起奚清如弹错的降B音符，突然觉得，就算父亲不支持，就算比赛可能会失败，她也要坚持下去。
因为这是她喜欢的事情，是她心里最珍贵的宝藏。
她拿起笔，在册本上画了一朵小雏菊，旁边写着：“五月的风，带着琴音和光影，还有我对未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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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琴音与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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