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我睡得很好。
沙发上的靠枕看着很久但是却出奇的柔软,它托着我,在寂静的夏夜里转眼就能看见视线尽头的银色月亮高悬在金属窗框后的夜幕之上。闭上眼,那温柔而清清冷冷的光线又收敛,留下一片伴着低低蝉鸣的安宁,让我将所有关于黑影、面具、镰刀的记忆都抹除。
“木子瑾……”在睡着之前我还在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总是觉得他在笑……像小女孩……花一样……”然后迷迷糊糊地被自己笑到了。
第二天醒来,看一眼手机时间,离上学还早。我缓缓从沙发上坐起来,发现那扇门已经开了,阳光从里面照出来,但是空无一人。
我小心翼翼地在木子瑾家里逡巡一圈,茶几桌面上有一张被撕下来的纸条,上面笔迹清晰:“不用担心,早上就没事了。厨房里有面包,可以自便。”
我看向那纸条的落款:
“木子槿”
我念了出来。
原来是这个“槿”。
我猝然觉得这才是他的名字,春天在哪个荒山野溪边无声地开,又在时光中缓缓轻笑着无知无觉地落。
这就是我昨晚认识的木子槿。
日子走上了既定的常规。
每一天是从学校开始,我上课、吃饭,在某些瞬间看见远处的木子槿,他和身边的人说着话,靠着楼栏,倚着夏日的晴空。放学,我走在愈来愈茂盛的绿色梧桐叶下,晚风起,天边云霞明媚,但却再没有出现过那种迷幻明亮的橙红色。木子瑾时不时骑着他白色的自行车从我身边飞一样掠过。留下一个悠扬的弧线,兀自消失在人群里,再没有和我搭过话。
每一天回家,钥匙在昏黑的光线中没入锁眼。我以为我会害怕,甚至从此不敢再背对着楼道拧钥匙。但是没有。那天的一切就像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一个幻想。我甚至不会想起那天的事,只有刻意地去想的时候才能想起来。那些恐惧好像过于不切实,以至于与我的生活相去甚远,被排除出去了。我突然发现我很怀念那天那个会主动笑着和我说话的木子槿,因为他在,我才能这样毫无恐惧地想起来那天的事吧,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也愈来愈觉得木子槿遥远得像那个梦,也被排除出了这个燥扰世界。
夏天在学期中加深,郁郁葱葱的叶子在渐增的热量中变成了带着沉郁阴影的深绿色,显得浓重而沉闷。
体育课被调课了,我第一次在操场上遇到木子槿。期中将近,老师也不安排什么训练,大半节课变成了自由活动,大部分人选择回教室自习。
我用一只手遮着暴烈的阳光,到小卖部拿了一杯冷柜里冰霜的凉茶,结账走出门,赫然发现一身白色校衬的木子槿正站在门外。他抱着手,那双苍白的手交叉着,整个人挤在屋檐的阴影里,余光瞟见我,似乎稍微停留了一下,又什么都没发生地转过去,目光瞥向了右手手腕上的表。
我心中突然犹豫,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呢?
……就说,“嗨,木子槿!”
一瞬间,我的脑子已经想好了,伸出右手,不是左手,因为右手离他比较近,说话的同时他就能够看见我的手,这样他就能知道我叫他只是打个招呼,也许以后他也能和我在回家路上遇见打个招呼。骑自行车的话就算按一按铃也是好的。别忘了脸上要微笑,据说微笑也会传染,他如果说话的话我又能听见他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就算这个理论是假的,看见别人微笑好像也会莫名地变开心一点吧,反正我是这样。
我已经把一切在一瞬间想好,仿佛从破旧的图书室里一下子拉出一大车参差不齐哪个朝代留下的书,套了马就要义无反顾地向远方冲去。
“嗨!木子槿!”
他转过来看着我身后的从小卖部走出来的一个女生,那女生蹦蹦跳跳的,扎着一个单马尾,在脑后随着女孩的脚步一上一下。女生笑着走到木子瑾身边,正要和他一起走,突然意识到什么,向我这边看过来。
我急忙捏住瓶子,假装自然地向教学楼走去,背后传来小声的说话声。
“你认识她呀?”
“嗯,算吧。”木子槿的声音感觉有点冷冷的不近人情的沉默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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