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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温度计

凌晨三点过七分,协和医院六楼走廊的顶灯坏了一盏。

灯管一闪一闪,泛着冷白的光,把林茉的影子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压短。她抱着自己坐在蓝色塑料椅上,额头抵着膝盖,羽绒服的领口被呼出的气息洇湿了一圈。

护士站那边,值班铃偶尔“叮”地一响,像深夜里还没停摆的钟。

林茉保持这个姿势快两个小时了——

母亲在ICU里面做血滤,医生说最快也要四点才能结束。

她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金属头冰着下巴,像自己把自己锁了起来。

好多话堵在喉咙里:

“妈,别丢下我一个人。”

“妈,我害怕。”

但她一声也没出。

“啪嗒——”

很轻的一声,像是什么金属东西掉在地上。

林茉抬起头,看见一支黑色钢笔滚到她脚边,笔帽甩出去好远。

她愣了两秒,弯下腰去捡。

笔挺沉的,磨砂黑,笔夹上刻着一行小字:

——“Save one life, save the world entire.”

还没细看,视线里就多了一双白色帆布鞋。

再往上是刷手服的裤脚,露出一截清瘦的脚踝。

周屿白。

他蹲下来,视线跟她齐平,声音低沉:“谢谢。”

林茉把笔递过去,指尖冻得发红。

“还没去睡?”他问。

林茉摇摇头,喉咙干得发疼。

周屿白单手拧开笔帽,在指节上试了试墨迹,抬眼说:“ICU探视时间刚结束,你还要再等三个小时。”

林茉点头。

她知道,但她没地方可去。

通州的家离医院四十公里,末班地铁早停了;医院门口小旅馆最便宜也要两百八一晚,她舍不得。

周屿白像是看穿了她的犹豫,侧了侧身:“跟我来。”

医生值班室在走廊最里头,门上是密码锁。

周屿白按了1221——冬至。

门“咔哒”一声弹开,暖气和咖啡的苦味一起漫出来。

林茉站在门口没动,怕身上的寒气进去。

周屿白回过头,轻轻挑了下眉:“进来吧,不收你钱。”

房间很小:

一张上下铺,一个铁皮柜,一张堆满病历的桌子,桌角塞了盆绿萝,叶子边有点焦黄。

上铺有点乱,下铺却异常整齐,被子叠得像豆腐块。

周屿白把椅子拖出来,随手用袖子抹了下灰:“坐。”

他自己则坐到床沿,拧开保温壶,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一次性纸杯,杯口印着医院六十周年院庆的红字。

林茉双手接过来捧着,热气透过纸壁传到掌心。

“谢谢。”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周屿白没应声,低头继续写病历,钢笔划过纸张,沙沙地响。

林茉小口喝着水,目光落到桌角——

那里立着一只老式温度计,红色水银柱停在22度。

——明明屋里很暖和,她却还在微微发抖。

“林秀兰是你母亲?”

周屿白头也没抬,突然开口。

“嗯。”

“以前有什么老毛病吗?”

“高血压,十年了。”

“肌酐最高到过多少?”

“上周在社区医院查是七百多。”

周屿白笔尖顿了一下,抬眼:“怎么现在才来?”

林茉语塞。

不是不想来,是来不起。

社区医院拖了两个月,直到母亲两条腿肿得穿不进鞋,才硬着头皮挂了急诊。

这些话在舌尖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周屿白没再追问,只把病历翻到新的一页,画了条简单的时间线:

12月7日 08:00——初诊

12月7日 15:30——插管血滤

12月8日 04:00——评估内瘘条件

线拉得笔直,像手术刀切出来的。

林茉看着那个黑色箭头,心口莫名地揪了一下。

“会好的。”

周屿白合上病历,声音不高,但很稳。

林茉抬起眼,第一次认真地看他——

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睫毛却很长,在台灯下投出弯弯的影子;嘴唇颜色很浅,左边有颗很小的痣,像不小心溅上的墨点。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周屿白忽然转过脸,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林茉慌忙躲开眼,纸杯里的水轻轻晃了一下。

“我脸上写了医嘱?”

他淡淡地调侃。

林茉耳根一下子烧起来。

“……对不起。”

“用不着道歉。”

周屿白把钢笔插回胸前口袋,起身走到铁皮柜前,拿出条灰色毯子。

毯子洗得发白,边上印着“协和后勤”四个小字。

他抖开来,披在林茉肩上。

毯子蓬松,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干燥气味,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闭眼歇一会儿。”

“我睡不着。”

“闭眼就行。”

是命令的口气,却不让人难受。

林茉顺从地闭上眼睛。

黑暗里,听觉变得格外清晰:

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周屿白翻纸页的沙沙声、走廊那头偶尔推床轮子滚过的声音……

像深海里浮起的气泡,一个接一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渐渐远了,她真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有人轻轻拍她的肩。

“四点半了。”

是周屿白的声音。

林茉猛地坐直,毯子滑到了地上。

“ICU可以探视十分钟。”

她鞋都没穿好就要往外跑,被周屿白一把拉住胳膊。

“别急,先把外套穿上。”

他递过来自己的羽绒服。

男款的,很长,差不多到她小腿。

林茉摇头:“不用——”

“外面冷。”

语气平淡,却不容商量。

林茉只好接过来穿上。

袖子长出好大一截,她像是被裹进一只黑色的茧里。

两人前一后走出值班室,走廊那盏坏掉的灯已经修好了,白光稳定地照下来。

周屿白走在前头,背影挺直,脚步很轻。

到ICU门口,护士瞥了一眼林茉身上的外套,又看了看周屿白,没说什么,刷卡开了门。

ICU里面恒温二十四度,却让人觉得更冷。

各种仪器滴滴答答地响,像无数颗金属心脏在跳。

林秀兰躺在三号床,身上连着血滤机,管子里的血在灯光下显出暗红色。

林茉握住母亲的手,那只手瘦得只剩骨头,青色的血管一根根凸起来。

“妈……”

她嗓子发紧。

母亲眼皮轻轻颤了一下,却没睁开。

监护仪上显示心率92,血压88/52。

林茉看不懂那些数字,她只知道母亲的手很凉。

十分钟很快到了。

护士提醒:“家属该出去了。”

林茉松开手,指腹沾到一点湿意——

不知道是母亲无意识流的泪,还是她自己的,她已经分不清。

走出缓冲间,她才发觉羽绒服的领口被自己攥得皱巴巴的。

天快亮了。

东边天空泛出蟹壳似的青灰色,雪却还没停。

周屿白站在ICU外的走廊窗前,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握着那支黑色钢笔。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

“怎么样?”

“醒了一下,又睡了。”

林茉把羽绒服递还给他。

他没接,只是问:“回去睡吗?”

林茉摇头。

“那带你去个地方。”

“嗯?”

“就十分钟。”

天台。

风雪劈头盖脸扑过来,像碎玻璃碴。

林茉冷得打颤,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天台角落里,不知道谁用保温桶种了一盆山茶。

花是红的,花瓣边缘结了层薄冰,像被火燎过又冻上的血。

周屿白走过去蹲下,手指碰了碰花瓣。

“还以为它活不过昨晚。”

他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林茉站在他身后,忽然想起自己名字的来历——

母亲生她那天,医院后山上唯一那株山茶开了花。

“这叫什么品种?”

“朱砂紫袍。”

周屿白站起身,侧头看她,“和你名字一样,都是冬天开的。”

林茉鼻尖冻得通红,却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朵花。

指尖沾到一点冰,很快就化了。

“谢谢。”

她又道谢。

这次周屿白没说“不用”。

他看着她的眼睛,瞳孔里映着雪光和花色,像一面清冷的镜子。

“以后每天早上七点半,ICU会报前一天的指标。”

他突然说。

“你可以来这儿等,不用去门口挤。”

林茉怔住。

“为什么……帮我?”

周屿白垂下眼,把钢笔插回口袋。

“可能,”

他声音轻得像雪落下,

“我就是看不惯山茶被冻坏。”

七点二十。

林茉裹紧毯子回到ICU门口。

护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多问,递来一张新打印的化验单。

肌酐620,降了200。

林茉盯着那串数字,眼眶发热。

她把单子折成小方块,塞进羽绒服口袋。

口袋深处,有张纸条——

是她凌晨睡着时,周屿白塞进来的。

上面只写了一行:

“早餐在值班室抽屉,热过再吃。”

落款:Z.Y.B.

林茉攥着纸条,抬头望向走廊尽头。

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只有顶灯投下的白光,冷冷地亮着,像一条望不到头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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