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兰术后第十四天,突然发起高烧。
林茉守在床尾,用酒精棉一遍遍擦拭母亲的手臂。指尖所到之处,皮肤滚烫,她擦得仔细,仿佛这样就能擦去一点命运的不公。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屿白的短信:【今晚夜班,天台等你,有东西给你。】
她抬起头,窗外雪花纷飞——像不知为谁撒下的纸屑,无声地预告着什么。
通往天台的铁门平时挂着“维修中”的警示牌。但今晚,锁是开的。
林茉推开门,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瞬间就让她脸颊通红。
天台中央,放着一只小型保温箱。
她打开箱盖——
一株山茶花,被冰雕刻成戒指的形状,花瓣边缘凝着细细的霜。
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0℃,戒指不会化;37.2℃,心跳会化。”
落款:Z。
突然之间,整个医院陷入黑暗。
所有窗户在同一瞬间黑了下去。应急灯陆续亮起,像深海中的微光。
林茉抱紧保温箱就往楼下跑——母亲还在病房,呼吸机的备用电源只能维持三十分钟。
楼梯间里,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慌乱的脚步声。
下到9楼,安全门突然被推开。
周屿白站在黑暗里,手里提着应急手电。
光圈照在她脸上,他低声说:“别怕,跟我走。”
发电机的轰鸣声盖过了外面的风雪。
周屿白将林茉拉到墙角,用身体为她挡住风口。“ICU有不间断电源,能撑两小时。”
林茉喘得说不出话,只把保温箱递给他。
冰戒在箱底折射出幽蓝的光。周屿白用指腹抹去花瓣上的霜,忽然低头含住了那枚戒指。
舌尖的温度让冰面迅速融化出一层薄薄的水光。
他抬眼,声音几乎被机器声淹没:
“借我三秒。”
下一秒,他俯身吻住了林茉。
冰凉的戒指滑入她的唇间,带着一丝薄荷的清甜。
那是冰与火的交界——冷得刺骨,又烫得灼人。
广播突然响起:
“急诊科1号手术室,心跳骤停,请周屿白医生立即到位!”
周屿松开了她,拇指擦过她湿润的唇角。
“等我。”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应急灯下被拉得很长。
林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戒指在她舌尖,像一块不肯融化的冰。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林茉坐在家属等候区,双手交握抵在额前。
保温箱放在旁边,冰戒已经化成一滩水,只剩下一枚银色的戒圈。
每次广播里报出“除颤200J”,她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时间像被拉长的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弹回原点。
门开了,周屿白走出来,口罩在他脸上勒出深深的痕迹。
他第一句话不是“手术成功”,而是:
“戒指呢?”
林茉摊开掌心,只剩下一圈水渍。
周屿白用食指蘸了那滴水,轻轻点在自己唇上。
“够了。”
医院恢复供电,天台重新亮起安全灯。
风更冷了,雪却停了。
周屿白把林茉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
“跨年夜没有烟花,将就一下。”
他抬手,指向远处的城市灯火。霓虹闪烁,像被冻住的流星雨。
林茉轻声说:“新年快乐。”
周屿白低头,鼻尖轻轻蹭过她的鼻尖。
“林茉,新年快乐。”
这一次,他省去了姓氏。
零点整。
城市上空突然绽放出第一束烟火。
白光映亮了两人的脸庞。
周屿白从口袋里取出另一枚戒指——银色的,内圈刻着“山茶”二字。
他将戒指缓缓推上她的无名指根,声音低哑:
“本来想等到春天再给你,但我等不及了。”
林茉眼眶发热:“我怕会冻坏它。”
“那就冻坏我。”
他握住她戴戒指的手,贴进自己衣领下的皮肤。
体温交融,脉搏相叠。
烟火在他们头顶绽开成一朵巨大的山茶花,花瓣落入雪中,转瞬即逝。
周屿白的手机震动起来——ICU急会诊,夹层术后患者血压骤降。
他松开她,指腹轻轻摩挲戒指边缘。
“我得走了。”
林茉点点头,却抓住了他的袖口。
“今晚,你会回来吗?”
周屿白看着她,眼底映着雪光。
“如果我没回来——”
林茉踮起脚尖,用一个吻堵住了他未说完的话。
烟火的余烬落在两人之间,像一场未完成的告别。
林茉独自站在天台边缘。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戒指上,化成水珠滚落。
她抬起手,对着远处的灯火做了一个无声的拥抱。
风带走了她轻声的话语:
“周屿白,春天见。”
——而春天还很远,
远到足够让一场雪,埋藏所有未尽的誓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