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冽推开门，兴高采烈地扬声喊：“呀，向导，我回来——”
屋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了……”他愣了下，悻悻闭了嘴。独自走进洗手间，抬头看向镜子，镜中人脸上血迹斑斑，还沾着些暗色污渍。
颜冽皱起眉，心里犯嘀咕：顶着这副样子进屋，是不是不太礼貌？没记错，他的向导好像还有点洁癖。
于是他果断转身退出去带上门，背着门板站定。隔壁学生邻居不时投来瞪目惊呼和此起彼伏的“卧槽”声，他都充耳不闻。
夜色已深，月光冷清。
裴烬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只有路灯映着他的身影。他微微按了按太阳穴，舒缓精神力消耗带来的些许疲惫，脸上却更多是完成任务后的淡然。
出了电梯，走近宿舍门口时，裴烬不由得停下脚步，就见自家这位白发哨兵杵在那里，高大挺拔的身形在白皙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按理说完成任务后，颜冽该换了套干净的作战服，可他的脸颊、脖颈、手背仍有不少干涸或半凝固的暗红血迹，身上看着倒没伤口，估计都是战斗时溅到的异兽血。
颜冽站得笔直，却微微低着头，像一尊沉默耷拉着脑袋的萨摩耶。
他没靠在门上，甚至离门还有半步距离，仿佛生怕身上的血污尘土，弄脏了门框、弄脏这片属于裴烬的地盘。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看向裴烬。
这双总专注望着裴烬的眼睛里，没了惯常的嬉皮笑脸，只剩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等待时候的安静。
几乎在裴烬靠近的瞬间，颜冽的鼻翼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闻到了，向导身上那不属于他的、另一个哨兵冰冷陌生的精神气息。
那一瞬间，颜冽眼底深处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沉了沉。没有委屈，没有撒娇，只是安静地望着裴烬。不质问，不靠近，更没像预想那样凑过去蹭走那味道，只有被手铐束缚在身前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裴烬的目光扫过颜冽脸上的血垢，眼神毫无波动，冷静得像在评估物品损伤。视线最终落回对方眼底，那丝失落与难以言喻的压抑，被他精准捕捉。
空气凝固了几秒，谁都没说话。
最终，裴烬平静开口，声音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站这儿干嘛？”
说着，他略过颜冽的身子，不紧不慢地用指纹解锁开门。
听到这话，颜冽像忽然得了赦令，往常的笑容重新挂回脸上，语气轻快了些：“没什么。”
他利落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确保裴烬能畅通进门，动作干脆得带着军人特有的服从。
门打开后，裴烬熟练摸到开关，温暖灯光倾泻而出，与窗外清冷月色形成鲜明对比。他正准备脱腕表，却发现身后没人跟进来。
他侧过身，扬了扬眉投去疑问：“进来啊。”
颜冽指了指自己的脸，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我这……脸和身上都有点儿脏。”
裴烬的目光再次扫过他。这哪是“有点儿脏”，分明半张脸都糊着干透的血痂。他到底在门口等了多久？
随后，裴烬指了指回廊那边，语调一贯冷静：“去把自己清理干净。”
颜冽笑吟吟地回了句“yes sir”，轻手轻脚走进去。没一会儿，浴室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裴烬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水声闭目养神。他回想今晚的两件事：极寒属性哨兵精神图景的麻烦，以及门口颜冽那染血的身影、极力隐藏的在意。
后者，似乎真让他觉得……有那么点意思。
颜冽飞快清理干净自己，发现浴室没有干净衣服，索性裹了条浴巾就出去。这次他没从背后突袭，一出来看见裴烬，就直接瘫在面前的地毯上，像摊没骨头的软泥。
“向导，我好像有点要死了。”他有气无力地哼唧着，眼神却偷偷瞟向裴烬，带着点装出来的虚弱。
裴烬淡定继续写报告，头也没抬：“死之前可以先把银行密码告诉我。”
颜冽光着膀子，笑嘻嘻地反驳，尾音微微上翘：“向导长这么帅的脸，怎么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呀。”
裴烬终于停手，抬头托着脸，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带着审视问：“你真洗干净了？”
“当然洗干净啦。”颜冽立刻坐直身体，浴巾下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绷紧，透着力量感。
裴烬放下终端，伸腿随意踢了下他大腿内侧：“这儿呢？”
“那必然也洗好了，绝对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喔。”颜冽坏笑着，感受着腿上的触碰，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狡黠。
裴烬冷哼一声，早看穿他的小心思。此刻鼻尖萦绕的已全然不是血腥味，反倒染上沐浴露的香气，带着点清爽的甜味，冲淡了空气中的冷硬。
“向导不打算检查一下吗？”颜冽往前凑了凑，脸轻轻蹭着裴烬的裤腿，语气带着点挑逗。
“颜哨兵要是有暴露癖，大可以光着膀子去走廊走秀，”裴烬收回目光，语气里带着点嫌弃，“场面应该挺壮观。”
“别啊，我没有！”颜冽撇撇嘴，见心思败露立刻收敛，乖乖坐好，像只被训斥的军犬，只有尾巴尖还在暗地里悄悄摇着。
裴烬摇了摇头，轻道：“给你弄了几套衣服，自己去换吧。”
“好嘞！”颜冽立刻从地上弹起来，脚步轻快地去找衣服了。
宿舍是三人独间的类型，附带一个厅、一个浴室和一个厨房。
其中一个空着没人入住的房间里，裴烬侧身靠在门框边，看着颜冽已经穿好裤子，正准备套上衣。他似笑非笑地开嘲：“可以啊，手挺灵活，干啥都自如，看来这手铐也没有摘的必要了是吧？”
颜冽在裴烬的注视下，一边往身上套黑色训练短T，一边笑着反问：“难道向导改变想法，不想捆住我了？”语气里藏着点试探的期待。
裴烬翘着手，慵懒回道：“你又想多了。”
颜冽立刻委屈巴巴地抿了抿嘴，仿佛泄气的大狗般，连耳朵都耷拉下来，透着明显的失落。
“换一个倒是可以。”说着，裴烬随意把手里的东西抛了过去。
颜冽用戴着手铐的双手稳稳接住，拎起来看了眼，挑眉：“简易结合手环？”
“颜哨兵果然见多识广。”裴烬懒懒地松开手，抬腿踏进门里，“我后天要参加毕业前考核，简单说，就是测试向导与哨兵的相容性。”
颜冽眼里闪过一丝期待，轻声反问：“向导的意思是，会带上我？”
“你也可以选择不去。”裴烬边走进去边说，语气听不出偏向，脚步不紧不慢。
“那你成功毕业后，就会丢了我？”颜冽看着裴烬走到自己面前，忍不住追问，语气里却装作不在意。
裴烬的回答简洁明了：“看你表现。”
“用完即弃啊？”颜冽苦笑反问，语气带点自嘲，眼底的光暗了暗。
裴烬突然伸手，一把将颜冽推到床上。颜冽没有反抗，顺势仰面躺下，近乎一米九的身高让弹簧床发出轻微声响。
他看着压在身前的裴烬，有些疑惑地抬头，眼里映着对方的影子：“向导？”
“不行么。”裴烬冷冷回应他刚才的问题。
“行。”颜冽无所谓地笑了笑，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晃在裴烬面前：“这个真能拆开？”
裴烬垂着眼眸看他，淡淡点头：“嗯。”
“可向导不担心上头追责吗？”颜冽有点狐疑，声音轻缓。
裴烬忽然轻笑：“你自己打开的，又与我何关？”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加上贴近的距离，在颜冽听来格外性感。
“别告诉我，一个困不住俘虏的玩意，能难倒你？”说完，裴烬轻笑一声，眼底带着点戏谑。
“向导还真是无情呢……”颜冽小声嘟囔，嘴角却显而易见地微微上扬，藏着看穿不说穿的笑意。
话音刚落，手铐的锁“咔哒”一声自动弹开，前后不过一秒，利落得像在配合他的心意。
颜冽直勾勾看着裴烬，眼里带着明显的邀功意味。裴烬挑了挑眉，欣赏地吹了声口哨，算是肯定，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接着裴烬伸出手，指尖虚按在颜冽太阳穴，附近几缕精神游丝飘过，萦绕到耳边，带着微凉的气息。
“闭上眼睛。”
“这又算什么呢？”颜冽乖乖听话，却忍不住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算给你的奖励。”裴烬轻道。
颜冽立刻闭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喟叹：“裴向导的手，好香……”
指尖轻轻划过脸旁、眼睑，再到鼻尖，带着微凉的触感。
“真的好香，指腹有洗手液的花香……还有点冰雹的味儿，嗯。”他像品鉴珍宝般，认真得可爱。
裴烬声线低沉，冷声道：“再多说废话就滚出去。”
S级哨兵的感官本就比常人丰富，闭眼后更是无限放大，尤其是触觉。
指尖从嘴唇边滑落，掠过颈动脉，感受着那里的脉搏跳动，最后停在锁骨，轻轻一抚。
手环突然激活，在两人手腕上亮了一下，泛起柔和的光。
裴烬从床上退下，站起身看着腕上的光：“说是只有一周有效期。”
颜冽轻轻睁开眼，语气笃定：“我保证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那我勉为其难地期待一下。”裴烬低笑着转身，准备离开。
“向导！”颜冽在他抬脚前轻轻喊住，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挽留。
裴烬不明所以地回头，眉梢微挑，眼里带着疑问。颜冽轻轻握住他的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唇瓣一点点蹭过他的腕骨，呼吸温热。
“再管不住手，你要不就把手铐扣回去吧。”裴烬笑里藏刀，语气带着警告，却没抽回手。
“OK，我错了。”颜冽松开手，声音低低的，带着点乖顺。他目送裴烬离开，视线黏在那道背影上，久久没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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