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一角，那几罐“毒酒”如同烫手山芋，散发着危险而诱人的气息。直接倒掉？张九九心有不甘，这毕竟是他（在系统强行帮助下）折腾了半个月的“成果”，更是堵住县衙嘴巴的证据。留存？系统明确警告含有害杂质，简直是留了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蒸馏……必须试试蒸馏！”张九九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中飞速检索着那点可怜的物理和化学知识。高度酒需要蒸馏提纯，去除杂质，提升酒精度，这是他知道的基本原理。但具体怎么做？明朝可没有现成的蒸馏设备。
他召来赵铁柱和几个手艺最好的老工匠，找来一些废弃的铁皮、铜管（还是从永丰号高价买来的边角料）、陶罐，连比划带画图，试图解释他的构想：“我们需要造一个密闭的锅，下面加热，让酒气化，然后通过这根管子引导出来，遇到冷的东西再凝结成液体……这样得到的水……呃，酒，就更纯，更烈！”
工匠们听得云里雾里，但基于对张九九之前弄出水锤泵的信任，还是努力尝试。一次次失败，接口漏气，冷凝效果差，收集到的液体寥寥无几且味道古怪。两位账房偶尔溜达过来，看着这堆更加怪异的装置，脸上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认定了张九九是在瞎胡闹，拖延时间。
张九九顾不上他们的目光，全部心思都扑在了这简陋的蒸馏器上。他不断调整着加热温度、管道的倾斜度、冷却水的流动，像是一个在原始时代摸索科学规律的野人。李二丫默默地守在一旁，帮他递工具，擦汗水，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张九九全神贯注时那种紧绷的气氛。
就在期限过后第三天，经过无数次微调，当第一滴相对清澈、散发着浓郁烈酒气息的液体从冷凝管末端缓缓滴入接取的陶碗时，张九九几乎要跳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滴。一股灼热感瞬间从舌尖蔓延到喉咙，辛辣、猛烈，远胜于这个时代任何常见的低度酒！虽然依旧带有一些未能完全去除的杂味，但那种纯粹的、高酒精度的冲击力是毋庸置疑的！最重要的是，系统没有再弹出有害警告！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他激动地压低声音。虽然效率低下，出酒率感人，但这证明了一条可行的技术路径！
他立刻将少量提纯后的“烈酒”分装好，一瓶让钱多多悄悄送给县衙里一位好杯中之物又有些地位的典史，只说是工坊新试制的“消毒用的药水”，但“口感独特，切勿多饮”。另一瓶，则作为“样品”摆在了两位账房面前。
“二位先生，此乃晚辈进一步提纯改良后的‘新酒’，名曰‘九九醇’，请品鉴。”张九九故作平静地说道。
孙钱二人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小口，顿时被那强烈的辛辣感和后续的火烧感呛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这……这是何物？如此酷烈！”钱账房惊疑不定地看着手中小瓶，这酒劲道之大，远超他的认知。
“此酒非为寻常饮用，乃可用于伤口消毒、驱寒活血，甚至……可作为某些化工之基。”张九九开始忽悠，“可见，霉变陈粮并非无用，只需方法得当，便可化腐朽为神奇。县尊大人交代的‘变废为宝’之命，晚辈算是初步达成了吧？”
两位账房看着那清澈烈酒，再也说不出贬低的话来。这东西虽然味道冲，但其烈度前所未见，或许真有其特殊价值。他们只能再次悻悻而去，将情况上报。
然而，张九九的目的远不止于此。他看中的是蒸馏技术本身带来的突破——永丰号能封锁豆粕，但他完全可以用其他廉价的、甚至废弃的含淀粉或糖分的材料来发酵蒸馏！比如烂水果、薯类残渣，甚至更多的霉变陈粮！
他立刻下令，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扩建那个简陋的蒸馏装置，开始尝试用各种容易获取的替代原料进行发酵和蒸馏试验。虽然过程曲折，产出不稳定，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绕开了永丰号的原料封锁，甚至开发出几种风味独特（或者说古怪）的烈酒雏形和类似醋的副产品，暂时缓解了工坊的利润压力。
钱多多看着这些新“产品”，虽然觉得路子越来越野，但对张九九这种总能“无中生有”的本事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与此同时，赵铁柱那边对纵火者和神秘布料标记的调查也有了进展。他通过昔日锦衣卫的某些灰色渠道，隐约打听到那标记似乎与活跃在东南沿海的某股亦商亦盗的倭寇团伙有关联，但具体细节难以探查。
倭寇？张九九的心猛地一沉。永丰号竟然能勾结上倭寇？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商业竞争的范畴！事情变得越来越危险和复杂。
而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钱多多打探来的关于沈惟敬的消息。这位京官背景神秘，与宫内太监有关联，且对“海外番货、奇技淫巧”兴趣浓厚。这几日，沈惟敬并未离开县城，反而频频召见本地一些经营海外走私的商人（明面上自然是禁止的），询问的都是关于西洋器物、异域图纸、乃至一些虚无缥缈的传说。
“他尤其打听过，有没有人见过一种非金非铁、光滑无比、刻有奇异星纹的黑色石板或金属片……”钱多多压低声音补充道。
非金非铁？光滑无比？奇异星纹？
张九九的脑海瞬间炸开！这描述，与他脑海中系统显示的星图材质，以及赵铁柱曾提过的那个参将拥有的“璇玑玉衡”古图，何其相似！
难道沈惟敬的真正目标，是寻找“璇玑玉衡”的碎片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他代表的是谁？大明朝廷？皇帝？还是……他本身就是某个知晓“观察者”存在的秘密组织的一员？甚至……他是否与“观察者”有某种联系？
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几乎要撑爆张九九的脑袋。他感觉自己仿佛无意中撞入了一个巨大而隐秘的漩涡，漩涡的一边是腐朽而危险的大明官场和商战，另一边则可能是关乎世界本质和“天外客”的惊人秘密！
系统、观察者、璇玑玉衡、沈惟敬、倭寇……这些原本看似不相关的点，正在被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串联起来。
巨大的危机感让他汗毛倒竖，但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与探索欲也在心底滋生。了解“观察者”，或许是摆脱控制甚至反击的唯一途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工坊的生存依旧是第一位的。他必须利用一切手段壮大自己，积累资本和力量，才能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
“钱兄，”他沉声道，“想办法，和那些被沈惟敬召见过的走私商人搭上线，不需要打探什么机密，只需表达我们工坊也对海外新奇之物感兴趣，愿意用我们的‘极品鲜精’或者‘九九醇’进行交换，尤其是……各种书籍、图纸，哪怕是残缺的、看不懂的，都要！”
他需要信息，需要更多关于这个世界隐藏面目的碎片！而 commerce，往往是获取信息的最好掩护。
“铁柱兄，加强戒备，尤其是夜里。如果永丰号真的和倭寇有牵扯，那之前的纵火可能只是开始。”
安排完这些，张九九独自一人走到院子里，抬头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那些冰冷的星辰背后，是否真的有一双双眼睛在注视着他？沈惟敬的出现，是“观察者”安排的又一场测试，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对“异常”的排斥反应？
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感觉自已仿佛站在了一个巨大迷宫的人口，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也充满了揭开真相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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