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馏出的“九九醇”虽然粗粝，但其前所未有的烈度，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小小的县城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那位收了“样品”的县衙典史，初尝时被呛得骂娘，但几口下肚后，竟被那猛烈直接的劲头勾住了瘾，私下又找钱多多讨要了几回，赞其“够劲”、“祛湿寒有奇效”。
钱多多是个嗅觉灵敏的商人，立刻从中看到了比味精更暴利、且更能打破原料封锁的商机。他请示张九九后，开始极隐秘地向县城几家最大、背景最硬的地下赌坊和漕帮码头供货，美其名曰“特供消毒活血药酒”，价格却定得极高。这种新奇烈酒迅速在黑市里流传开来，获得了“烧刀子”、“一线喉”等浑号，甚至有人传言其有“壮阳”之效（纯属瞎传），需求悄然增长。
永丰号东家很快察觉到了这股暗流，他试图模仿，但缺乏蒸馏技术和关键诀窍（发酵菌种、温度控制等），弄出来的东西不是酸败就是味道感人，根本无法与“九九醇”相比。原料封锁的策略，在张九九另辟蹊径的技术突破下，效果大减。
这消息自然通过钱师爷，传到了周县令和沈惟敬耳中。
“废物！一群废物！”周县令再次在后堂发火，“连个穷书生都摆不平！竟然又让他搞出名堂来了！”
沈惟敬却端着茶杯，眼神幽深，看不出喜怒。他轻轻吹开浮沫，淡淡道：“哦？烈酒？有多烈？比之宫中的御酿如何？”
钱师爷连忙躬身回答：“回先生的话，据下面人尝过说，其性极烈，入口如刀，寻常米酒远不能及。只是……口感粗劣，饮之刮喉，远非美酒。”
“烈……就好。”沈惟敬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口感粗劣，反而更好。周大人，可知军中将士寒冬戍边，最需何物？”
周县令一愣：“自是需棉衣粮草……”
“更需驱寒壮胆之物！”沈惟敬打断他，“此等烈酒，虽口感不佳，但劲道足，若能大量制备，于边军而言，岂非胜过淡而无味的米酒百倍？其中利益，又岂是区区民间售卖可比？”
周县令和钱师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只盯着县城这一亩三分地的商业利益，而这位沈先生，竟然一眼看到了军需供应这条更庞大、更暴利、同时也更危险的途径！
“先生高见！”周县令立刻拍马屁，但随即又为难道，“可是……那小子岂肯轻易交出这制酒之法？”
“所以，要换个法子。”沈惟敬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之前是威逼，如今，或可加以利诱。他不是喜欢‘奇技淫巧’和‘海外番货’吗？投其所好便是。钱师爷，你去安排一下，以县衙的名义，举办一次‘奇物鉴赏会’，邀请县城内外对此道有兴趣的士绅商贾，把库房里那些用不上的番邦贡品、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拿出来，也允许私人携带物品交换。给那张九九，也发一张请柬，言辞要客气些。”
周县令眼睛一亮：“先生的意思是……引他上钩，用他感兴趣的东西，换他的制酒秘方？”
“不止。”沈惟敬目光深远，“我更想亲眼看看，此人到底对哪些‘奇物’真正感兴趣。或许，能从中窥得一二……别的线索。”他心中惦记的，始终是那可能存在的、“非金非铁、刻有星纹”的物件。
一张制作精良、盖着县衙大印的请柬，很快送到了“九九义坊”。
张九九拿着请柬，眉头紧锁。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这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钱多多和赵铁柱都建议推掉，以免中了圈套。
但张九九沉思良久，却摇了摇头：“不去，反而显得我们心虚，更会让他们觉得这制酒技术藏着天大秘密。既然他们搭了台，我们不妨就去唱一出戏。”
他心中自有算计。沈惟敬对“海外奇物”的兴趣，与他探查“观察者”线索的目的，客观上有了一个交汇点。这个“鉴赏会”，对他而言，同样是一个机会！一个近距离观察沈惟敬，甚至可能接触到其他类似“璇玑玉衡”碎片信息的机会！风险巨大，但回报也可能超乎想象。
“不仅要去了还要高调地去。”张九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钱兄，把我们那‘九九醇’装几瓶最好的，带过去！就当是……我们工坊推出的‘新品’，请各位大人品鉴指点！”
他打算反客为主，用这烈酒作为敲门砖和试探的工具。
就在他精心准备赴会之时，脑海中的冰冷声音再次不期而至：
【叮！阶段性KPI考核即将开始。】
【考核内容：资源整合与影响力初步拓展。】
【考核要求：在本次“奇物鉴赏会”上，成功达成以下任一目标：
1. 利用“九九醇”引起至少三位关键人物（定义为官职≥正七品或拥有巨大地方影响力者）的浓厚兴趣，并建立初步商业合作意向。
2. 获取至少一件蕴含“非常规技术”或“特殊信息”的物品（系统将进行判定）。
3. 成功探知并记录一位重要目标（沈惟敬）的至少一项隐藏意图或秘密。】
【考核时间：鉴赏会结束为止。】
【成功奖励：系统积分 300。解锁“初级材料力学”知识包。随机抽取一项现有技能提升至“熟练”级别。】
【失败惩罚：强制接受“职场性惩罚”——连续三天，每日必须当众进行一场以“感恩领导栽培”为主题的即兴演讲（不少于一炷香时间）。并触发“技术泄露”事件（随机一项技术被永丰号窃取基础原理）。】
张九九：“……”
这破系统，永远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出来添堵！考核？还特么是现场考核？目标还定得如此刁钻具体！失败惩罚更是丢人现眼外加实质损失！
但他很快发现，这次考核任务与他原有的计划竟有不谋而合之处。推广九九醇、探寻特殊物品、试探沈惟敬……系统似乎是在强行将他的行动纳入一个“绩效”框架内进行评估。
这种感觉极其诡异，仿佛他的一切挣扎和谋划，都只是在一个设定好的舞台上表演，而观众（观察者）则根据他的“演出效果”打分。
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涌上心头，却又被他强行压下。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他必须利用一切规则，哪怕这规则本身是枷锁。
“初级材料力学”……这奖励或许对改进蒸馏设备、甚至未来打造更精密器械大有裨益。而技能提升，更是直接增强实力。
“好，那就把这场鸿门宴，变成老子的绩效考核现场！”张九九暗自咬牙，眼中闪过斗志。
鉴赏会当日，县衙后院张灯结彩，摆开了阵势。周县令和沈惟敬坐在主位，下面是一些本地士绅、富商，以及几个被特意邀请来的、据说藏有海外奇货的商人。气氛看似融洽，实则各怀鬼胎。
张九九带着钱多多和赵铁柱（作为随从）准时到场，他特意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书生袍，显得既不失礼，又不张扬。他带来的几瓶“九九醇”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当钱多多按照事先排练好的说辞，介绍这是工坊新研制的“药酒”，并现场演示其烈度（能点燃）时，果然引起了一片惊叹和好奇。不少官员和富商尝过之后，虽然被辣得龇牙咧嘴，但那强烈的效果依旧让他们印象深刻。
周县令按照沈惟敬的暗示，故作随意地提出：“张秀才此酒确有独到之处，若能量产，于国于民皆有裨益。不知可愿将这制法献出，由县衙组织官坊制作，也算你一桩功劳？”
图穷匕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九九身上。
张九九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又诚恳的表情：“县尊大人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此酒制法繁琐，耗粮颇巨，且火候掌握极难，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甚至产生毒物。非是晚辈藏私，实乃恐官坊制作不善，反而浪费粮秣，辜负大人期望。若大人有意，晚辈愿代为监制，或由工坊扩大生产，按期向衙门缴纳‘特许酒税’，岂不两全其美？”
他一番话，既点明了技术难度和风险，又给出了替代方案（交钱），堵得周县令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沈惟敬则眯着眼，仔细观察着张九九的反应，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就在这时，张九九话锋一转，目光投向那些陈列奇物的桌子，露出极大的兴趣：“晚辈对此类海外奇物向来心向往之，不知今日可否开开眼界？”
他成功地将话题引开，并开始逐一观赏那些奇物，同时，脑海中的系统界面悄然开启，如同一个扫描仪，对他目光所及的物品进行着快速判定。
【劣质珊瑚摆件，无价值。】
【破损西洋钟表零件，蕴含极基础机械原理，价值低。】
【疑似非洲乌木雕刻，艺术价值一般。】
……
突然，当他的目光扫过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布满污垢的金属盒子时，系统提示猛地跳出：
【检测到目标物品：残缺的六分仪基座。】
【蕴含技术：基础光学测量与天体导航原理（残缺）。】
【信息价值：中。】
【判定：符合考核要求2。】
张九九的心脏猛地一跳！找到了！
他强压激动，正想设法拿到那个盒子，沈惟敬的声音却冷不丁在他身后响起：
“张秀才好眼力，可是对此物感兴趣？”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