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寒冰，瞬间冻结了张九九全身的血液。
倭寇真的来了！目标明确——工坊！而且，他们口中提到了“沈大人”和要找一件“东西”！
沈惟敬！果然是他！这位来自京城的神秘官员，竟然真的与倭寇有勾结！而他想要的东西，除了可能与“璇玑玉衡”相关的线索，张九九想不出工坊里还有什么能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他们有多少人？装备如何？下次可能会何时动手？”张九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连续发问，声音压得极低。
“夜色太深，看不清具体人数，但身手矫健，行动无声，绝对是精锐。装备……似乎以短兵和攀爬工具为主，可能想暗中潜入。下次动手……恐怕就在这两三日之内，他们似乎很急。”赵铁柱语气沉重。
强攻或许不会，但暗中潜入、纵火、盗取，甚至绑架关键人员逼问，都是极有可能的手段！工坊的保安队对付地痞流氓还行，面对这种专业的倭寇精锐，根本不够看！
“不能指望县衙。”张九九瞬间做出判断，周县令和沈惟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报官等于自投罗网。“我们必须靠自己！”
他脑中飞速运转，将现有的资源和脑中的知识疯狂组合。硬拼是死路一条，必须智取！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铁柱兄，立刻改变布防策略！明哨减少，暗哨增加，所有陷阱重点布置在围墙根部和可能潜入的路径上。把收购来的石灰粉用布袋装好，挂在围墙内侧的树枝和架子上，绳子另一端牵到巡逻队手里，一旦发现敌情，立刻拉动，洒他们一头一脸！”
“把火油分装在小陶罐里，罐口塞上浸油的布条，做成最简易的‘□□’。挑选几个臂力好、胆大心细的人，专门负责投掷，不需要准头，往大概区域扔，制造混乱和火光就行！”
“最重要的，把所有的烟花爆竹，尤其是那些二踢脚和炮仗，集中起来！拆开，将火药尽量小心地倒出来，混合铁钉、碎瓷片，用厚纸重新卷成更大的炮筒，埋在倭寇最可能突破的区域地下，引线拉长……对，就像地雷一样！不需要多大杀伤，但要够响！够吓人！能炸伤最好，炸不伤也要用声音和火光把他们吓懵！”
张九九语速极快，将脑海中能想到的土法制防御武器的方法倾泻而出。石灰迷眼，火瓶制造混乱照明，“土地雷”惊吓杀伤！这是他能想到的，以弱抗强、拖延时间的最好办法！
赵铁柱听得眼中精光连闪，他虽然不懂什么原理，但立刻明白了这些布置的狠辣和有效之处！“明白！我这就去办！”
“等等！”张九九叫住他，“最重要的一点！一旦倭寇被惊动，不要追击，不要缠斗！所有人以敲响那口破钟为号，立刻向蒸馏房区域收缩集结！那里墙壁最厚，只有一个小门可以进入，易守难攻！我们在那里固守待援！”
“待援？向谁求援？”赵铁柱一愣。
“向所有能被巨大爆炸声和火光惊醒的县城百姓求援！”张九九眼神冰冷，“倭寇袭城，这是惊天大事！只要我们能制造出足够大的动静，拖住他们，全城惊动，周县令和沈惟敬就算想装聋作哑也做不到！他们必须调集衙役、民壮前来！这就是我们的生机！”
赵铁柱重重一点头，立刻转身出去布置。整个工坊如同一个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夜幕的掩护下，紧张而无声地运转起来。恐惧弥漫在空气中，但在张九九清晰而坚定的指令下，所有人都找到了主心骨，咬着牙执行命令。
张九九则走到院子里，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在心中默念：“系统，我知道你在。如果工坊被毁，我任务失败，对你也没好处吧？有没有什么临时援助？”
脑海中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那冰冷的观察者，似乎完全不在意他这个“实验体”的死活，只是静默地等待着结果。
张九九啐了一口，不再指望。他回到屋里，将一些最重要的笔记、那六分仪残件、以及这段时间赚来的大部分银票，藏在一个隐蔽的墙洞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晚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第二天，第三天白天，工坊外松内紧，一切看似照旧，但暗地里的紧张气氛几乎要凝成实质。两位账房先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来得少了，即便来了，也匆匆查看一下账目就离开。
第三天的后半夜，月黑风高。
“噗！”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割断的声音响起。
工坊围墙外，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甩出钩锁，悄无声息地搭上墙头，敏捷地向上攀爬。
几乎在同一时间，围墙内一棵大树上，一名暗哨屏住呼吸，猛地拉动了手中的绳索！
“哗啦！”
挂在围墙内侧树枝上的几个石灰包瞬间破裂！白色的粉末如同烟雾般弥漫开来，正好笼罩了刚刚冒头的几个黑影！
“啊！我的眼睛！”
“是石灰！八嘎！”
惨叫声和怒骂声顿时打破了夜的寂静！
“敌袭！敲钟！”赵铁柱的怒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
“铛！铛！铛！”急促的警钟声瞬间传遍整个工坊！
几乎是钟声响起的同时，几个冒着黑烟、燃烧着火焰的陶罐从工坊内抛出，划破夜空，落在围墙根下，“砰”地碎裂开来，火油四溅，瞬间引燃了地面上的枯草和预先放置的易燃物，形成一道道火墙！将倭寇的身影照亮！
“放！”赵铁柱再次下令。
几名胆大的雇工奋力将手中点燃的“大地雷”引线扔向火光照耀下的黑影区域！
“轰！！！”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虽然威力有限，但声音极其恐怖，混合着铁钉碎瓷片的飞溅，顿时将猝不及防的倭寇炸得人仰马翻，惨嚎连连！巨大的声响和冲天的火光，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醒目，大半个县城都被惊动了！
“怎么回事？！”
“打雷了？”
“不对！是爆炸！快看那边！有火光！”
“是九九义坊的方向！”
县城里瞬间一片混乱，狗吠声、惊呼声、开门开窗声响成一片。
倭寇头目没想到对方的抵抗如此激烈和……诡异！又是石灰又是火油还有这恐怖的□□（他们以为是明军的小炮），顿时有些慌乱。
“不要乱！冲进去！找到东西就走！”头目捂着被石灰灼伤的眼睛，歇斯底里地吼道。
残余的倭寇试图强行突破火墙和爆炸区域。
而工坊内，所有人在钟声响起后，立刻按照预案，毫不犹豫地放弃外围，迅速向蒸馏房区域撤退。赵铁柱带着几个好手断后，用弓箭和临时赶制的长矛拼命阻截。
蒸馏房只有一个狭窄的小门，易守难攻。众人用早就准备好的桌椅、石磨盘将门堵死，妇女和孩童被护在最里面，男人们则拿着能找到的一切武器，紧张地盯着门口。
倭寇冲破外围阻碍，冲到蒸馏房外，却被狭小的入口和密集的防御挡住，一时难以攻入。而身后，县城方向已经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隐约的火把长龙——衙役和被惊醒的民壮正在赶来！
“撤！”倭寇头目见事不可为，再拖下去必然被包饺子，只得咬牙切齿地下令。残余的倭寇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工坊内，惊魂未定的人们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渐渐远去，依旧不敢放松，直到赵铁柱确认倭寇确实已经退走，并且看到了赶来的衙役火把，众人才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地，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哭泣和喘息。
工坊外围一片狼藉，围墙有多处破损，地面焦黑，散落着血迹和破碎的衣物，证明着刚才战斗的激烈。
张九九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他成功了，他用智慧和准备，暂时击退了强敌，保住了工坊和大部分人。
然而，就在这时，脑海中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叮！突发危机事件：倭寇袭击，处理完毕。】
【事件评估：防守成功（击退敌人，核心人员与技术未受损）。损失程度：中度（部分设施损坏，物资消耗）。】
【奖励：因属于被动防御，无额外积分奖励。】
【备注：观察显示，宿主对现有资源整合利用能力、应急决策能力符合预期。但自身脆弱性依旧明显。请继续提升综合实力。】
没有奖励，只有冷冰冰的评估和“符合预期”的评判。
张九九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一切的生死挣扎，在“观察者”眼中，似乎只是一场值得记录的“测试数据”。
而更让他心寒的是，带队前来“救援”的衙役班头，在简单查看了现场后，竟轻描淡写地说道：“看来是一伙流贼，想必是听闻义坊善名，想来劫掠钱财。幸得尔等击退，县尊大人必会嘉奖。此事到此为止，莫要引起百姓恐慌。”
他们试图将一场精心策划的倭寇袭击，定性为普通的流贼抢劫！
张九九看着那班头闪烁的眼神，知道这必然是周县令乃至沈惟敬的授意。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危机暂时解除，但真正的斗争，才刚刚开始。他与沈惟敬、与幕后观察者之间的博弈，已经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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