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
老六和老八一同离开凤仪宫之后,萧君屹觉得没什么兴致继续待在此处,便说要回勤政殿批折子,只留下高恩淑和萧镜宇二人一同用午膳。
母子二人对坐着用膳,高恩淑面上虽是看不出喜怒,但她一言不发,目光下垂着,只是一味地将侍婢布好的菜送入口中。
萧镜宇能看出母后的不悦,他也随着叹了口气:“父皇终究是更心疼他们多些,就算母亲已经贵为皇后,儿臣也已是嫡长子,父皇也还是偏心于他们。”
“若非褚皇后薨逝,皇上忧心后宫无主,本宫才没有机会入主中宫,你又何谈拥有什么嫡长子的名分?说到底,你不过是空有一个嫡长子的名头罢了,皇上对你的态度与从前并无半点不同。你若是想长进,便该好好想想如何讨得皇上的欢心,而不是在这里抱怨皇上偏心他人,到现在都还是一个没有封号的王爷。”
萧镜宇缓缓低下头,悻悻地说道:“母后教训得是。”
萧家的这代子孙从镜字辈,意在警醒帝王该时刻自省,明白得失。如今已成年的皇子中,老六和老八早早便是有了封号的郡王,常替父皇出外处理公务;大皇子的生母卑微,他虽并未封王,但常年驻守边关,战功赫赫,是威名远扬的镇国大将军。
而他萧镜宇,平日里并不太受到父皇的重视,只是子凭母贵地在成年之后被照例封了郡王,父皇连个封号都懒得给。父皇虽然也会交些差使给他,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公务罢了,根本比不上派给老六和老八的差使好。
高恩淑瞥了眼垂着头扭扭捏捏的萧镜宇,心中不由得有些来气,但奈何这个儿子是她亲生的,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教导道:“不是本宫要教训你。只是你要知道,虽然你们如今都是郡王,但你若是没有封号,便会永远低他们一头,又如何能让百官信服于你,认为助你一臂之力能使他们获利呢?你该做出些成绩来,让皇上认为你是个可用之才,而不是像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一样,渴望着得到皇上所谓的父爱。生在帝王家,对亲情便要看得淡些。”
“儿臣明白。”
“近日来,你舅舅在朝中没少帮你出力,我们手中又有敦国公府的支持,你可得争气些。”
“是。”
马车缓缓在怀王府门前停下,萧镜知先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候着文锦奕。
文锦奕掀起车帘,看见萧镜知已伸出了手,准备接她下车。
她又抬起头来左右望了望,见王府外围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便知晓了萧镜知这样做的用意。
不过是想在百姓面前树立君子风雅的形象罢了,她成全他便是。
文锦奕将手虚搭在萧镜知的衣袖上,实际上并未向萧镜知借力,只是靠着自己的力量下了马车。她不是那弱不禁风的大小姐,不需要人扶也能好好地从马车上下来。但在百姓们看来,怀王与王妃此举更是衬得二人相配得很。
萧镜知并未从手上感受到意料之中的触感。他眸光微动,但很快便隐下了情绪,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背在身后。
“你为何不要我扶?”萧镜知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道。
“至少在大家看来,你是扶了我的,这对你而言就够了,不是吗?”文锦奕的眸光中闪着机灵。
“并不是。”萧镜知说完,望了文锦奕一眼,只是叹了口气,“罢了,我们还只是成亲第一日而已,我不跟你计较。”
文锦奕闻言,这才明白萧镜知方才的举动并非只是为了树立形象,也是真心想扶她一把,她方才说的话或许有些刺耳伤人。
“是我会错了殿下的意,无意中驳了殿下的好意。但其实殿下不必扶我,我自小习武,身强力壮,下个马车而已,靠自己也能做到,就不必殿下帮助了。”
文锦奕这话说的让萧镜知窝火,她这一副想要与他撇清关系的态度是做给谁看!
下次出行,他必得把车辇做得高些,让她上了马车便下不来!
萧镜知一甩衣袖,不再迁就着文锦奕的脚步,独自入了府。
“午后阿桓要过来,让前厅的人好好备着些他爱吃的糕点。”进了府门,萧镜知朝着迎在府门外的鸿宣吩咐道。
“是。”鸿宣应道。
萧镜知向来很心疼他这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尤其是褚皇后去世后,萧镜知更是对萧镜桓处处细致照顾,即便是萧镜桓成年了,萧镜知依然记着萧镜桓儿时的喜好。
“昨日挨的板子好利索了?”萧镜知眼神上下打量着鸿宣。
“还没好全,但能下地了。属下知道自己昨日做错了事,故而不敢懈怠,便趁早来当值了。”鸿宣小心翼翼地跟在萧镜知的身后。
“既没好全,便回去好好躺着,别在本王面前碍眼。”
“殿下,属下知错了。日后必会对王妃娘娘尽心效忠,绝无二心!”
萧镜知了然,回过头去瞥了鸿宣一眼,又往鸿宣的伤处使力一拍,鸿宣痛得忍不住叫出了声。
“既没好全,便跟在本王身边,出来多活动活动筋骨,才能好得快些。”
“谢殿下宽宏大量!日后属下必会为了殿下和王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镜知拍了拍鸿宣的肩,便拂袖而去。
虽说文锦奕不知自己究竟怎么惹到了萧镜知,但她还是一头雾水地跟着萧镜知的步伐进了府。鸾飞也快步跟了上来,扶着主子入了府。
鹿鸣站在鸿宣身旁,一同迎着文锦奕入府。
“王妃娘娘,属下昨日多有冒犯,还请王妃娘娘恕罪。”鸿宣只觉得自己应当主动向文锦奕请了罪,心里才能好受些。
文锦奕闻言,说道:“你是因我才挨了板子,我亦感到对不住你。日后我们都只需记着事事以王府的荣辱安危为先,昨日的误会便不会再发生。”
“王妃娘娘教训的是。”鸿宣垂着头应道。
“伤若还没好全,我这里倒是有上好的金疮药。到时我让凤舞拿些给你。”
“谢王妃娘娘赐药!”鸿宣闻言,感激道。
但鹿鸣在一旁听着,却忍不住皱眉。
“王妃娘娘,恕属下直言。若您真的把药赐给了鸿宣,殿下恐怕会不高兴的。”鹿鸣提醒道。
文锦奕疑惑道:“他为何不高兴?我对你们好,也就是对他好,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若殿下知道您也把药给了鸿宣,他便会觉得您对殿下的好并不是出于对殿下的关心,而只是出于对一个伤者的善心。”
文锦奕被这句话搞得云里雾里:“我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何区别。我看见他受伤,自然就会出于善心而关心他啊。”
“若王妃娘娘此时还不明白属下的话,倒也无妨。只是属下求您还是不要赐药给鸿宣了,免得他再挨一顿打。”
“这么严重吗?”文锦奕对鹿鸣的话将信将疑,为何她只是赐个药给鸿宣,就能让鸿宣再挨一顿打?
但她还是不想为了验证鹿鸣的说法,让鸿宣白白挨了一顿打。
“罢了,那我便不赐药了吧。你平日里记得按时用药,才能好得快些。”
“放心吧,王妃娘娘。”鸿宣应道。
待文锦奕走后,鸿宣一脸不快地用手肘戳了戳鹿鸣:“你为什么拦着王妃给我赐药?那可是上好的金疮药!何人不知文家的金疮药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我?”
“我是为了保你的屁股安然无恙。若是让王爷知道此事,你可有得受了。”鹿鸣怀里抱着剑,一副算定了鸿宣会如此发问的模样。
“为何?”
“王爷如今可不同了,是有妻室的人,他对王妃娘娘十分看重,若他知晓你也有王妃所赐的金疮药,他必会踢翻他的醋坛子,给你穿小鞋,你日后还有安生日子可过吗?到时别说是你的屁股保不住了,你的差使可能也保不住了。”
“我们可是跟着他出生入死走过来的,他会为了这个刚入王府门的王妃给我穿小鞋?”
鹿鸣不答,只是抱着剑一味地笑着。
不怪鸿宣有这样的疑惑,他跟在王爷身边的日子比他短,有些事情自然不知晓。
怀王殿下对他的怀王妃,那可是情根深种啊。
入了后院,文锦奕便被下人们告知,熙云阁已收拾妥当,文锦奕应下后,便让贴身丫鬟们将随身的一应物品搬回熙云阁,好生安置。
一切安置妥当后,文锦奕将鸾飞和凤舞唤到身边坐下,紧闭了房门,让竹笙和梅落守在房外。
纵然萧镜知说过当年父亲遭人陷害之事与他无关,但当年之事依旧有很多蹊跷,文锦奕一直都很想查个究竟,奈何祖父一直有意无意地拦着,不让她过多地插手此事,以免受到牵连。
“这几日忙着成婚的事,未曾问过你们,可有任何西卫军旧部的下落?”
文锦奕端起桌上的茶盏,用茶盖碗撇了撇茶水表面的浮沫和茶叶,细细品了一口,这是她最爱喝的蒙顶石花,祖母在她的随心物品中添了不少。
“若有消息,奴婢们定会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来告知小姐的。只是近日一切风平浪静,并无任何西卫军的踪迹。”
文锦奕第一次遇到西卫军旧部,是她三年前坐着国公府的马车从京郊回府的时候。当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扑向了她的马车,吓得梅落一下子冲上来把他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后来她把此人带入府中仔细查问,才知道这个乞丐竟是父亲帐中的部将之一,当年西北一役后,他一路逃亡来到京城,却担心招致敦国公府的阻挠而不敢贸然求见荣国公,只得装作乞丐静候时机。后来因认出了荣国公府的马车标记而装作饿极抢劫的乞丐扑上前去引起文锦奕的注意,才得以进入荣国公府。
文锦奕知情后,立刻向文冠先通报了此事,给了那位部将一个向国公爷禀明实情的机会。
然而文冠先却在文锦奕将部将带到他面前后,将文锦奕支走,不让她知晓有关当年之事的任何信息!
而文锦奕对当年西卫军全军覆没的事,只留下了唯一的印象,那便是此事与敦国公府有关。
此事之后,文锦奕着人四处暗中打探西卫军旧部的消息,却一无所获,她隐约觉得,是祖父抢先一步在明里暗里地切断她查探当年之事的所有线索。
祖父常说,知道得越多,就对她越危险。
但若她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生身父母!
她知道,祖父知道的比她想象中的更多,甚至可能知道全部的真相。只是不想让她陷入复仇的漩涡,才将她完全排除在外罢了。
但她现在长大了,她想要知道当年的一切,她需要知道当年的一切。
“想来,萧镜知虽与敦国公府割席,但怎么说也有一层血缘关系作为牵绊,他或许多少知道些什么。鸾飞,凤舞,不必再去打探西卫军旧部的消息了,或许我们收起爪牙,祖父那里还能对我们放松警惕,反而能多勾些消息来。接下来,还是好好跟萧镜知搞好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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