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驶出港口时,海面还算平静。可没过半日,海风渐起,船身开始微微摇晃。
玄黓正坐在桌边翻看着从昆仑带来的古籍,就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回头一看,秦景行不知何时醒了,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紧蹙着,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床单,指节泛白。
“怎么了?又喘不上气?”她连忙放下书卷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倒是正常,可他的气息却格外急促。
“没事……就是有点晕船。”他喘着气,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知道你晕船,就该让你留在驿站养伤,等好了再走陆路去洛都。”嘴上这么说,她还是扶着他慢慢躺下,又给他垫了个软枕,让他能舒服些。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秦景行的状况越来越差。先是头晕恶心,后来竟开始呕吐,吃下去的莲子羹吐了个干净,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玄黓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干脆也不回自己的舱房了,搬来一张小榻放在他房间里守着他。
甲板上的道士们见玄黓一整日待在秦景行的舱房里不出来,一个个都好奇得不行,却没人敢过来询问——想来是被她昨日挥万魂幡的模样吓怕了。
偶尔有人送药进来,也是低着头匆匆放下就走,连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到了半夜,船身摇晃得更厉害了。
秦景行又开始呕吐,趴在床边咳个不停,连腰都直不起来。
玄黓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嘴,又端来温水让他漱了口,忍不住问道:“你难受成这样,当初是怎么从洛都到东海来的?”
他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不是坐船来的。”
“那是怎么来的?”她有些好奇——从洛都到东海,陆路少说也要走半个月。
“我卜卦算出夔会在此地现身,便提前出发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有几分得意,“我用了昆仑的缩地术,虽耗损了些灵力,却也比坐船快得多。”
玄黓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原来是这样。算你厉害,竟还会我们昆仑的缩地术,我都还不会。”想来是柔兆师姐教他的,毕竟柔兆师姐算是他舅母,传他几招昆仑术法也不足为奇。
“只是没想到,回程却要坐船。”他苦笑一声,又开始咳嗽起来,“早知道……早知道就该走陆路回去。”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再忍忍吧,等过了这片海域,船就会平稳些了。”玄黓坐在他床边,避开他的伤口,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和额间细密的冷汗,心里忍不住泛起心疼。
船身还在剧烈摇晃,窗外的海浪声像闷雷般轰鸣,秦景行靠在床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喘息,腹部的纱布隐隐渗出了淡红色的血迹——显然是呕吐时用力过猛,牵动了伤口。
“这样下去不行,伤口要裂开了。”她皱着眉,伸手摸了摸他冰凉的手,“你放松点,别绷那么紧。”
他虚弱地摇了摇头,“我控制不住……一晃就恶心,胸口还闷得慌。”话没说完,又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虽然没吐出什么东西,却让他疼得浑身发抖,抓着被褥的手更紧了。
看着他难受的模样,玄黓心一横,索性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随即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将他半搂在怀里,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腹部伤口,试图帮他稳住身形。
秦景行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身体猛地一僵,脸颊瞬间泛起红晕,连呼吸都顿了一下,声音带着几分羞涩的颤抖:“阿壬……你……”
“别说话,靠着我。”玄黓打断他的话,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样船晃的时候,你能稳当些,别再牵动伤口了。”
秦景行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放松了身体,乖乖地靠在她怀里,气息轻轻拂过她的颈侧,带着淡淡的药味和呕吐后的酸涩。
刚开始他还有些局促,身体绷得紧紧的,可随着船身越来越剧烈的摇晃,他的不适感也越来越强烈,渐渐没了羞涩的心思,虚弱地趴在玄黓怀里,连动都动不了,只剩下急促而微弱的喘息,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闷哼。
玄黓就这样抱着他,一手护着他的伤口,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稳,帮他抵挡船身的晃动。
窗外的海浪拍打着船板,发出“砰砰”的声响,舱内却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海浪声终于小了些,船身也平稳了许多。
秦景行在玄黓的怀里渐渐睡了过去,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平稳了不少。
玄黓不敢动,生怕吵醒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天边彻底亮了起来。
等秦景行悠悠转醒时,见自己还躺在她怀里,耳根微热,刚想说话,却又皱起眉头,脸色变得难看:“还是……还是有点恶心。”
玄黓连忙扶着他坐起来,摸了摸他腹部的纱布,上面的血迹又深了些,心里一紧:“我去叫医师来给你看看,顺便开点止吐的药。”
说完,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快步走出舱房,对着守在外面的小道士吩咐道:“快去请你们的医师过来,他晕船得厉害,伤口好像也有点渗血。”
小道士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去了。
没过多久,医师就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仔细检查了秦景行的伤口和脉象,眉头皱得紧紧的:“伤口确实有些裂开,不过不算严重,重新包扎一下就好。只是这晕船之症,得靠药物缓解,不然反复呕吐,伤口总也好不了。”
说着,医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褐色的药丸:“这是止晕安神的药丸,用温水送服,每日三次,应该能减轻些不适。”
玄黓接过药丸,倒了杯温水递到秦景行嘴边。
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将药丸咽了下去,可刚喝了两口温水,脸色突然一变,猛地俯身,对着床边的痰盂剧烈呕吐起来,连带着刚咽下去的药丸也吐了出来,腹部的纱布瞬间被鲜血浸透——显然是这一吐太过用力,把伤口彻底挣裂了。
“景行!”玄黓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伸手按住他的伤口,“你怎么样?疼不疼?”
他靠在她怀里,脸色惨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额间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医师也慌了,连忙放下药箱,重新解开他的纱布,只见腹部的伤口果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不断涌出。
“快!拿干净的纱布和止血伤药来!”医师急声道,一边用干净的纱布按住伤口止血,一边对玄黓说道,“他这晕船反应太强烈,药丸根本留不住,看来只能用针灸先稳住他的气息,再想别的办法了。”
玄黓点了点头,紧紧握着秦景行的手,看着医师拿出银针,小心翼翼地在他的穴位上扎下。
秦景行闭着眼睛,眉头紧紧皱着,却始终没有再发出一声痛呼,只是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指节泛白。
针灸的效果只维持了短短三个时辰。
午后时分,原本稍缓的海风骤然变得狂暴,乌云像被墨染过一般席卷了整片天空,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船板上,海浪翻涌着像一头发怒的巨兽,将官船掀得东倒西歪。
舱内的秦景行本就没缓过劲来,被这剧烈的摇晃一激,瞬间又犯了恶心。他刚想撑起身子,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就涌了上来,随即猛地俯身对着痰盂干呕,脸色白得像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玄黓连忙扶住他,却见他腹部的纱布再次被鲜血浸透,连背后垫着的锦被都渗出了暗红的血印——显然是腹部和背上的伤口在剧烈呕吐中同时裂开了。
“医师!医师!”她对着舱外急声呼喊,声音都带着颤抖。
守在门外的小道士闻声立刻跑去找医师。
不过片刻,医师就提着药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看到秦景行的模样,脸色瞬间变了:“怎么会这样!伤口怎么全裂开了!”
医师慌忙放下药箱,手指颤抖着解开秦景行身上的纱布——不过片刻功夫,腹部和背部的伤口竟裂得比先前大了数倍,暗红的鲜血裹挟着细碎的皮肉,汩汩往外涌,在锦被上晕开大片刺目的红,看得人头皮发麻。
“快!拿止血粉和干净的纱布来!”医师的额角也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一边将止血粉厚厚地铺在伤口上,一边用多层纱布用力按压,“快取参片!再失血下去,神仙也难救!”
医徒连忙从医师随身的行囊里翻出他珍藏的老山参,切下薄薄一片塞进秦景行的嘴里。
秦景行像是凭着最后一丝本能,迟钝地嚼动了两下,将参片咽了下去,可脸色依旧没有丝毫起色,反而愈发苍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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