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黓纵身跃下官船时,狂风裹挟着暴雨砸得人睁不开眼,甲板上的人只看到一道裹着灵光的身影坠入黑暗,没人看清她并非直接跳海——下方不远处,正系着一艘钦天监弟子平日用来勘察近海的小木艇。
她稳稳落在艇上,反手解下系船的绳索,指尖灵力涌动,催着小艇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怀州方向驶去。
可这小艇本就为近海勘察设计,经不起远海风浪。不过半个时辰,滔天巨浪便将艇身拍得摇摇欲坠,木板接缝处开始渗水,船桨也被狂风卷走。
玄黓死死抓着艇舷,看着小艇在浪涛中如同浮萍般起伏,没过多久,艇身“咔嚓”一声裂开一道大口子,眼看就要彻底解体。
身后的官船虽已模糊成黑影,可只要她此刻转身,催动残余灵力回去还是轻而易举。
可玄黓咬了咬牙,终究没有回头——秦景行在榻上气若游丝的模样在脑海中闪过,她猛地纵身跃起,弃了即将解体的小艇,运起昆仑轻身术,踩着浪尖在狂风暴雨中狂奔。
起初她还能借着灵力支撑,足尖点在浪头便向前掠出数丈。
可随着时间推移,她的体力渐渐透支,灵力也濒临枯竭,每一次催动术法,都觉得经脉像是被烈火灼烧般刺痛,双腿更是抖得几乎站不稳。
她咬着牙掏出身上所有法宝,试图寻得一线助力。
先摸出那支伴随多年的骨笛,放在唇边用力吹奏。
以往只要笛音响起,周遭游魂野鬼都会闻声而至,听她差遣。可此刻海面上除了翻涌的浪涛,只有几尾受惊的小鱼跳出水面,晃了晃尾巴便又扎进深海,连一丝魂魄波动都没有——想来是这狂风暴雨太过猛烈,连孤魂都躲进了深海避祸。
玄黓气得指节都攥得发白,却也只能将骨笛悻悻塞回怀中。
她又往袖口一掏,抖手展开随身的万魂幡,幡面在空中猎猎作响。
可往日里能引动万千魂魄的法器,此刻却空空如也,连半点阴气都引不出来。这幡子本就依赖地脉阴气催动,在这茫茫大海上,自然没了用武之地。
玄黓恨恨地将幡面卷好,甩到身后背好。
最后,她摸出腰间的缚妖索。
这绳索能捆住千年妖物,可眼下除了涛涛巨浪,连个可捆的目标都没有,只能在风中软塌塌地垂着,反倒成了累赘。
玄黓叹了口气,将缚妖索也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巨浪突然从侧面拍来。
玄黓一个躲闪不及,“扑通”一声坠入冰冷的海水里。咸涩的海水灌进口鼻,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钻进骨子里,她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可海浪像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按着她的肩膀。
“不能死!”她猛地攥紧拳头,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催动术法,硬生生从浪里跃了出来,落在一块漂浮的断木上。
还没等她喘口气,又一道更高的浪头袭来,将她再次卷入海中。这一次,她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了,意识开始模糊。
“我才不要和秦景行那个混蛋死在一起!”强烈的执念让她猛地清醒,咬得嘴唇渗出血来,借着这股狠劲再次跃出海面,跌坐在一块更大的船板上。
“我真是疯了……”玄黓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海水,眼眶竟有些发热,“是你自己要给我挡异兽的攻击,现在又是你自己晕船伤重,关我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可只要一想到秦景行躺在榻上苍白如纸的脸,想到他说起长公主府海棠花时眼底的星光,想到他握着自己的手轻声说“多了个歇脚的地方”时的温柔,她就狠不下心来放弃。
她紧紧攥住掌心的青铜罗盘,指针依旧坚定地指着怀州方向。
每隔一段距离,她就会运起残余灵力,对着罗盘发出一道昆仑弟子间的紧急联络讯号。可一次、两次、三次……罗盘始终静悄悄的,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没有回应,说明她离怀州还远得很。
她扶着漂浮的船板喘息片刻,目光扫过茫茫海面,心头的焦灼愈发浓烈。
灵力已所剩无几,仅靠轻身术在浪尖狂奔,迟早会力竭坠入海中。她咬了咬牙,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指尖微动,调动起体内属寒的灵力。
她深吸一口气,将掌心贴在冰冷的海水上,口中默念法诀。
随着灵力缓缓注入,接触到她掌心的海水瞬间凝结成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延展。
起初只是一小块冰面,渐渐化作船底的形状,又慢慢竖起船舷,雕琢出船头的弧度,狂风卷着雨点砸在冰面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却没能撼动半分。
不过片刻,一艘丈余长的寒冰小船便凝造而成。
船身晶莹剔透,映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泛着冷冽的光;船头雕刻成流线型,能最大限度减少风浪的阻力;船尾则凝结出一支简易的冰桨,牢牢嵌在船身之上。
玄黓看着自己的杰作,稍稍松了口气,纵身跃上船舷。
刚站稳身形,一道巨浪便拍了过来。
寒冰小船在浪涛中剧烈摇晃,她连忙蹲下身子,死死抓住船舷边缘的冰棱。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冰桨,奋力向怀州方向划去。
可风浪实在太大,每划一下,船身都会被浪头推得偏离航线,冰桨在手中越来越沉,手臂也开始发酸发软。
她索性放下冰桨,凝神聚气,将体内残余的灵力悉数调出,化作一股无形的推力作用在船尾。
寒冰小船瞬间像是被注入了强劲动力,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破浪疾行,船头劈开层层浪涛,溅起的水花落在船板上,转瞬便凝结成细小的冰粒,随着船身颠簸滚动。
可船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玄黓便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灵力已近枯竭。
维持寒冰船的形态本就需要持续注入灵力,再加上催动船身前行,更是雪上加霜。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握着罗盘的手微微颤抖,连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
“再撑一会儿……就快到了……”她喃喃自语,强撑着昏沉的精神在怀中摸索。
先前坠海时丹药丢了大半,剩下的也多是疗伤、驱邪之品,她最后只摸出了一颗黯淡的凝神丹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灵力顺着喉咙滑入体内,稍稍缓解了她的疲惫与眩晕。
玄黓咬着牙,再次将这丝灵力注入船身,寒冰小船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在茫茫雨幕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冰痕,朝着怀州方向疾驰而去。
刺骨的寒风顺着衣领灌进怀中,玄黓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着,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海水的咸涩与喉咙的灼痛,眼前阵阵发黑,全凭着“救秦景行”的执念强撑着意识不溃散。
她扶着冰冷的船舷低头望去——船身原本晶莹剔透的冰面,不知何时已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蛛网般四处蔓延,随着海浪的颠簸,裂纹还在一点点扩大,随时可能彻底碎裂。
她想抬手催动灵力修补,可指尖刚凝聚起一丝微薄的灵力,便被狂风卷得消散无踪。体内灵力早已枯竭,连维持站立都有些困难,更别提修复这满是裂痕的冰舟了。
就在玄黓几乎要撑不住瘫倒时,掌心的青铜罗盘突然微微震动起来,原本黯淡的指针瞬间亮起柔和的灵光,发出“嗡嗡”的轻响。玄黓猛地睁大眼睛,心脏狂跳不止——这是回应!是怀州分坛的大师兄收到了讯号!
“怀州!怀州!”她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紧紧将罗盘抱在怀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疲惫瞬间涌了上来,眼眶一热,泪水混着雨水滚落下来。
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发送完整的讯息,连凝聚一句简短的话都异常艰难。
玄黓靠着船舷滑坐在冰面上,深吸一口气,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所有意念都集中在罗盘上。
她的嘴唇轻轻动着,借着微弱的灵力,将最急切的诉求传递出去:“大师兄救命……”
五个字刚传递完毕,罗盘的光芒便黯淡下去,玄黓也彻底脱了力,瘫倒在冰舟上。
她看着头顶依旧昏暗的天空,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浪涛声,心里却踏实了许多——有了回应,就有了希望。
寒冰小船还在海浪中颠簸,裂纹越来越大,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只是紧紧抱着罗盘,任由疲惫席卷而来,意识渐渐模糊。
她知道,大师兄收到讯息后,定会立刻派人来搜救。只要再撑一会儿,只要等搜救的人赶到,她就能带着救援回去救秦景行。
想到这里,她嘴角勾起一抹微弱的笑意,哪怕身体早已疼痛不堪,心里却燃起了一簇温暖的火苗,支撑着她在这绝境中继续等待生机。
意识朦胧间,玄黓突然听到一阵诡异的婴儿啼哭——那声音尖利刺耳,混在狂风暴雨中,却异常清晰,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
多年在游历中斩妖除魔的经验让她瞬间警醒,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不是真的婴儿啼哭,是异兽蛊雕的叫声!
她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反手抽出背后的万魂幡,猛地抖开幡面,“唰”的一声,幡面上瞬间涌出一股浓郁的阴气,化作一道黑色屏障。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便从雨幕中俯冲而下,带着腥臊的恶风,利爪直扑在阴气屏障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撞在震得玄黓手臂发麻,连带着本就布满裂纹的寒冰小船都剧烈摇晃起来,又几道新的裂痕顺着船舷蔓延开去。
她抬头望去,果然是蛊雕。
只见那蛊雕展开数丈宽的翅膀,停在半空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鹰嘴开合间,又发出一阵婴儿般的啼哭,听得人毛骨悚然。
蛊雕,《山海经》中两种形态,一种似鸟非鸟,一种类似豹子,但这里因为女主要起飞,所以它在我手里是一只巨大的老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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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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