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第一天,班主任领进来一个男生,打破了(1)班长期稳定的格局。
“同学们,这位是刚从隔壁市转来的新同学,林砚。”
叫林砚的男生站在讲台上,个子很高,身形挺拔,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却透着一股与周围好学生氛围格格不入的散漫劲儿。他五官轮廓很深,眉眼间带着点未褪尽的野性,像一头误入文明社会的年轻猎豹。他没做自我介绍,只是懒洋洋地扫视了一圈教室,眼神里没什么温度,甚至有点不耐烦。
班主任显然提前被打过招呼,没多要求,指了指江淮安旁边的空位:“林砚,你先坐那里吧,江淮安是我们班班长,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全班的目光,尤其是女生的,都悄悄聚焦在这个气质独特的新同学身上。唯有江淮安,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摊在桌上的物理课本,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身边的空位,一直以来就像是某种禁区,因为他的冷淡和过于出众的容貌,让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林砚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动作间带起一阵风,夹杂着淡淡的、像是洗衣粉混合了阳光曝晒后的干净气息,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属于旷野的自由味道。
课开始了。
江淮安很快发现,他这个新同桌,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数学老师讲的函数曲线在他听来如同天书,英语老师的阅读理解他似乎一个单词都没看进去。林砚压根没打开课本,只是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双长腿在课桌下有些憋屈地伸着。
他也没睡觉,就那么干坐着,眼神放空,或者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教室。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他旁边这位传说中的“高岭之花”身上。
那是一种直白、毫不掩饰、甚至带着点研究意味的注视。
江淮安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像是有实质的温度,落在他握着笔的指尖,掠过他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睫毛,停留在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线上。这种被近距离、长时间注视的感觉,比之前那些远距离的、羞涩的偷窥要强烈得多,让他极其不自在。
他试图忽略,将注意力集中在老师的板书上。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骗不了人。他的脊背微微绷紧,握着笔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那根平时总是安静待着的呆毛,似乎也感知到了这种“威胁”,悄悄地、警惕地立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不懂为什么这个新同桌要这样看他。是因为他脸上有东西?还是因为他……长得奇怪?江淮安对自己的容貌没有太多概念,只知道似乎很多人会注意他,但他通常选择无视。可林砚的目光不同,太有穿透力,让他无法完全屏蔽。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对于江淮安来说,变得格外漫长。他能感觉到林砚的视线时而在他脸上逡巡,时而又滑到他摊开的笔记本上——那上面是工整清晰、如同印刷体般的笔记。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江淮安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准备立刻起身离开这个让他如坐针毡的位置。
然而,旁边的人却动了。
林砚忽然侧过身,手臂随意地搭在江淮安椅子的靠背上,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姿势。他凑近了些,声音带着刚睡醒似的沙哑,却有种不容置疑的直接:
“喂,好学生。”
江淮安整个人僵住了。过于近的距离让他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干净又充满侵略性的气息,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带来的微弱气流。一种陌生的、混合着紧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感,从被靠近的那侧皮肤窜起,让他心跳漏了一拍,身体内部那种熟悉的酸软感似乎也有隐隐复发的迹象。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这是身体对突如其来靠近的本能抗拒。
林砚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僵硬,或者说注意到了但不在意。他的目光落在江淮安那本干净得过分的笔记本上,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玩味的调侃:
“笔记记得这么工整,”他顿了顿,视线重新回到江淮安那张精致却写满疏离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近乎挑衅的弧度,“上课是不是光顾着注意我了?”
“……”
江淮安彻底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大脑在处理这句完全超出他理解范围的话时,彻底宕机了。
注意他?为什么要注意他?上课……不是应该听讲吗?
他看着林砚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好奇,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玩具的兴味。
江淮安第一次,在一个同龄人的注视下,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无所适从。他那清奇的脑回路,完全无法解析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同桌。
而那根翘起的呆毛,此刻正茫然地、微微颤抖着,如同它主人混乱的内心。
林砚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根微微翘起、正不知所措般轻轻晃动的呆毛。
这太有趣了。
和他预想中完全不同。他以为旁边这座“冰山”被戳破注意力不集中,要么会冷着脸否认,要么会直接无视。他都已经做好了被冷眼相对的准备,甚至有点期待那种碰撞。
可对方没有。
这个叫江淮安的优等生,只是僵在那里,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是全然的茫然和一种……类似于小动物被吓到后的无措。他的皮肤很白,此刻耳根却透出一点极淡的粉色。尤其是头顶那根不听话的头发,正随着他细微的呼吸或是紧张,颤巍巍地晃动着。
像某种警觉又柔软的生物,竖起了唯一一根表达情绪的小天线,却暴露了内心的兵荒马乱。
林砚眼底那点玩味和挑衅,不知不觉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浓烈的好奇。他本来只是上课太无聊,找个乐子,现在却觉得,这个“高岭之花”,似乎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他搭在椅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两下木质边缘,目光依旧锁在那根呆毛上,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他特有的直白:
“怎么?”他歪了歪头,逼近一寸,几乎能看清对方纤长睫毛的弧度,“我说错了?”
江淮安被他突然的再次靠近惊得又往后缩了缩,后背几乎贴紧了冰冷的墙壁。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微,却让那根呆毛晃动的幅度更明显了。
他……他不是故意要注意的。是那道目光太有存在感,像阳光下的放大镜焦点,让他无法忽略。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生理性的被吸引。他的词汇库里,没有应对这种场景的说明书。
“我……”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没有。”
否认得苍白无力,配上他此刻的状态,毫无说服力。
林砚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恶趣味莫名其妙地转化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忽然觉得,再逼问下去,对方可能真的会当场死机。
他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胸腔的共鸣,震得空气似乎都微微颤动。他终于收回了搭在椅背上的手臂,拉开了些许距离,给了江淮安一点喘息的空间。
“行吧,”他语气懒散地靠回自己的椅背,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逼问”从未发生,“你说没有就没有。”
压迫感骤然消失,江淮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心跳依旧很快。他低下头,快速整理着桌上根本不需要整理的书本,试图掩盖自己的失态。那根暴露了一切的呆毛,也终于慢慢塌软下去,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是尖端还带着点心有余悸的微颤。
林砚没再看他,转而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手指在桌面上随意地敲打着不成调的节奏。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幕,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这个新同桌,远比他想象中……有意思得多。
而江淮安,则在整个课间都处于一种罕见的恍惚状态。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一个人的注视,可以带来如此强烈的……影响。那种感觉,陌生、混乱,甚至有点可怕,却又夹杂着一丝他无法理解的、微弱的……吸引力?
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林砚。对方侧脸线条利落,下颌绷紧,似乎又在为什么无聊的事情放空。
江淮安迅速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这节课,似乎比以往任何一节课,都要难熬,也都要……不一样。
他的呆毛,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安静地记录着这场无声的风暴。而风暴的中心,那个始作俑者,却仿佛无事发生,只留下一个被搅乱了心绪的江淮安,独自消化着这前所未有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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