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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22.狭路逢

“人跑了?”

崔世英刚刚在婢女的搀扶下踏出门槛,闻言俶尔狼顾。崔劼大恨道:“竖子误我!”夺门而出。崔劭向左右暴喝道:“怎么回事?”

那带话的家奴早被驱遣着前头带路,没人答他。长子崔勋忙扶着颤巍巍的父亲,一行人快步跟着赶到园中,但见珠帘空垂,纱幕随风,人去楼空。

崔劼急急扑向栏杆,眯缝着眼徒劳地搜寻着漆黑的园子,突然指着通往后门的竹径道:“是不是从那里跑的?”心腹家奴战战兢兢道:“回二公子,门好好地闩着呀!”

崔劼顿足道:“愚奴!难道她会飞?”愤愤一脚踢向地上的碎瓷片,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踢着什么,蹲身发出一声哀嚎:“吾的沅水桃花盏!”

长子崔勋扶着父亲,思索片刻道:“父亲,儿子愚钝,尚不知贺知颐今夜前来,究竟所为何事。难道只是来哭穷?”

崔世英鹰隼般的锐利瞳仁中闪过一道精光。崔勋立刻命人传话:“巡院何在?把巡院的叫来!”

几个巡院家丁很快被叫到楼前,揣着手屏气敛声。崔勋问:“今晚可曾见一个婢女从这园子里出来?”

家丁们大多惶恐摇首。其中却走出一人,上前回话道:“回公子,未见婢女出园,却有一个人从园子外面经过,自称是三公子的朋友。”

“我朋友?”崔劭跳脚:“我哪来的朋友?”

那家丁指着阿二道:“是,就是他带着客人去找三公子。”阿二垂着眼,波澜不惊道:“他们让小的去送人,把人送到堂下,小的便回来了。”崔劭逼问:“那人长什么模样?”

阿二想了想道:“天黑,没看清。”崔劭怒道:“你是白长了双眼睛?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也不知道?”

阿二低着头慢吞吞答:“小的不敢抬头。”

崔劭一抚额。下人见了主子不得抬头直视,这的确是府上的规矩。崔劼摇摇摆摆上前,问那发言的家丁道:“彼未曾见,尔可见得?”

名唤阿计的家丁斟酌着回道:“回二公子,小的的确看见些。是……是个高个子,瘦的。”

今夜跟着贺知颐来只有两位同僚,卫伯修从头到尾都在堂上,难道是何适之?但他个头并不高,身材敦实,也不算瘦。崔劭追问道:“想清楚,到底高个子还是矮个子?是不是满面髭须?”

阿计被三公子这么一逼问,一阵紧张,直疑是自己记错了。踌躇之际,灵机一动,想公子既问出这个问题,可见心中已有人选,立马应道:“小的记起来了,是髭须满面,也……也并不很高。”

崔劭一脚踢飞了那沅水什么盏的碎片:“何爽小人!”

崔世英眼一闭,整个人猛然一重,竟往后倒去。崔勋连忙背后扶住,遣散了家丁:“你们先下去。”阿计不见夸奖赏赐,只得失落与众人一道退下。

崔世英几乎气得眼前一黑。是了,贺知颐是何等高傲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颜面扫地地上国公府哭穷?

他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和贺知颐争同一块地:去州府疏通关系的时候,现任刺史从不曾提起。

看着面前齐刷刷站着的三个儿子,老安国公几乎要苦笑。他轻敌了,贺知颐来了一出声东击西,自己竟还替他调虎离山!他自己扶着手杖,缓缓站直了:“贺知颐车驾走出多远?”

崔勋道:“我立刻着人去追。”崔劭马上道:“父亲,让儿子去!”崔世英疲惫颔首:“处理得圆滑些。……但也不必缩手缩脚。我们崔家子弟,到他仪同府去任职,那是给他面子。”崔劭咬牙切齿道:“儿子明白,儿子大不了弃官不做,拼死也要为我崔家争回这口气!”说罢发足便追。

崔世英一口气梗在胸口说不出话,连连呛咳,要叫住崔劭,人已跑远了。珠帘被撞得乱七八糟,崔劼心疼地一一捋顺。他的风雅小阁今夜遭一大劫。

崔勋扶着父亲在琉璃榻上倚靠着,缓缓道:“父亲息怒,身子要紧。……父亲,儿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崔世英叹了口气:“吾儿,难道我们父子之间还生分至此?”崔勋遂道:“儿在想,那贺知颐毕竟身居高位,竟以这般乖张手段将人夺走,难道他就不怕此事传扬出去,为天下人所指摘?细细思来,此举大不合情理。”

崔劼颓然坐在一旁,哀叹道:“彼何人哉!何惧千夫所指?”

崔勋想了想道:“此言有理。可贺知颐为何要将人夺走?他既然要人,当初又为何将人拱手相送?”

崔劼没精打采道:“千机秘要,系于佳人一身,也未可知。”

崔勋道:“若那娘子真系着他的秘密,出仪同府已一月有余,贺知颐为何之前按兵不动,等到如今才来夺人?”难道最近这个时段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崔勋陡然警醒:“难道是……”

崔世英嘶哑道:“户籍?”

崔勋心领神会:“难道他在等着我们给殷娘子办假户籍?”

崔世英挣扎着坐直。家令阿福说过,贺知颐对殷家娘子的陈国身份极为忌惮。前线打过仗的人,自然对隋陈两国的立场敏感些。

崔勋见父亲重视的姿态,愈自信目光如炬,继续抽丝剥茧地推测道:

“那贺知颐不论出于何种目的,总归是早有要人的打算,却生怕担干系,于是将人先送来我们国公府。待她站稳脚跟,再设计让州府来登记户籍,借我们之手给殷娘子换了身份。消弭了隐患,他便来坐收渔翁之利!至于强掳婢女的行径,既无确凿证据,贺知颐大可不认,暗地里将人藏在府中,倒让我们替人做了嫁衣裳!”

崔世英握紧手杖,呼吸粗重。崔劼听得一愣一愣:“可那贺老儿要殷氏女做甚?”

崔世英嘶哑道:“留下来辅佐他!”他总算明白了对手的意图。殷家娘子思虑敏捷,见解开阔,辩才无碍,是个绝好的谋士。贺知颐一介草莽武夫,身边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他自己当初宁愿麻烦也要将人留在府上,难道不也正是为此?

崔勋道:“父亲说的极是。且贺冬儿的户籍登记在我们府上,若将来真有了麻烦,贺知颐只需说此人出自国公府,再把假户口的事抖出来……自己金蝉脱壳,却将我们卷入其中,真可谓处心积虑、其心可诛!”

崔世英重重一掌拍在琉璃榻上。崔劼心疼得一哆嗦。阁楼之外,一声声暮鼓仍缓缓传来。时辰已晚,宵禁马上要开始了。

待鼓声一停,坊门将立即关闭。贺知颐竟连时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老安国公捂着心口,颤颤指着外面道:“去,去把你三弟追回来。”崔劼急道:“不要人了?”

还怎么可能要得回来?崔世英瞪着苍苍老眼:“他要什么,给他!只要他接得下!”

.

崔劭今夜无所畏惧。

仪同府这个差使他早做厌了。当初贺知颐新开府,父亲听闻此人与现任刺史私交甚笃,以为大有前途,便将他送了来。孰料这贺老儿心胸狭隘,舍不得放权,根本不会做官。有什么好处,来来回回只尽着他那两个旧人。自己身为长史,平时建言献策没一条被采纳,但凡想做些什么都左右掣肘,跟着他只有憋屈,索性今夜借着这新仇将陈年旧怨一吐为快,明儿恕不奉陪了。

四个家丁抬着小轿追出巷道,贺知颐的马车刚刚消失在尽头的视线里。

“快些!偷懒的东西,快!”

八条腿飞一般疾奔起来,崔劭被颠得直犯恶心。他又不惯骑马。好容易追到坊门口,家丁边跑边提醒道:“三公子,只怕快要宵禁了,到时回不来。”崔劭捂着嘴怒道:“怕什么!追!老子今夜就宿在仪同府!”

贺知颐正在马车里撑着头。回去的路像是比来时短了一倍。他低沉道:“慢些。”

抬轿的兵丁忙调整步伐。卫何二人对视一眼,也真情实感地黯然垂眸。他们明白将军的心情。仿佛只要还没回到府中,今夜就还没有结束。

可脚步放得再慢,马车仍到了仪同府门前。

败局已定了。贺知颐下了马车,长长叹了口气,道:“回去吧。”话音刚落,只听后面一声怒喊:

“何适之!!”

三人同时回首:“崔长史?”

崔劭出得轿来,晕头转向地扶着轿子不住干呕,一边拿手指着他,见缝插针地骂:“何适之……好啊……何适之……你……你好大的胆子……敢到我国公府抢人!”

何爽与卫颀面面相觑:“抢什么人?”

“贺冬儿!我府上的婢女!”

贺知颐虎须一翘:“‘贺’冬儿?有意思。一个小小婢女,竟能让崔长史亲自不辞辛劳赶来兴师问罪?”

崔劭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给她取这个姓。愣了愣,不耐烦地一甩头:“她是我阿父的贴身婢女!”——生怕对方说他小题大做,还自作主张给她抬了抬身价——“今夜她留在猗隐园,是你把她掳了去!”

何爽怒道:“呸!老子就在堂下守着,哪儿也没去!见都没见过你说的什么一二园!”

“猗隐园!我二兄的园子!巡院的家丁都说见你闯入园中,你还有什么话说!”

“令尊安国公的贴身婢女,”卫颀大为惊讶:“留在令兄的私园里?贵府的关系,似乎有些乱呐。”

崔劭恨不得撕了他的嘴:“卫伯修,这还轮不到你来多嘴多舌!你算个什么东西,出身卑贱的龌龊之徒,看什么都龌龊!”何爽一个箭步欲冲上前:“你嘴里再不干不净地试试?”

卫颀连忙拉住他:“莫要造次,这毕竟是我们的长史大人,要发落也等将军发落。——却不知崔长史口口声声说适之抢了人,人在哪儿?”

崔劭难得有与上司痛快撕破脸的机会,抖起袖子拍了拍自己的衣襟,精神抖擞道:“抢了我的人,还有理将我发落?我说你就把人藏在这仪同府里,只怕明公护犊子,不肯让人搜查!”

贺知颐道:“崔长史,稍安勿躁。进门之前先想想,若搜不出人来,崔长史夜闯空门,该如何谢罪?”

崔劭自恃有家丁指认为证,冷笑道:“找不出人,我提头来见!”

“崔长史掉了头,还怎么来见?”

一个静静的,忍俊不禁的声音。崔劭一回头,但见孟寥从巷口走过来,向贺知颐见礼道:“将军。”

贺知颐见到自己人,口气总是温和的:“这么晚,去哪了?”

他笑了一笑:“回将军,去了酒肆。”

何爽的鼻子比狗还灵,嗅到他身上确实有烈酒的气息,脸却不红,神志也清醒,看来酒量练出来了。贺知颐道:“下了值,放松放松也没什么,只不许误事。”

孟寥道:“是,不会误事。”奇道:“崔长史方才说什么提头来见?”

卫颀生怕何爽气头上又口不择言,赶着解释:“崔长史硬要说适之掳了他家婢女。”

孟寥斩截道:“适之不是这种人。”卫颀道:“我也这么说,可崔长史硬是将我们拦在门口,只说人藏在仪同府里,要进去搜查。”

孟寥若有所思,转向崔劭:“崔长史可记得那婢女的形容相貌?”

崔劭皱起眉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寥道:“适才途中见一位娘子疾步出坊,听崔长史这么一提,那娘子有几分像大户人家婢女装束。”

崔劭尚不知二兄给殷娘子换了装扮,不耐烦道:“不是她!”

众人一愣:“崔长史何以如此笃定?”

崔劭理亏找补地说:“父亲特许她在府中不必作婢女打扮。”卫颀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崔长史如此上心,照这么说来,恐怕不是婢女,是……”

崔劭预感到父亲和自己又要被羞辱,勃然打断道:“你闭嘴!好啊,一个个揣着明白装糊涂,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你们还要瞒他到什么时候!——孟属吏,那被他们劫走的婢女,就是你的心上人殷娘子!”

对面四人同时怔住。何爽反射般大怒道:“崔劭你是不是有病?我会抢她?!我——”

他忽然停住:“你胡吣什么,殷娘子早死了,还是你们国公府的人说的!”

崔劭鄙夷道:“你知道什么?”转向孟寥,循循善诱道:“孟属吏,你的心上人就在何掾吏那里。你问问他,把人藏在哪儿了?”

孟寥上前两步蓦地握住他前襟:“她还活着?”

崔劭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你抓着我做什么?自己去问何——”

骨节分明的手掌一寸寸把住他咽喉,孟寥置若罔闻,轻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崔劭赶忙大喊:“贺知颐!管管你的人!”何爽道:“不好,他疯症又要犯了!”和卫颀一边一个使劲拉着。崔劭已紫涨了脸,怎么也扳不开手。卫颀气喘吁吁道:“崔长史见谅,我这位同僚对殷娘子情深义重,一直不肯接受事实,他发起疯来连我都不认,我看崔长史还是——”话音未落就被一把推得跌坐在地,犹挣扎着把话说完:“——先走——”

崔劭翻着白眼徒劳挣扎,贺知颐这才闲闲道:“阿寥,不得无礼。”

崔劭艰难道:“听到没有?松……手……”

窒息顿解,他险些栽倒,面色惨白地握着自己喉咙,已发不出声音,只能拿手恨恨指着,连滚带爬钻进小轿,落荒而逃。

何爽心有余悸,立刻拔刀面对孟寥,挡在将军前面。卫颀拦道:“适之,孟兄在帮我们,你没看出来?”

何爽定睛一瞧,这人的确神色清明,悻悻还刀回鞘。

麻烦已解,贺知颐大悦,父亲般赞赏地拍了拍三人的肩背:“好,好,就该这样,齐力同心,共御外敌!伯修适之,今夜辛苦,早些回去休息。阿寥,陪我散散心。”

卫何二人去后,贺知颐让孟寥陪着,由仪门步入中庭,方和蔼道:“做戏要把握分寸。下手太狠,万一真伤了崔劭,你会惹祸上身。”

“是,将军。”

这个青年人话也很少。与卫伯修的慎言有所不同,伯修其实谈锋甚健,但也能审时度势地谨言;而他是坦然的,不费心掩盖自己,有不同意见也很自然地直接提出。

与孟寥相处,贺知颐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放松与真实。但也时时感到些不满足:他像是不大会说那些虽明知是恭维、却让上司听了确实舒服的话。

恭维,奉承,场面语,总还是需要的,得让伯修教教他。中天月色如水,散了一会儿步,贺知颐胸口的淤堵之气散了大半:“你不好奇,今夜我和伯修适之出去做什么?”

孟寥安静道:“今夜我也做了一件事,正要向将军禀报。”

“哦?看来你没有去喝酒?那酒气是怎么回事?”

孟寥道:“回将军,衣襟上洒了些酒。”

贺知颐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最直拙无思的人竟也能滴水不漏地细心,颇有些惊喜,看来将来能交给他去办些更周密**的事。

“我猜,你也并非刚从外面回来?”

“是,先前已回了别院,出别院偏门到正门前。难逃将军法眼。”

贺知颐呵呵而笑:“阿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说恭维话!可见也不是不会说,嗯?”

孟寥笑了笑。贺知颐道:“不怕你笑话,今夜,我走了一着错棋!但胜负未定,后续有些事务,你也需参与进来。”说着便将买地的打算及与安国公的矛盾简要说了:

“依你看,下一步该怎么走?”

孟寥反应很快:“是否能从查安国公所谓买地的办法入手?”

贺知颐大笑道:“好小子,英雄所见略同!”

州府都束手无策,崔世英能有什么路子?不是得钱来路不正,就是暗地里捣鬼,不怕揪不出狐狸尾巴。他是被伯修带来的消息乱了心,竟直接上门去。不过也好,就让老狐狸尝个甜头放松警惕,等着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最后一点积郁也涣然而释,贺知颐愈发怡然,兴致勃勃道:“好了,阿寥,说说你的事。”

孟寥慢慢停下脚步,顿了顿:“国公府丢失的那位婢女,”

“那个什么婢女!”贺知颐想起来,一阵不怿:“晦气!崔子尚实在闹得不像样。——你接着说,说你自己的事。”

孟寥抽了口气:“那位婢女,的确是殷娘子。”

还在提那个陈国娘子!贺知颐皱起眉头:“你看见了?!”

“我刚刚接她出了崔家。”他最锋利的刀如是回答,沉静的眼神藏不住隐痛。“崔劭对她动了刑,她现在很虚弱。”

接她,出了,崔家?

贺知颐听见自己竟然在笑。嘶哑的笑声。

“掳崔家婢女的人,是你?”

“回将军,不是掳,崔家私自囚禁她……”

“——人藏在哪里?!你屋里?”

“回将军,”孟寥深呼吸,“不在我住处,纱条不够包扎……”

“——在哪里?!说话!!”

“将军内寝。”孟寥被打得一个踉跄,却完全平静下来。擦了嘴角的血,抬起坚定的双眼直视着他:“夫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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